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昨夜和雲白又喝多了,今天睡到了晌午才起來。

他隨意吃了些東西覺得頭還是疼,於是下午又躺回了**去。

“今夜真的不能再喝了,明天要回書房寫話本去了,總不能真的過完十五才開始幹活吧。”他心想。

藍田躺在**閉著眼,試圖先將後麵想要寫的內容在腦海裏梳理一遍,卻突然好像聽到了屋外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

緊接著,有人敲響了他的房門。

他起身開門,見雲白站在門口。

雲白酒量雖然不好,醉得也比他早,但看起來卻一點沒有宿醉的樣子。

“王爺要來了。”藍田看到他眼裏閃著光,興奮地說著。

“啊?”藍田暈暈乎乎沒明白他的意思。

“王爺身邊的人剛才來通傳,說王爺正從書房往我們這邊過來。”雲白重複道。

藍田如夢初醒,急忙穿衣洗漱。

王爺來了,還是從書房過來的。

那便一定是知道自己這幾日都沒去書房的事情了。

但大過年的……總不會因為這事情就親自過來問責吧。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王爺一定隻是過來見見雲白這個晚輩,然後給一給壓歲錢而已。

藍田一邊這麽安慰自己,一邊跟著雲白一同等在了院門外。

梁王的隊伍又浩浩****地來了,褚安銘依舊被圍在一群手提著暖爐的隨從中間,雍容華貴地出現在了藍田視野裏。

上一回明明二人已經嘮過家常了,照理說他不該在看見梁王的時候又如此緊張的。可是眼見著那個人一點一點走近過來,藍田還是覺得心跳愈發劇烈,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虛,藍田總覺得梁王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仿佛下一刻就要走到他跟前質問,他為什麽沒好好呆在書房寫話本。

好在雲白還沒等到梁王走到跟前,就已經走出去好幾步迎了上去。

“王爺,新年好。”

梁王朝他溫柔頷首笑道:“新年好,雲白。”

褚安銘的眼神又撇到了站在雲白身後的藍田身上,臉上依舊帶著笑意,假裝意外地說:“喲,藍田也在麽?新年好啊。”

藍田覺著梁王這問話似乎還有另一層責問的意思。

責問他為什麽不在書房寫話本卻在這裏。

於是藍田勉強擠出個笑來,主動為自己辯解道:

“這幾日過年,沒去書房……”

話未說完,梁王已經從藍田身邊走過,給了他“你別解釋了”的眼神,嚇得藍田話說了一半就給噎了回去。

雲白大概是沒有注意到二人之間暗地裏的眼神交流,把王爺引進房裏之後,吩咐了小丫頭準備茶水點心,然後興致勃勃地站在梁王跟前問道:

“王爺想要聽上回您讓雲白練的曲子麽?”

梁王收起剛才的眼神,恢複了原本溫柔的神態對雲白說:“是上回藍田寫的那個詞麽?”

雲白點點頭。

梁王微笑著頷首:“那本王就來欣賞一下吧。”

“那我去把琴拿來。”雲白愉快地回道:隨即轉身出了正房,回屋取琴去了。

屋內隻剩藍田和梁王二人,一下子安靜得讓藍田手足無措。

突然,褚安銘開口問道:“所以,為什麽山賊要綁了將軍?”

藍田被問得一愣,過了一會兒才想起這是自己前幾日剛寫的劇情。

看來這褚安銘剛才不僅去了書房,還翻了自己桌上寫了一半的稿子……

“王爺……看過我新寫的內容了?”藍田問。

褚安銘點點頭:“那日之後,你確實又寫了許多。”

藍田把這話當做了梁王對自己的稱讚,心中一下子放鬆了許多。

“是,藍田同王爺有三個月完稿之約,不敢懈怠。”他說。

“但是……為什麽山賊要綁了將軍?”褚安銘又問了一遍。

“啊,這……”藍田也想知道為什麽。

他隻是之前寫了太多的**情節,打算寫一些穿著衣服的打鬥而已……

但他怎麽能跟王爺說,這故事後麵要怎麽寫,自己其實還未想好呢?

“因為……那不是普通的山賊……”藍田開始隨口胡編亂造起來。

“嗯?”褚安銘抬眼看了看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確實,看到王爺的車隊竟然還敢攔截,必然不是普通的山野土匪。那,那些人到底是誰?”

“那些人……那些人是……”藍田的腦子裏飛速思考著,想做出一個合情合理的回答,“是前朝皇帝的遺孤。”

“哦?”這答案顯然出戶褚安銘意外,隻見他興奮地看向藍田:“所以……是反賊?”

藍田用力點點頭。

“可大將軍驍勇善戰,怎麽會輕易便被反賊抓了去的?”褚安銘繼續追問。

因為抓了去後麵才能讓王爺去救他啊!然後他們才能又小別重逢,又能這樣那樣了唄!還不是因為你愛看那些,我才想著法子要製造機會寫麽?

