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這一刻，我的心情出奇的平靜，甚至有一種得以解脫的快感。
“鏘——！”
似是金屬碰撞的聲音在前方響起，我猛地睜開眼，殊傾擋在我前麵，手中握著一把紫金長劍，劍身散發出淡淡的藍色氣焰。被殊傾一劍劈開的紫光襲向牆邊的矮櫃，矮櫃頓時應聲而裂。
“在朕的地方動朕的人，總得問過朕的意思！”
我有些詫異的看著擋在我麵前的殊傾的背影，這個剛剛要殺了我的人居然會出手救我？
“哼！區區一個人類，你憑什麽和我爭？”
“就憑朕可以用心對他，而你不行。”
我突然之間覺得有些可笑，這兩個人，一個剛剛才想要殺了我，另一個是一直恨我入骨，而此時他們卻因為我，在這裏爭執不下，甚至不惜說出這種傻瓜都不會相信的謊言。
我輕輕握住殊傾的手：“傾，我的事情，讓我自己解決好麽？“
殊傾轉過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微笑著點點頭：“好。”
我將視線移向一旁呆若木雞的閻夜，慢慢走向他，他看著我的眸子裏似乎就要噴出火來。
我走到他麵前，微微揚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你愛了緋彌這麽多年，深愛卻得不到的滋味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可我沒有你堅強，我怕痛，所以我放棄愛你了。緋彌愛的不是我，你大可放心，以後我對你再無威脅，如果你還是不放心，你也可以殺了我。但是我想你也意識到了，殊傾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麽容易對付。”
“你是在威脅我？”
“不是威脅，隻是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糾纏了。”
“所以你情願留在他身邊當男寵？”
“是。”
“我打敗他，你跟我走！”
我搖搖頭：“就算沒有他，我也不會跟你走。”
事到如今，他還以為我像當初那麽傻麽？當初我總以為，他對我總會有那麽一點點感情，可是他三番五次的想要殺了我，且下手毫不留情，如果不是這兩個人，我都不知道已經在他手上死過多少回了，我的心早就寒了。要我跟他走，和留在這裏被殊傾殺，那我情願選擇後者。
“哼，你不要忘了我們之間的那個鎖。”
“鎖？是啊，我們之間還有那麽深的羈絆我怎麽忘了？不過如果我死了，那個鎖就無效了吧？”
“你！”
殊傾走到我身邊，輕輕摟住我的肩：“你知道你輸在哪裏麽？你錯就錯在你自己太過自負自傲，你以為無論你怎麽對他他都會依然對你死心塌地愛你愛得無法自拔，可是你錯了，你以為一個人的感情在經過那麽多次玩弄與背叛之後依然會像當初那樣沒有一絲防備地讓你繼續踐踏麽？一開始是你，然後是緋彌，你們兩個傷他多少我不知道，但是你難道就真的看不出來，他的眼神都已經空了麽？”
我詫異地看著站在我身邊的這個人，一個置身事外的人，可他卻比身在局中的任何一個人看的都要通透。
“現在，隻有朕才能讓他從那一段痛苦的記憶之中走出來，隻有朕能給他你們都給不了的幸福。”
“哈哈哈哈……”閻夜突然仰天大笑，“幸福？你以為我帶他走是要給他幸福？你錯了，我隻是要讓他看著我和緋怎樣幸福。”
“這樣那朕就更不可能讓你帶走他。”
“是麽？”
一時間兩人之間的空氣急速降溫，狂躁的氣流將室內的燭火搖晃得支離破碎。
閻夜慢慢抬起右手，默念咒文，霎時間，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把玄色的紫晶杖。紫晶杖散發著幽冥般的暗紫色氣焰，強勁的氣流波動揚起了他的發絲，翻飛了他的衣袖。
殊傾眯著眼睛，嘴裏吐出繁複的咒語，他握在手中的那把紫金長劍瞬間增長了數倍，劍身變得更加閃亮刺目，藍色的氣焰將他整個包圍。然後他猛地將長劍一揮，屋頂便裂開一條極長的口子，二人一躍而起，屋頂的瓦片撲簌簌掉落。
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已從那裂開的巨口躍了出去。我立刻從門口衝出去，拉過窗口目光呆滯的緋彌奔向殿外的小院，仰頭向屋頂看去，一藍一紫兩個身影在夜空中纏鬥在一起。這時宮內也沸騰了起來，不多時，護國院的長老們也都一一趕到。
青莫穿著褻服被孔沐抱在懷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半空對峙的兩人。半晌，將視線移向我：“翼王怎麽會在這裏？”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
孔沐說：“他就是翼王？”
