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鬥

那蝙蝠以低等生物的本能選擇了順從,我看著它飛快振翼遠去的模樣,由衷地期待這堵牆壁後麵的吸血鬼會有同樣的順從。

手掌按壓在被壁衣包住的柔軟牆麵上,純破壞性的金色火焰在瞬間釋出,受到手掌與牆壁的擠壓,爆炸隨之產生,滿意地看著以自身為中心,直徑一米的範圍內,從牆壁到地板受到了粉碎性的破壞,木石與布料在碎裂的同時被金色的火焰進一步的擠壓吞噬,碎成齏粉狀的屑粒,細細簌簌地散落了一地。

等著看戲的吸血鬼們早已開溜得差不多,剩下三兩個看起來還算有些魔力的站在原地,原本自恃無恐的麵孔上整齊地呈現出驚疑不定的表情。

“在哪裏?”我微笑著揚起了左手,一束火焰在掌心中跳著阿修羅的舞蹈,“我的下仆,你們的同族,安赫?德?拉德爾在哪裏?”

為首的一個青年樣貌吸血鬼最先從震驚中恢複,強撐著驕傲的麵孔:“為什麽來問我們?您不是候選女王大人麽?自己的下仆找不到,關我們這些小嘍羅什麽事?”

火焰在下一刻變形為焰箭,以無法逃開的速度穿透了青年的腹部左側,以吸血鬼的生命力,這傷口絕不至死,但能造成足夠的痛苦。

“的確是小嘍羅,我相信如果是血族中的貴族,不會為了偷看我而拋棄自尊躲在角落裏”我微笑如常,親切如伯希,而與我對視的吸血鬼則無法自控地開始流露恐懼,“所以小嘍羅就好好地發揮小嘍羅的本色,好好地擔任傳遞情報的角色吧。現在,告訴我,安赫在哪裏?”

那青年還是遲疑了一下,然而金色的火焰一點也不遲疑地又在他右側腹部開了同樣大小焦黑粘膩的一個對穿傷口,他再也忍受不住發出了巨大而痛苦的**聲,令旁觀的另一名吸血鬼以最快的語速回答我:“在‘愚者的遊戲’室裏麵!安赫被加林他們帶去了‘愚者的遊戲’室!”

“‘愚者的遊戲’室?”我重複了一遍,轉向那名提供消息的吸血鬼,“怎麽走?帶路!”

那吸血鬼看起來對我十分害怕,但仍有所顧忌的樣子,在我的笑容中他召喚來了一隻蝙蝠,戰戰兢兢地開口:“它……它能帶您去那裏,用最快的速度,城堡中……沒有比蝙蝠更熟悉路線的生物了。”

我本來就無意為難這些血族的中產階級,對蝙蝠下令道:“帶我去‘愚者的遊戲’室,用最快的速度!”

那蝙蝠似乎察覺了我命令中的暴戾血腥之氣,振翅的頻率幾可趕上蜂鳥,托安倍雅也的福,我不用瞬移光憑邁步便可趕上那隻如同逃命般的蝙蝠,但此時的我已沒有了為自己長足的進步感到自豪的餘裕,自剛才那些吸血鬼們在牆後的竊語中聽出,使用力量強行帶走安赫的,是一些頗有地位的血族,想必能力也相對更高,那些長期以來對我的存在累積著不滿的同族們不知會用什麽手段發泄在他身上。一直以來對於入族時安赫的隱瞞欺騙我從未真正釋然過,但相對的,他對我宣誓效忠的下仆契約也使我無法對他完全冷眼相待,更不能忍受別人對他的傷害。

蝙蝠穿過了幽長的走廊與數道暗門,在一道不起眼的小門前停了下來,與原本便在門邊的蝙蝠共棲在了一盞照明台上,這頓時令這昏暗的走廊明亮了許多,可以清楚地看見小門上大約是小孩嬉戲的圖案,暗啞而詭異的上色除了天真活潑外更多的給人以微妙的恐怖心理震懾,仿佛預示著門後正在發生的,並不是一場普通的嬉戲。

不需要也沒有心情再講究禮節,我調動身體內真力與魔力相融的混沌之力,金色的火焰緊緊貼在皮膚下湧動流竄著,並不浮出表麵,如同給雙手戴上的一雙透明發亮流光四溢的手套,這樣子的手輕輕貼在門上,古老而堅硬的木質就像被強酸腐蝕了一般,堪稱藝術品的古董雕畫靜靜地消失,而內室中沿著門牆張開的結界也隨即被無聲地吞噬掉,再經過伯希以吞噬力量為特征的灰蝶攻擊之後,我對這項力量的操作分外有體驗,結界被溶開一個窗口大小的破洞之後,成功地沒有引起房中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當我親眼目睹房間中的景象之後——

我以為,我會尖叫,可是我沒有。

我以為,我會怒吼,可是我沒有。

我隻是瞬間爆發出明亮到刺眼的火焰金環蝕,將那昏暗的房間整間照亮,也同時將所有人圈限在中間,不得逃脫一人。

吸血鬼的驕傲令他們在火焰環內沒有露出太多驚恐的神色,他們的表情恰好停格在施暴的快樂與被打斷的意外之間,整齊劃一地看著我這個侵入者,出於謹慎,沒有人在第一時間試圖突破包圍,而正是這樣相對靜止的局勢,讓包圍圈的中心,我出現在此的唯一目的,我的下仆安赫清楚地展現了出來。

