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太大,路燈忽明忽暗。
男人想起某個電閃雷鳴的夜晚,小小的女孩抱著腦袋蜷縮在桌子底下哭。看到他回家,一頭撲進他懷裏,死死抱住他不肯鬆手,眼淚鼻涕糊了他的校服。
那時候霍母剛被學校處分,為了爭取繼續留校,心思全在那幾個班級學生上麵。霍父在外出差,家裏沒有人,隻有他們兩個。
她明明害怕打雷,可是聽到他肚子餓的打鼓聲,鼓足了勇氣顫顫巍巍煮了一鍋難吃的麵。
她的廚藝糟糕得很,他卻吃了一次又一次。
她的好廚藝,全是拿他練出來的。
雷聲太響,她不敢睡覺,求他留在她房間裏,等她睡了再走。他捂著她的耳朵,她在他的懷裏睡著,他也這麽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晚。
小小的姑娘,長大以後也是那麽小小的一團,卻硬了翅膀,要飛到別的男人懷裏了。
男人的胸膛一起一伏,像是洶湧的浪潮。
房門敲了幾聲,表姐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來:“霍先生,雨下得很大了,我要不要去公司接太太回來?”
男人回神,那女人小可憐的模樣在腦中消失,冷硬說道:“不用,公司給她定了酒店。”
夜色將他的眸子染得更黑,看不到底。
或許比狂風暴雨更摧折人。
……
此刻的淩昭穿著洗浴中心的浴袍,坐在洗浴中心的大堂裏,嘴裏塞著茶葉蛋,想著以後住哪兒,怎麽生活下去。
她的卡被霍奕修停了,微信跟支付寶的餘額不多,酒店貴,洗浴中心是她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選擇。
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展開她的獨立生活。
慘是慘了點,還潑了一身髒水,淩昭在惶恐跟彷徨迷茫後,冷靜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跟霍奕修談離婚,贍養費、分家產,想都不要想了。
她最該想的,是怎麽不被他關起來。
霍奕修停了她的卡,剝奪了她的工作,讓她失去經濟來源。
要逼她回去對他低頭。
她不能去找虞央求救,也不能找溫明瑞。
霍奕修的報複……
淩昭怔怔看著前方。
今晚的洗浴中心很空,沒什麽人。留宿在這兒的,不知道什麽原因,可能跟她一樣離家出走了吧。
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大媽拿著拖把在拖地,淩昭想到了什麽,一口將茶葉蛋吞進肚子裏,走向那個清潔大媽。
……
君海科技大樓,十七樓的陰雲籠罩了好幾天,所有秘書辦的員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到大老板。
沒有人知道平時性格還算不錯的霍總怎麽了,這麽明顯地擺著黑臉。
範文欣端著咖啡進入總裁辦,將杯子放在桌角。
“喝點咖啡提神。”
她也不再跟以往一樣笑吟吟的,臉上掛著疲倦,也不複以往跟他的親密。
霍奕修看她一眼,盯著電腦屏幕繼續對技術部提交的數據進行審閱。
屏幕上的代碼一行行滾動,在他漆黑的瞳仁中留下字符串。
他像個機器人一樣,不見表情,冷冰冰的,沒有絲毫人氣。
範文欣抿了抿唇:“淩昭還沒有回去?”
回應她的是沉默的空氣。
“你在生我的氣,因為我告訴你,她可能出軌了?”
“沒有別的事情,隻是來跟我說這些的話,你可以出去了。”男人終於出聲,話音落下後,他叫來薑尚,把不久前簽署名字的合同給他。
薑尚拿著文件,看了看兩人,直覺這兩人間氣氛十分不對。
範文欣看他一眼,薑尚抵著頭出去。
範文欣把電腦屏幕轉了過來,直直盯著霍奕修。“她對你不忠,那是她的錯。你來懲罰我,是不是搞錯了對象?”
男人冰冷的眸子凝視她:“誰跟你說,淩昭對我不忠?”
範文欣噎了一下,胸口起伏,冷笑起來:“那她為什麽不回家?你不是查到了,她才不敢麵對你嗎?”
霍奕修把電腦屏幕轉了回去。
範文欣的指甲掐在掌心裏。
她不明白都到這時候了,他還在維護那個女人什麽。
“霍阿姨問我,你跟淩昭發生了什麽。我幫她瞞著,給她留著麵子。可是時間久了,誰都會猜到你們之間有問題。與其等到那時候被別人猜忌,跟她離婚——”
“文欣,你是不是管太多了?”男人的聲音涼涼的,警告地瞥來一眼,範文欣霍然停下嘴,憤然捏緊拳頭。
她抬腳出去,高跟鞋將地板踩得噠噠響,跟打機關槍似的掃射整個秘書部門:“看什麽,不用工作嗎!”
辦公室內,男人的臉色陰沉到極致。
他拿起桌角的手機,在掌心翻了幾個來回。
一個星期過去了,她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霍奕修不許趙晶晶對虞央說半個字,斷絕給淩昭支援的可能。
溫醫生嗎?
霍奕修曾調查過這個人,一個外科醫生,幫助過淩昭處理插隊的事,兩人算不上熟。
她明明可以跟他解釋,卻一個字不提,給足了他遐想的空間。
寧願跟他僵著。
好,就看她可以倔強到什麽時候!
……
傍晚的公園,人少,秋千架空了下來。
淩昭拿著包子坐上晃悠的秋千,兩隻腳踩著地麵,牢牢掌控秋千的權利。
包子是菜肉餡,菜不夠新鮮。
淩昭沒滋沒味嚼著,活動了下僵硬的肩頸。
她在洗浴中心做清潔,像是又回到了她在霍家的日子,伺候著一幫大爺。
不過現在有工資,還包吃住。
她自嘲笑笑,忽然被人猛推了下。
淩昭打了個趔趄,勉強穩住秋千,隻是包子掉在了地上,全是沙土。
她瞪眼前的小胖子:【你怎麽推人?】
小胖子無視她的手語,倨傲地命令:“你下來,這是我的秋千。”
淩昭氣:【你憑什麽——】
她還沒比劃完,傳來老媽子的聲音:“小少爺,你怎麽跑這兒來了。快跟我回家。”
淩昭收起手,抓著秋千鐵鏈朝男孩做鬼臉:看吧,你媽媽叫你回家吃飯!
就在男孩保姆抓著他的手腕,要把他帶走的時候,小胖子突然指著淩昭:“她偷了秦湛的手表,我看到了!”
保姆頓時嚴肅地看著淩昭:“看你模樣老實,你怎麽能偷人手表呢?”
淩昭一臉驚詫,氣憤擺手:【我都不認識他,什麽手表,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
“我就是看到了!”男孩突然掙脫保姆的手,衝到淩昭身邊,從她的口袋裏掏出一塊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