聞恪目光隨著最後一道內置門打開,向裏探去,整個室內都布滿了密密麻麻紅藍交織在一起的激光切割線。

如果說,方才在外麵還能僥幸越過去,那在這裏,就是插翅也難飛。

“那是——!”

鬱識視線穿過那些讓人頭皮發麻的光線,直落在室中間最顯眼的一處柱台器皿上。

隻見透明器皿內綻放出一簇簇像極光似的藍色光芒,藍色光芒輝映成趣,通過器皿二次反射,仿佛是深淺不一,瑰麗透亮的藍寶石,周邊縈著淡淡藍暈,像是圍著寶石翩翩起舞的水晶蝶。

當然,如果那些藍色中間沒有光磁芯片和密密擠擠的細小接口就好了。

那東西應當就是陰諾森的核心了,鬱識非常確定。

“我們該怎麽拿呢。”鬱識皺了皺眉,都走到了這一步,無論如何也不甘心就此放棄。

“我們先找找控製開關,看能不能關掉這礙事的切割線。”聞恪已經開始四下環顧起來。

鬱識也不落後,和聞恪從兩側分別找了起來。

忽然,“鬱小識,快過來!”

鬱識立刻走到聞恪身邊,“找到了嗎?”

“嗯。”聞恪神色凝重地盯著那個機關。

這東西有點棘手,需要基因鎖關閉。如果隻是簡單的指紋或者虹膜識別,他完全可以把這個開關重組改裝。

“這種裝置無法拆卸,一旦遭到外力破壞,會立即觸發報警設置,還會當場自爆。”

鬱識聽著也十分氣憤,但他也明白,要是這麽輕易就拿到陰諾森,那才是不對勁。

“我試一試。”聞恪眸色微沉,小心將戒刃打開,沿著機關外圍輕輕往裏劃。

兩人湊在一處,連呼吸都噴薄交織。鬱識一瞬不瞬地看著聞恪手在機關上靈活動作,他不敢大意,稍有不慎,他倆今天很可能會葬身在這裏,聞恪渾身繃緊,隻敢一點點往深處試探。

“哢噠。”

機關鬆動了,沒有觸動報警裝置,也沒有觸發其他額外設置,聞恪麵上一喜,他剛準備說話。

“小心!”鬱識遽然按下他。

方才還一動不動要死不活的機關唰然亮起紅光,瘋狂震動。

空氣在這一瞬仿佛變得灼燒,那些紅藍切割線顏色也變得更加鮮亮,好似已經做好熱身準備,隨時就能動手把人切成豆腐渣。

聞恪迅速一收戒刃,拇指擦過機關,他的基因信息就這樣留在了機關表麵,“快走!”

聞恪抱住鬱識,心髒砰砰狂跳,就地往外一滾。

然而,意料之中的激光切割線卻並未朝兩人的位置切來,人體被切成豆腐塊的慘狀也並沒有出現,而是出現了一個令人十分驚訝的全息信息提示。

“識別成功,基因已認證。”

隨即又傳來“哢噠”一聲,機關上的紅光瞬滅,房間裏溫度逐漸恢複正常,紅藍激光切割線也跟斷了供源似的,原地消散個一幹二淨。

獨剩幽靈般的藍色陰諾森核心靜靜懸浮在中間的柱台上。

“你……”麵對這猝不及防的劇變,鬱識驚駭地眼睛都睜圓了。

聞恪狀態比鬱識還要震驚。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麽?什麽基因就識別成功了?化工所安保係統出故障了嗎?驢他玩兒呢?!

鬱識反應很快,他抓住這得之不易的驚險機會,一把拉住聞恪起身,“先把東西拿了,我們走!”

機關關閉了,鬱識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他揣上陰諾森核心打開門,一步並做幾步飛快往下跑。

一樓庫房被來人罵罵咧咧推搡開,“這兩個蠢貨又跑哪去了!讓去207拿個東西人是死了嗎?!媽的!回頭就跟主管說把這兩個廢物處理了。”

“唔!唔唔唔!”之前被劈暈的兩人早就醒過來了,隻是人被捆的動彈不得,渾身充血,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凸出來,額上更是青筋暴起,也沒法掙開身後的鐵架子。

“操!你們兩個——!不好!”來人猛然轉身,向樓上發足狂奔,根本顧不上解開這兩個廢物。

一口氣衝上四樓,安保係統配置最高的貯存室此刻大門全敞,陰諾森早已不知蹤跡!

尖銳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徹整間化工所,所有工作人員立時進入緊急作戰狀態,全息廣播到處播報,“警報!警報!有人入侵,有人入侵!關閉化工所大門,全員動員,立刻馬上!!!”

鬱識和聞恪飛速往外狂奔,大門就在眼前,兩人加快了速度,準備疾衝出去。

可就在這時,嘭的一聲!