暴力造成的外傷內傷,在襤褸的身體上造成了各種顏色鮮明的痕跡;並不為了進食隻是為了產生痛苦而通過撕裂啃咬產生的大大小小血肉模糊的傷口,一方麵是血族的本能在不斷地促使肉體愈合,一方麵控製得恰好的僅快一步的再度創傷,幾可看見森森的白骨。這種狀態下,眼前所見的仿佛不是一具人類的身體,而是被屠宰切割的牲畜肉塊,唯有少年那張美麗的麵孔不曾受到傷害,不知是因為有所顧忌還是更大的取樂,也正因如此,可以看見他慘白如紙的麵色,涔涔冷汗的滴落,濕透了淡金的發梢蜷曲地緊貼在額頭上,緊皺的眉宇與禁閉的雙眼,被咬到青慘發紫的嘴唇,一切彰顯著身體的主人所承受的巨大痛苦,然而,即使如此,他安靜得仿佛啞巴一般,一絲兒**都不肯溢出唇邊。

我一再地告訴自己要冷靜,現在最重要的,是帶安赫離開這裏:“我以為,血族是人類的一種進化形態,而非獸化的倒退。請問諸位,是在開野獸進餐的盛宴麽?”我要我的笑容驕傲而不可一世。

話音落下,這些因為聯手欺侮安赫而聚集在一起的吸血鬼們有的不屑,有的憤怒,有的隻是冷眼相對,其中有人麵帶輕佻,回應道:“這是血族中常見的遊戲,如果連這點血腥都忍受不了,那隻能說明您不適合進化為吸血鬼。”

“請容我說明,”我將包圍圈又縮小了一點,讓蠢蠢欲動企圖突圍的吸血鬼不自覺地倒退一步,“我認為,你們選擇了錯誤的遊戲對象,安赫是我的所有物,你們沒有權利對他進行這樣的行為,現在,我請你們把他還給我,立刻!”

有吸血鬼被我這樣高傲的口吻激怒,甚至忘記了敬語的使用,脫口而出道:“你以為你是誰?!”隨之而來的,便是突圍的攻擊。

我對這幾名吸血鬼的能力原本就有所忌憚,因此從一開始就做好了能力全開的準備,但奇怪的是,當那名最為急躁的吸血鬼開始初次攻擊的時候,我卻覺得眼前的景象變得非常慢,當然不是對方速度真的太過緩慢,隻是他的每一個動作在我的眼睛中都非常的清晰,猶如一格一格前進的膠片一般,隨著他手上的利爪泛出奇怪的暗青色做出撕裂包圍圈的架勢,我亦立刻將力量集中加持在那裏,同時伴著其他吸血鬼的驚呼聲“看,她——她居然已經擁有了吸血鬼之瞳!”那名最為冒失的吸血鬼旋即被金色的火焰重重卷了一把,灰頭土臉焦了毛發的模樣變得非常可笑,然而我卻要用極大的力氣才能維持住麵上那種不屑的笑意——被那吸血鬼襲擊金環蝕的同時,我體內亦有被重重撞擊的痛楚,雖不至於直接反應為肉體的創傷,但那瞬間的痛楚也足以令我窒息片刻——無論如何,這群聚眾鬧事的吸血鬼也算是血族中的頗有些能力的中產階級了呢。

待疼痛稍緩,我瞧了一眼被包圍的吸血鬼們,各自是驚疑不定的神情,尤其是其中隱隱為首的一個青年男子,神色凝重,不知醞釀著怎樣的下一步動作。我咬了咬牙,再度調動起力量,使金環蝕的火焰更為明亮張揚,並進一步縮小了包圍範圍,再出言威脅道:“現在,諸位尊敬的紳士們,是否願意將我可愛的下仆還給我了呢?”

此時有的吸血鬼已顯露了畏事之色,隻是礙於為首的男子,並不敢獨自表態,而那青年男子亦有猶豫之色,衡量再三後,他顯出決然的樣子,“事已至此,我們自然得按血族的規矩辦事。”

我靜靜地等著他進一步說明。

“一切由力量作主,”他以莊重之色說出這句話,然後對身後的另一名吸血鬼下令道,“夏奈,以你為我們代表,如果我們未來的女王大人想要奪回她可愛的仆人的話,她就必須親自出手。”

“——為什麽是我?”被點到名的吸血鬼夏奈顯出不理解的表情,但仍然順從地從小群體中出列,慎重地兩手合十緩緩拉開,一條黑色的骨節鞭子自掌心中出現。

吸血鬼小群體的頭目以力量令自身的利爪巨大數倍,而他背後眾人的力量亦湧入他的體內,使利爪看起來散發著更為陰森的氣息,他向我微微鞠躬,轉身向夏奈說道:“現在,由我們為你開路,打開決鬥的通道!”

利爪如猛禽一般以撕裂之勢襲向金環蝕,而在此之前,我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所有的力量。——當那名吸血鬼的鞭子出現的第一刻,我便明白了那小頭目的用意——他的確有一套,表麵上說的冠冕堂皇,但事實上隻是尋找合適的理由以多欺少合力打開包圍而已,為了令事態不至擴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決鬥又同時成為堵住我嘴巴的充足理由,夏奈的力量是具象化的武器,這能力在伯希口中雖不值一提,但就像安倍雅也的日本刀一樣,卻是能力未足夠成長的我的致命威脅——強大而直接的的破壞力,是還沒有能夠將自己的力量穩定運用自如的我最好的克星。

不過,無所謂了——這些切實懷著敵意卻又有所顧忌的吸血鬼們,是我這些天特訓最好的試驗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