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說帶十幾人、幾輛車,實則車隊的每一輛車都裝修豪華,褚安銘坐的那輛更是無論是車內還是車外都裝潢得金碧輝煌,把當王爺能用到的規製發揮到了極致。

帶著的十幾人,也都是府上的精銳高手,一個個身懷絕技,步步生風地跟在車邊,眼神都如鷹一般銳利。

拉車的駿馬們趾高氣昂地在城外路麵上一路踏行,時不時發出幾聲鳴嘯,巨大的車輪一個接著一個滾過聲音如雷——這一路車隊的陣仗實在是算不上低調。

藍田坐在梁王宛如移動宮殿一般的馬車車廂內,幾乎感覺不到車輛的顛簸,車廂內各處包裹著金絲繡的內飾,點著暖烘烘的爐火和怡人的熏香。茶幾上擺滿了瓜果點心還有熱騰騰的茶水,讓這車子的主人不會感覺到絲毫的旅途疲憊,反倒是一種享受。

可是藍田還是想回自己的車上去,他不明白為什麽梁王一定要把他叫到自己車上來寫話本,他更不明白為什麽梁王去應天府一定要帶上他。

那一日王爺來書房的時候,自己明明又交上了四章新的稿子的,可王爺看完好像並不滿意。

“隻有這些嘛?”褚安銘看完書稿,微微蹙眉問道。

“嗯,這幾日確實思路有些不順暢,寫得有些慢了。”藍田實話實說。

他最近幾日總是心緒不寧。

那日之後莫非然好像是自認的跟他熟絡起來了,即便是王爺沒來也會三不五時地跑來書房。萍萍說這書房旁人是不能隨便進來的,王爺隻說藍田能隨意進出,但若是莫非然的話……大概王爺知道了也不會如何……

那莫非然來書房也不幹什麽,和藍田打了招呼便自己看書,偶爾也會帶些新奇的零食來分給藍田吃,時不時攀談上兩句,倒也不煩人。可是藍田看見他,腦子裏卻忍不住會幻想勾畫出一副他與王爺在一起你儂我儂的畫麵,這樣的想象占據了太多的思維,導致他經常不知該如何去寫自己筆下的將軍和王爺。因此,藍田會經常咬著各筆杆子憋一天卻什麽也沒寫出來。

“思路不順?為何?”

藍田思索過要不要趁機打個小報告,但又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有什麽立場去當著褚安銘的麵說他最寵愛的小情兒的不是,做了可能會顯得像是在嫉妒莫非然受寵一般。他隻能隨口敷衍地回道:“這我也不知……大概是這屋子裏的暖爐烘得太悶了……”

“太悶了……?”褚安銘抬起眉看向藍田,用拇指與食指隨意撥弄著手邊的那些文稿,任憑紙張邊緣掛過指腹,發出沙沙的聲響。突然,他眼睛一亮,臉上浮出一絲興奮來,對藍田說:“不如你同本王一起去江南采風?”

“啊?”藍田被問得猝不及防,半晌張著的嘴都沒合起來。

褚安銘也沒有等他答應,好像早已經替他做好了決定,繼續安排著:

“三月正是下江南的好時節,柳絮如煙,百花爭豔,漁歌**漾。古來文人騷客都愛那煙花三月下揚州,想必是去到那裏便能思如泉湧的吧。你也不必準備什麽,本王包了你這一路的衣食住行,你隻需帶著眼睛去看,帶著筆去寫……”

褚安銘將藍田一路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這一切都來的太莫名其妙,本來是被半軟禁起來寫話本的藍田居然得了一個出去春遊的機會。他自己何德何能,能讓王爺如此看重。藍田居然有些期待起此次行程來。於是又是好幾日魂不守舍,激動的沒睡好覺,白天也更是沒寫出半個字。

直到出發那天,藍田遇上了正在備車的葉叢峰,才從他口中得知原來王爺是早有安排要去應天府的,是為了為孫騏“護航”,帶上藍田隻是“順便”。

既然是順便,那便不是特意安排想與藍田同遊瘦西湖了。

至於為什麽非要“順便”帶上藍田,他自己能想到的大概便是他與梁王的三個月之約期限將至,可是這本《風流王爺俏將軍》的劇情到目前為止似乎離寫完還差得很遠。梁王應該是已經沒什麽耐心了,決定把這個拖拉不聽話的話本先生帶在身邊,逼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這話本給寫完。

果不其然,車隊從京城出發的這些時日,褚安銘日日將藍田宣到自己馬車上。他在他那豪華寬敞的車廂角落裏特地給藍田安排了一張小桌,備足了紙墨。

藍田避無可避隻得乖乖在褚安銘眼皮子底下寫他的話本,至於文筆如何他已經顧不上講究了,就急切地想將腦內的劇情快點寫完。然後他才有閑心想這本書的結局到底應該如何——是的,他一開始寫這本《風流王爺俏將軍 卷二》的時候便是被趕鴨子上架,那時候也隻在腦內構思了一個極為粗糙的大綱。後來在寫的過程中,又因為發生了那麽些事情,知道了梁王和那徐少將軍的那些往事,他也因此把許多原本訂下的設定給改了,劇情走向自然也全然不在原來的計劃中……原來想要寫的那個結局算是徹底不能用了,他得重新想一個。