子彈擦過鬱識身側,狠射在大門上,一聲嘭響過後緊接著是無數聲的嘭嘭狂響,子彈瘋狂飛迸。

鬱識和聞恪躲無可躲,往牆根一貼。

鬱識從腰間抽出激光手|槍,砰砰連開數槍,一槍一個準。然而這不過是杯水車薪,他隻有這一把槍,激光能源也很快耗光了,而對手卻越來越多,他們武器充足。

這些人在逼近他們所在的牆根。

聞恪沒有武器,他脫下化工所工作服,往鬱識頭上兜頭一裹,嚴實地抱緊他在地上就勢一滾,順利滾到了窗戶底下。

眼見著敵人步步緊逼,所有槍口都架著對準他們,聞恪來不及思考,他一記掃堂腿直接從底盤將距離他們最近的敵人掃翻。

鬱識和他配合默契,趁機站起身,狠力往後邊玻璃上一撞,一擊沒碎,鬱識又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一腳狠踹在玻璃上。

加厚玻璃在長官這樣用盡全力的一擊下終於不堪重負,應聲裂成一大片蜘蛛網。

鬱識再補上重重一腳,那岌岌可危的蜘蛛網終於像雪花屑一樣洋洋灑灑落了滿地。

聞恪正是這時回身,長臂一伸將鬱識快速往懷裏一裹,就著這片碎成渣子的玻璃窗,縱身往外一躍。

多如雨瀑的子彈還在後麵瘋狂追擊,然而已經追不上了,他們下落的比風還要快。

兩人穩穩落了地,正趕上堯培的及時接應。

鬱識和聞恪有驚無險地上了接應車,鬱識一刻不停歇地打開個人通訊端,向離這裏最近,具有最高監管職權的陸晟督察官發送去一條消息。

“請求支援!”

.

“先生,化工所,暴露了……”

黑暗中男人弓著的背脊蕭瑟淒零,聲線更是克製不住的脆弱抖索,仿佛隨便一陣大風刮來都能將他吹拂地支離破碎。

通訊端另一頭的聲音淡淡傳來,“暴露就暴露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知道該怎麽做,辛苦你這段時間多忙活了,不用擔心,你的妻兒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去吧。”

“教授,我……”

“住嘴!和你說過多少回,不要叫我教授!不要這樣叫我!你他媽的,是聽不懂人話嗎!”那頭陡然大怒,隱約還能聽到一些雜亂的沙沙聲,顯然是大為光火,連通訊端信號都跟著一並閃頻。

“是,先生,是我說錯,您別生氣,我這就去,這就去。”男人繃直後背,手指緊緊掐進掌心,悔恨不已打了這通電話。

那頭勃怒逐漸平息,打了一巴掌還不忘給顆甜棗,喜怒無常地說:“你好好工作,做好你分內工作,自然不會出任何事。”

說完,那頭聲音好像一下子又變得愉悅起來。

然而,這邊接聽電話的男人卻是心肝都跟著一抖。

顫顫然掛斷通訊端,男人再也維持不住冷靜的情緒了,整個人陷進無休止的崩潰裏,絕望捂住自己的臉,失聲慟哭,“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明明不想這樣的,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到底是為什麽啊……”

夜風卷走男人痛苦的哀嚎,徹底斷絕他最後一條生路。

鬱識關緊窗戶,督察處的休息間條件果然還是不行,這要在基地,冷風一絲一毫也灌不進來。

門窗緊閉,一室無言,好像這樣他就能和聞恪敞開心扉好好談談白天的事了。

可現實是,沉默靜靜懸在兩人的頭頂。

聞恪抿緊了唇不說話,鬱識也不問話。

他默默起身,找來一個醫藥箱,坐到聞恪旁邊,將他衣服卷起來,輕輕給他處理被碎玻璃割傷的細小傷口。

聞恪好像一瞬之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消毒水塗在傷口上火辣辣地疼,他也一聲不吭,鬱識放輕動作給他細心塗藥。

時間在一分一秒中艱澀流逝,聞恪渾身僵硬地愈發像一塊石頭。

他心裏思緒百轉,幾欲自暴自棄說“你打算怎麽處理我”時,鬱識卻先一步開了口:“化工所裏怎麽會有你的基因呢?”

“嗯?什麽?”聞恪整個人都處在極度的緊張壓抑中,被鬱識一下子問懵住了。

“我查過這個化工所,二十幾年前發生過一次大爆炸,爆炸之後一直處於廢棄狀態。近幾年又被有心人利用,成為製作陰諾森的集中點。很可能是有人將你的基因錄入進去,以此來陷害你。”鬱識有理有據地分析,說著還試探性地瞥了聞恪一眼。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這個理由站不住腳,陷害人的方式多的是,有必要把聞恪基因錄入他們這麽內部高級的係統嗎,誰會這麽缺心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可是,他仍不相信這是聞恪做的。

“誰會特地陷害我啊。”聞恪說著自己都沒忍住笑起來。

這要是換成別人,指不定會怎麽想他呢,不舉報他就不錯了,也就眼前這個笨蛋——

算了,聞恪心中無奈,卻又忍不住升騰出另一股隱秘的喜悅。

如此一來,他心情都好上不少,先前的緊張沉悶一掃而空,甚至還有心情調侃鬱識玩兒,鬱識被他的沒心沒肺給氣著了,十分恨鐵不成鋼。

可到底,還是忍不住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