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瀟華問道:“什麽事?”
謝雲起卻又道:“算了,先不說了,我嗓子不舒服,待好些了再說吧。”
謝瀟華一愣,不再吱聲。
謝懷遠譏誚道:“什麽事呀,要背著我說?”
謝雲起解釋道:“跟你沒關係,別多想。”
謝雲起本是模糊憶起昨夜一些情形,想問謝瀟華真假,但又想到謝懷遠,所以又閉口不言了。他隻道葉鏡寒父女的死因真相,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個人痛苦,哪裏料到謝懷遠早已知悉真相。
謝懷遠冷哼一聲,不再答言。
謝瀟華有心化解氣氛,於是問道:“二哥,你最近是不是惹了麻煩?用不用幫忙?”
謝懷遠奇道:“你怎麽知道?”
謝瀟華道:“我雖然不在仕途,但不代表我是個傻子!何竹道敢去尚書府搜人,分明是背後有人撐腰!他是禦史大夫,身居要位,能給他撐腰的人,定然更加厲害!方閑遠是不會跟你鬧翻的,那些個親王還不至於如此明目張膽。你是皇上的人,對付你等於跟皇上作對。如果是普通大臣這麽做還罷了,親王這麽做,那就有某朝篡位的嫌疑!在沒有足夠的把握跟皇權抗衡之前,即使哪個王爺有這種想法,也不會做得這麽明目張膽!究竟還有誰會做這種事,已然十分明了!”
車廂裏頓時安靜下來。
良久,謝雲起先吐出五個字:“左相和右相!”
謝懷遠無所謂道:“那又如何?”
謝雲起蹙眉道:“左相和右相都是為官三十多年的老臣,早已是滑不溜手的‘老泥鰍’,又是門生廣布,勢力盤根錯節。你和方閑遠根基尚淺,跟他們鬥,你們還嫩得很!懷遠,你聽我勸,不要再做這個官了!”
謝懷遠卻道:“你以為我不想做就可以不做?”
謝瀟華聞言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謝懷遠道:“就因為左相、右相、計相、鹽鐵司使、禦史台那幫既沒用又喜歡弄權奪利的廢物在,以致朝廷沉屙多年,早沒了太祖皇帝時的清明開化。這幾年天靖國一直大災小難不斷,南疆諸國資源匱乏,異常貧困,早就對物產豐盈的天靖國虎視眈眈。如今的天靖國,隻是表麵風光太平,實則內憂外患一堆。賑災要錢,打仗要錢,賦稅一天比一天重,國庫卻一直虧空。很多百姓已經窮得連鹽都舍不得吃,拿塊鹽巴磕巴磕巴就能炒一頓菜!”
他說到這裏,謝雲起的臉色立時變了變。
謝瀟華幹咳兩聲:“二哥,你能不能揀要緊的說?”
謝懷遠道:“好吧,我揀要緊的說。當今聖上勵精圖治,想要改變這一切。所以他在中舉的年輕一輩中,選中我和方閑遠。因為我和方閑遠跟朝中老臣皆無糾葛,而且年輕氣盛、血氣方剛,並且才智過人!”
謝瀟華聞言“撲哧”笑出聲。
謝懷遠一本正經道:“你笑什麽?這又不是我自誇,是皇上自己這麽認為的。若非他隻有一個適齡待嫁的女兒,恐怕我也成了他的東床快婿了。他大力扶植我們,為的就是讓我們幫他對付那幫老臣!我如今是權也有了,利也得了,名聲也傳揚出去了,正是該幫他做事的時候了,你覺得,皇上會讓我拍拍屁股走人嗎?”
謝雲起道:“你如果能幫皇上打贏這場換血洗牌的大仗,那自然好,可若你鬥不過那些老狐狸呢?縱使你贏了又如何?你根本不想為官,腦子裏一點為國為民的概念也沒有。你如果上位,天靖國未必好得過如今的境況!”
謝懷遠翻個白眼:“我做官本就不是為國為民。國和民給了我什麽好處,我要為他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那種事比較適合你這種人做!”
謝雲起又好氣又好笑:“你這是何苦來呢?你要錢我給你,不止你那份,我可以把整個謝家都給你。你要權也可以,天靖國四周那麽多弱小國家,你看上哪個,隨便去哪裏撒錢做點生意都可以慢慢控製別人整個國家。可是在金都,你和方閑遠就算殺開一條路衝出去,自己也要付出很大代價,最後還得屈居人下。弄不好,你剛幫皇上掃平了路,他老人家就該算計你了!你不如想個法子,折騰點事出來,找個理由辭官,回去做生意!”
謝懷遠卻道:“誰告訴你我做官是為了錢和權?”
謝瀟華和謝雲起對視一眼,齊聲問道:“那你是為什麽?”