“玉先生休息一會兒?吃個果子。”褚安銘自在地依靠在榻上,從身邊的竹籃中隨意拿出一個紅彤彤的果子塞入口裏,一邊咀嚼一邊伸手示意讓藍田也來拿一個。

那些果子是方才剛買的。

車隊剛才在一個小鎮停留休整了一會兒,藍田趁機溜下車活動活動了脛骨,無意間在路邊瞧見一個老婆婆正在擺攤賣這種不知名的圓溜溜的紅果子。

藍田蹲在那裏拿起一個細細端詳,龍眼大小的果子外有一層紅色的光滑的外皮,果子的果蒂翠綠,放在鼻尖聞著有一股字清香。

褚安銘不知什麽時候也閑逛到了他身後,他大概也是覺得新奇,讓身邊的葉叢峰也撿了一個遞到他手中。褚安銘仔細研究了半晌,開口問:“婆婆,這是什麽果子?”

老婆婆倒也不怕這兩個看起來同這小鎮格格不入的人,彎起滿是皺紋的雙眼笑著答道:“番邦的種子種出的,老太婆也不知道是什麽名字,但水分可多可多了,唱著可甜可香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又順手抓了幾個塞進褚安銘手裏。

“嚐嚐,嚐嚐。不買沒關係。”

褚安銘看著有些猶豫,看看葉叢峰似乎是想讓他先試試。

倒是藍田,直接爽氣地在手中的果子塞入口中,齒間微微用力,那果子的外皮便炸裂開,裏麵酸甜的汁水瞬間溢滿了整個口腔,繼而一股清香從喉頭彌散開到鼻腔,讓人回味良久。

確實是從未嚐過的口味,非常新奇的體驗。

褚安銘看藍田那麽灑脫,微微一笑,也將自己手中的一顆果子塞入口中,臉上不一會兒便露出了滿足的神情。

“確實好吃。”他回味了一會兒,繼而轉頭對葉叢峰道:“都買下來。”

“是。”葉叢峰應道,繼而從袖中摸出一個顯然超出了這一地果子價錢的銀錠放到了老婆婆的身邊,然後風掃一般地將地上幾籃果子一並提起,拎在了自己手裏。

老婆婆大概是眼神不好,眯著眼打量了那錠銀子許久,才一臉受寵若驚道:“不用,不用那麽多。”

褚安銘彎起眼眉道:“您拿著便是了。”

老婆婆顫顫巍巍放好了銀錠子,抬起頭看向站在自己麵前的人,這才大概是看清了站在最中間那人的模樣。

那人麵如冠玉長發如瀑,麵容溫柔慈悲。

怕不是菩薩顯靈吧……老婆婆心想。

褚安銘讓葉叢峰拿了兩籃果子分給隨行的那些車夫侍衛,剩下的全都讓人洗幹淨放進了自己的車廂。

這小果子一口一個,吃著上癮,褚安銘在車內邊看書邊吃,沒一會兒工夫便吃完了一籃子。

“本王也算是見過世麵的,卻真是從未見過這果子。這滋味真是新奇。”

藍田在一邊埋頭寫話本,心裏頭卻也想著剛才隻嚐了幾個的那果子的滋味,不由得直咽口水。

從小鎮出發後又過了一個時辰,車隊已經進入了山區,山中天氣多變,零星聽到外麵好像有劈劈啪啪的雨聲。

藍田好不容易寫完手頭一章的故事,來到了褚安銘跟前講將書稿奉上。之後,他便順理成章坐在褚安銘身邊——也就是果籃旁邊。

他眼神落在褚安銘臉上,關注著他讀書稿時候神態發出的細微變化,同時伸手摸索上果籃,趁褚安銘不注意,往嘴裏塞上一個。

“確實好吃。”他想。

“再吃一個應該不會被發現。”他又想。

藍田一個接一個地從籃子裏摸果子,趁著褚安銘眼神完全落在書稿上的間隙不停往嘴裏塞,自覺得天衣無縫無人察覺。

正當他雙眼死盯著褚安銘那低垂眼眸下撒下的睫毛陰影,又伸手摸索到籃子裏想要再拿一個的時候,突然摸到了一個冷冰冰的東西。

等他還來不及反應那是什麽的時候,那冰冷的東西一下子纏繞上了他的手。

藍田身上一個激靈。

與此同時,褚安銘方才還低垂下的雙眸驟然抬起,一個灼灼的目光剛好對上了藍田的視線。

他眼眉微微彎起,朝著藍田開口問:“好吃麽?”

藍田這才意識到,自己那偷果子的爪子現如今正被褚安銘不知什麽時候伸出的手緊緊抓著,抓了個現行。

原來王爺早就發現有個小賊在偷東西吃……

作者有話說:

藍田:好耶!出遊!ヾ(??▽?)ノ

啊,不對,是出差

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