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不太清楚自己那一夜是怎麽睡著的了,雖然以前也有過迷迷糊糊暈過去的經驗,但這次似乎不同。

他好像是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意識的,然後睡得很沉,甚至沒有做一個夢。

藍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屋裏隻有自己一個人,身上的被褥被非常平整地蓋在他身上。

藍田掙紮著坐起身,這一次身上倒是沒哪裏疼的,可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的地方卻被牽扯著一路痛到了額頭。

這種感覺像是一種宿醉,但他昨夜不過隻是喝了兩杯酒而已,不應該如此的。

他緩慢地將自己挪下床。

頭不僅疼,還有些暈。

藍田一路扶著家具,跌跌撞撞想往門口走。

透過門窗上的窗戶紙,他看到屋外的天還是黑的,這令藍田十分奇怪。

他覺得自己分明已經睡了很久,為何天還沒亮,甚至連點魚肚白都沒。

外頭的人好像是聽見裏麵的動靜,循聲而來。

“藍公子你醒了。”葉叢峰推門而入,見藍田扶著一把椅子搖搖晃晃,立刻上前抬起他的胳膊架著他往椅子上放。

“幾更天了?”藍田坐下後一陣眩暈,閉眼緩了一緩開口問:“王爺呢?”

葉叢峰明顯遲疑了一會兒:“剛過三更。”

藍田不可置信地“啊”了一聲,他記得王爺來找自己的時候已經過了二更,兩人後來折騰了好久……沒道理他一覺醒來才這個時間點的。

“藍公子餓不餓?渴不渴?”葉叢峰沒有要對這個明顯有些不對勁的時間做出解釋,而是十分關切地詢問著藍田。

藍田的頭這會兒沒那麽疼了,才發現自己確實口幹舌燥饑腸轆轆,肚子恰好在此時發出了一聲“咕嚕”。

“我一會兒去廚房拿個餅吃。”藍田說。

“藍公子餓了那麽久,吃餅傷胃,叢峰還是替您去盛碗白粥來吧。”葉叢峰說。

“那麽久?我到底睡了多久?”藍田疑惑地問。

“兩天……兩夜……”葉叢峰答。

“什麽?!”藍田忽地站起身,頭又是一陣暈眩。

他健健康康的一個人無緣無故昏睡兩天兩夜,而醒來發現床邊既沒有王爺,也沒有大夫。藍田把這一切串起來,回想起最後王爺同自己說話的時候的語氣,立刻就猜到了些什麽。

他搖搖晃晃地拉著葉叢峰的衣襟試圖不讓自己又跌坐下去:“王爺去哪兒了?!”

“王爺前天就出發去西南了……”

藍田頭皮如被人撕裂一般疼痛,空空如也的胃裏頭翻江倒海。

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帶出了一陣幹嘔,覺得自己喉嚨口有一股血腥味。

他明白了,他被人下了藥昏睡了兩天。

而在這王府裏,下藥的人不會是別人,隻能是王爺——那藥就下在他親口喂自己的酒裏。

為的就是讓他兩天後醒來的時候已經根本來不及趕上王爺悄悄出發的賑災隊伍。

“到底怎麽回事!”他緊緊拉著葉叢峰的衣襟,用嘶啞的聲音問。

葉叢峰無可奈何地看著他:“藍公子,別激動。王爺也是實在沒辦法,他不想讓你去白白吃那旅途奔波的苦頭,王爺說讓您不要擔心,過年前一定會回來的。”

藍田想到自己昏睡過去之前那人明明鬆口了要帶自己一起去的,還信誓旦旦的要賠罪,結果原來都隻是為了想要哄騙他喝酒然後好丟下他一走了之。

藍田氣得想罵髒話,又難受得想哭。

他胸口悶得差點又暈過去,眼睛都憋紅了。

“那葉大哥為什麽沒有一道去!你不去,誰能貼身保護王爺?!”藍田知道這事情衝著葉叢峰發脾氣也無濟於事,他隻是聽王爺的吩咐行事罷了。

“皇上撥了軍隊一路護送,我師父也派了幾個最靠得住的手下隨行。王爺說他那邊人夠了,讓我留在京城貼身保護藍公子。”

“我有什麽可保護的!”藍田說。

葉叢峰不語。

他雖不機靈,也知道不能同藍公子說:“王爺吩咐如果他遭遇不測立刻把藍公子帶出城去事先準備好的地方安頓。”

藍田見老實巴交的葉叢峰不說話,重重歎了口氣。

王爺的隊伍已經出發了兩日,他是故意要躲開自己的必定連夜趕路,如今藍田就算一大早等城門開了就快馬加鞭的追出去也是追不上了的。

葉叢峰說王爺此行有軍隊護送,那皇上應該是不想王爺出事的,不然堂堂大昌軍隊護送個王爺去賑災都出事的話,說出去豈不是丟了國家顏麵。

隻是王爺應該自己知道,此去路途艱苦,不是什麽美差,故而千方百計不讓藍田一道跟去。

可是藍田想去。

他還記得自己同王爺墜崖的那次,王爺似乎對活下去並沒有很大的執念,藍田不知道現如今王爺有沒有因為自己而改變,他不放心。

離過年還有一個月,時間說長也不長。

藍田現下隻能企盼著葉叢峰那個師父的手下確實靠得住,能把王爺全須全眼地帶回來。

至於等王爺回來後,藍田要如何算這筆把他一個人丟在京城提心吊膽的賬,他打算好好的想一想。

王爺不想讓他吃苦的心思他是知道的,但是藍田覺得兩個人既然生已經同眠,又約定好了死同穴,怎麽就不能讓他一起跟著去吃苦呢?

王爺總是這樣,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做決定,不問他到底怎麽想的。

當時明明二人都有情,卻自以為藍田想走就著急忙慌把他趕出溫泉別院。

後來又是覺得藍田受不住疼,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輕易同他“圓房”,使得藍田差點懷疑是自己有問題還是王爺有了問題。

藍田越想越生氣,連肚子不停地咕嚕咕嚕叫都管不上了。

葉叢峰卻沒辦法無視這動靜。

“藍公子,現在才三更,要不要喝碗粥吃飽了再睡一會兒?”他見藍田表情凝重半天不說話,試探性地問道。

那天晚上藍田吃飽後終究還是沒能睡著。

之後的幾天,藍田一直都魂不守舍,想要動筆的書稿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葉大哥,王爺有沒有說我不能出門?”藍田實在是受不住心裏的不安和難受了,他丟下手裏的筆猛地開門問一直候在門口的葉叢峰。

“沒有。隻說讓叢峰貼身保護著藍公子。”

王爺倒是一直都記得藍田說的“自己想做什麽便要能做什麽的”的話,沒有限製藍田非要呆在王府裏當他那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王妃。

隻是之前二人如膠似漆,成日裏難舍難分的,藍田也不想出去。

“葉大哥,這京城附近有什麽靈驗的道觀寺廟?”

“城東邊不遠處有個報恩寺。”

“在這王府呆得我心虛不寧,我想去廟裏求個簽,替王爺祈福求平安。”藍田說。

葉叢峰點頭:“那我這就去備車。”

藍田:“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