謝懷遠卻不說了,隻說了句:“我累了!”便將頭倚靠在車廂內,閉目休息。昨夜傷的不輕,今日又是一番吵擾,他委實累了。
他不說話,謝雲起亦是無可奈何。謝雲起自己也因為昨夜一番折騰,氣虛體弱,很快靠在車壁上,歪頭沉沉睡去。
謝瀟華看著他二人,唯有長長歎氣!真是做夢都沒想過,他們三個有一天會這麽狼狽!
洛小小行館裏,洛小小拚命勸斜斜倚在美人靠上的秦賞夕:“賞夕,不用理那個混蛋說什麽。開心點,笑一笑啊!”
秦賞夕努力朝她擠開一絲笑顏:“小小,這段日子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洛小小不高興道:“怎麽突然說這個?”
秦賞夕歎道:“我覺得我是時候該走了,臨走總得謝謝你吧?”
“走?”
秦賞夕道:“我在楚城的時候,就想帶芷容回木蘭庭。隻是後來芷容被謝懷遠莫名其妙的擄了去,所以我就沒有走成。等我找到芷容後,謝雲起又是一身麻煩。如今謝雲起已經沒事了,我也該走了!”
對於爹和袖袖的死,自然是不甘心就這麽放手的。可是,已經答應謝雲起的事,還能怎麽樣?不是沒想過耍賴,可是實情已然很清楚,八九不離十就是謝川做的。謝川早已是個廢人,又已經足不出戶,即使真的給她舉劍站到謝川麵前的機會,她又是否刺得下去?殺了謝川,於事無補不說,隻會讓她跟謝瀟華從此再做不成朋友!
罷了罷了,從哪來的回哪去吧,此間的紛亂繁雜,她早就厭倦了。雖然想過留在謝雲起身邊,陪他走到最後成功或者失敗的那一天,不離不棄。但人家又是怎麽想的?謝懷遠說的很對,謝雲起已經不止一次的將她從身邊趕走!她若留下,接著要麵對的,隻會是他一次又一次在兩難中作出的,送她離開的選擇。那不如,不要他為難了,自己離開便是。謝懷遠對不起芷容,自會有謝雲起將他從高位上拉下來,替芷容討公道。方閑遠對不起袖袖,自會有謝懷遠收拾他。那些爭鬥不休的男人,是天官、是駙馬、是天靖國首富、是朝中最盤根錯節的幾股勢力,他們之間的鬥爭已經不隻是私人恩怨,甚至隨時涉及到皇權爭鬥!這些事,她不想管也管不起,更不想牽涉進去!
隻是,她隻能對洛小小食言了。秦賞夕萬分歉疚地看著洛小小:“我曾經說要幫你找一個如意郎君,看來要食言了!”
洛小小臉一紅:“怎麽突然說起我了。”
秦賞夕道:“謝雲起應該會在京中繼續養傷,瀟華應該會陪著他。我就把你交給他們兩個了,他們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我會請他們幫忙一直照顧你,直到你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為止!”
洛小小急了:“你還真的說走就走啊?”
秦賞夕慘然一笑:“留下來幹什麽?我要對付方閑遠,謝雲起說不行,我要收拾謝懷遠,謝雲起還是說不行。有他和瀟華在,我在這裏,什麽也做不了,不過是看著那兩個畜生神氣活現的做大官罷了。不如什麽都看不見來得幹淨!”
洛小小道:“這不行,謝家的人欺負你,我才不跟他們做朋友,我也不用他們照顧我。江上玄會幫我的!再說,我今天那麽說他們三個,把他們都罵跑了,他們也不定樂意再幫我!”
“傻瓜”秦賞夕拉過她的手道,“你是替我抱不平說的氣話,他們兩個沒那麽小氣,不會放在心上的!到時候,等江上玄回來,就是三個人在幫你了。豈不是更好?”
來去匆匆,一轉眼,她已經離開木蘭庭三個季節。如果來得及的話,她或許還能趕在過年之前回到木蘭庭,和齊齊格母子,還有客棧裏一幫夥計,一起過個團圓年呢!寒冬臘月的西北,可是另有一番凜冽的風情!
尚書府內。
待服侍謝懷遠睡下後,李臻便離開謝懷遠書房,自去府中其他崗位上巡查。
眼看著李臻走遠了,謝雲起和謝懷遠這才從一座假山後轉了出來。
謝瀟華不明所以:“你要做什麽?”
“一會你就知道了。”
兄弟二人輕手輕腳來到謝懷遠書房。謝雲起很快將房內四處搜了個遍。
謝瀟華問道:“你在找什麽?”
謝雲起也不答話,隻是自顧自的翻找,最後隻剩床上沒有翻過了。
謝雲起湊近床邊,伸手在床頭一陣探摸,當手指觸及壓在褥子最底層的一件物什時,他臉色陡然一變。那樣熟悉的觸感,他又怎能忘記?
謝雲起緩緩抽出手,手上赫然多了一塊紅肚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