藍田心裏這麽想,但是肯定不能和梁王這麽說。

他回道:“這裏是有伏筆的,現在不能告訴王爺,不然後麵的故事就無趣了。”

褚安銘挑眉看了他一眼,思索了一會兒才輕點頭:“也是。還是等你寫了後麵的拿來給我看吧。”

話說到這裏,雲白也剛好抱著他那把古琴回到了房裏。

他將琴架支起,小心翼翼地擺上琴,試奏了幾下,朝著梁王道:“那雲白就獻醜了。”

雲白這段日子都在練藍田寫了唱詞的《廣陵散》,聽得同院的藍田耳朵都快生老繭了。但褚安銘卻是頭一回把這唱詞和曲子放在一起聽。

隻見房間的主位上,梁王微眯著雙眼看向雲白,一邊聽著樂曲,一邊微微點頭迎合著拍子。

一曲終了,雲白雙手離開琴弦,抬頭看向梁王,目光裏帶著一絲期許,仿佛是等梁王做出反應。

褚安銘嘴角揚起,臉上帶出了滿意的笑,點頭朝著雲白鼓掌道:“想不到這些年來你不僅琴藝愈發精進,連唱曲的都能唱得那麽好了。”

站一邊的藍田看著受了梁王表揚臉上泛起紅暈的雲白,心裏卻很清楚——

雲白這曲子彈得確實好,唱功其實隻算的上是平平。

褚安銘應該也是見過世麵的,當下表現出的對雲白唱曲的肯定,大概不過是出於對晚輩的鼓勵罷了。

但他也很羨慕雲白,或許像雲白這樣的小少爺就是被人這麽捧著長大的吧。

後來梁王把雲白喊道身邊坐下,也賜了個座給藍田。

於是藍田就坐在一邊看著褚安銘像是個長輩一般對雲白叮囑著,讓他平日裏多看書,多習字,天冷了要多穿些衣服之類的話。

雲白乖巧地聽著,不住地點頭。

不知不覺,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劉管事站在屋外詢問梁王是否要留在別院用晚膳。

“罷了,本王在這兒他們吃起來不自在。天色不早了,本王今日還是回王府吧。”

門口候著的侍從聽罷便又提著暖爐圍了過來,手持著貂毛鬥篷的那位也站在門口隨時準備為王爺披上。

藍田和雲白恭敬地跟在梁王身後,打算送他出院子。不料剛跨出房門幾步路,梁王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整個隊伍也隨之停了下來,後麵的人跟得緊了些,來不及反應,手裏的暖爐提手重重撞在了藍田的腰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等藍田緩過一些來,抬頭看前麵究竟發生了什麽的時候,便看到褚安銘站在前麵的廊下,正仰頭看向某處。

“這宮燈……是本王賞的那盞麽?”褚安銘看著梁上剛點起來的那盞宮燈問道。

雲白回:“是。”

褚安銘的表情略帶疑惑:“本王記得裏麵的圖案原本是花鳥,怎麽這上麵……似乎……是一隻兔子?”

隻見此刻梁上掛著的那盞宮燈,外層依舊是六麵鑲嵌著金絲花紋的琉璃,但原本內層上的花鳥圖案此刻卻變成了一隻水墨畫成的兔子。

那兔子畫得甚是可愛,肥嘟嘟圓滾滾的。隻見那兔子正隨著燈光搖曳在宮燈內層旋轉,像是在奔跑一般。

雲白看了看那宮燈回道:“雲白不喜歡花鳥,這是藍田為雲白改的。”

“哦?”褚安銘有一絲意外,回頭看向不遠處站著的藍田,“這兔子是你畫的?”

藍田點點頭。

雲白那日生氣,讓小丫頭把宮燈取下來後,藍田近距離看到那宮燈真的十分精致,覺得可惜就給拿回了屋。雙層宮燈的內部結構複雜,他小心翼翼地一點點的把宮燈拆解開,將裏麵的那層花鳥圖案給替換成了兔子。他倒也不是喜歡兔子,而是隻會畫兔子——那是小時候母親為了逗他開心,手把手教他畫的。

褚安銘又看了看那盞宮燈,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來:

“本王真是想不到你除了會寫話本和唱詞,竟然還有這般的巧手?”

雲白接話道:“是啊,藍田把這改完的宮燈拿給我看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這宮燈內部的結構複雜,想不到他能自己一個人就把他拆解了改完又給裝回去。而且這兔子畫得也非常靈動。雲白已經見識了藍田的唱詞和繪畫,真是有些好奇也想看看他寫的話本了……”

藍田一驚,心道:原來雲白還沒看過自己寫的話本啊。那他若是隻到自己寫的是那種汙穢玩意兒,會不會也會跟嫌棄莫非然一樣嫌棄自己?

雖說他寫完話本就要離開這溫泉別院,從今往後或許也沒什麽機會能再見到雲白了。但……他還是不想被雲白討厭,至少這些日子的相處他早已經把對方當做朋友了。

藍田正在糾結如何能躲過這遭,突然梁王開口了:

“你這樣的年紀,還是要多看些文史古籍,不要浪費時間在看對自己毫無益處的話本上。”

雲白困惑道:“可藍田不是跟我差不多的年紀麽?”

梁王目光笑盈盈地落在藍田臉上,意味深長地開口道:

“他與你不同。”

作者有話說:

梁王:他是寫小黃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