青莫點點頭：“嗯，藍雅國和非人異族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翼王怎麽會突然來到藍雅國？”說著詫異地看著我身邊的人，“緋彌他……他怎麽……”
“翼王用永恒枷鎖控製了他。”
“永恒枷鎖？他動用了永恒枷鎖？”
“是。”
青莫剛剛緊繃的表情突然緩和：“那我就放心了，陛下一定會贏。我們在這裏看著就好，陛下不會想讓我們進去摻事的。”
“我知道殊傾他很厲害，但是翼王也不弱，你怎麽這麽篤定殊傾一定會贏？”
青莫白我一眼：“就知道你笨，我懶得跟你解釋。”
孔沐說：“動用永恒枷鎖除了要舍棄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以外，還會耗去七成的靈力，十年之內是無法恢複了。”
“什麽？”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如果真如孔沐所說的那樣，閻夜豈不是隻剩下三成的靈力？難怪他的紫蓮業火會那麽容易就被殊傾熄滅。
青莫一臉“你怎麽這麽笨”的表情：“像你這麽無知的麒貓也算是極品了，你少說兩句，自己慢慢看。”說著又縮到孔沐的懷裏，蹭了蹭，倚著孔沐的胸膛繼續觀戰。
強勁的氣流碰撞的聲音震得人胸腔都似乎要炸開一般，很多人受不了這樣強勁的氣流衝擊退出了好遠。一藍一紫兩個人的身型都被氣焰罩住，根本看不清兩人臉上的表情。
眼看著那道紫色的身影逐漸處了下風，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屏住呼吸，緊緊抓住緋彌的手，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著那纏鬥在一起的兩個人。
可是有時候現實總是出乎人的意料，所有人都認為殊傾一定會贏，但是就在下一刻，殊傾周身的藍色氣焰瞬間黯淡了下去，然後他的身體如同風中的殘葉般直直墜落。
我一時呆住。
殊傾輸了？這個前一刻還穩居上風的人居然就這樣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陛下！”伴隨著耳邊響起的一陣陣驚呼，青莫已經從孔沐的懷中躍起，直奔向那道直直下墜的身影，在落地的那一刻，青莫已是一副成年男子的模樣。殊傾緊閉著雙眼躺在青莫懷中，身上卻毫發無傷。
“他怎麽這個時候醒過來了！”孔沐皺眉無奈一歎，徑直走過去。
幾乎是同時，我看到空中一道紫色光芒徑直襲向殊傾，我還來不及思考，就已經衝了出去，擋在了殊傾的麵前。
後腰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深入骨髓，一股股熱流順著腹部流下，後腰的衣服被血液浸透，溫熱的血液瞬間變得冰涼，緊貼著肌膚。
我微微低下頭，看到從腹部露出一半的紫色冰刃，腦中一片混亂。我在幹什麽？我瘋了麽？不是有青莫和孔沐還有其他四位長老，殊傾怎麽會有事？我怎麽就這麽傻乎乎地撞上去了呢？
青莫睜大了眼睛，緊皺著眉頭朝我吼：“你是豬嗎？就這樣衝過來，你以為你自己是肉盾啊？這麽強大的防護壁你看不到麽？”
我困難地眨眨眼，眼前是一道水藍色的防護壁，我剛才居然沒有看到？那一瞬間我懊悔得有咬舌自盡的衝動。
圍在殊傾周圍的所有人都一臉詫異地看著我，他們一定覺得很好笑吧？可誰叫我當時一想到殊傾會因為我而受傷腦子裏就亂作一團完全無法思考呢，我隻是不想欠他的。
我無力地眨眨眼，有些站不住了，想要抬手捂住那不斷往外湧血的傷口都做不到，身體就這樣直直地栽到地上，我甚至聽到了頭部與地麵碰撞的聲音。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我最想要守住的東西，沒了。
終於還是要死在他的手上麽？
他親手殺了他，他的孩子。
“雪，你不要有事啊，你千萬不要有事，我會救你的，你要挺住……”
迷迷糊糊中，身體被人扳過來，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耳邊一個驚慌的聲音吵得我心煩，我很想睜開眼睛，大聲對他吼，讓他不要這麽吵，他這麽吵著我會睡不著的。可是沉重的眼皮就像是黏在了一起，怎麽也睜不開。
難道我已經死了麽？如果不是，那麽他為什麽突然之間清醒了？
他這麽緊張，是覺得愧疚麽？
唉唉，其實我很想拍拍他的肩，然後告訴他，讓他不要愧疚，我沒有怨過他們中間任何一個人，或許這一切就是我的命，我認命了，現在終於可以解脫了不是麽？還有什麽舍不得，還有什麽放不下？對這個世界我已毫無留戀。或許，死，才是真真正正屬於我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