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於小魚所料,葉七曦並不是今夜才藏在大牢內的。

白天之時,她假裝內急甩開了盯住她的衙役,卻沒有如同眾人所想那樣遠遠逃離縣衙,而是折轉來了大牢。

她用身體和獄卒做交換。

那人便將她悄悄放了進來。

見到紅菱之後,葉七曦也知道了蘇葉案件中更多的內幕,當即就明白過來這一切多半是羽卿悠在背後使壞。

紅菱性子烈,手段也狠辣,但腦袋真不如葉七曦好用。

葉七曦預判到了羽卿悠的預判。

她算準了羽卿悠一定會來這大牢內避難,也算準了羽卿悠還會來找紅菱對質。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凶殺!

隻可惜,葉七曦找錯了對象。

納晟源飛快看完那紙供狀後,讓人將它拿去展開在了葉七曦的眼前。

供狀是付田氏的。

和這些見過世麵的女子不同,付田氏一直都是膽小怯懦的,她眼裏心裏唯一裝著的就是付青山和她那個小家。

但葉七曦和付文的出現破壞了這一切。

自打葉七曦在付家產下付文之後,付青山整個人的注意力就全在這個外甥身上了。

他擔心付文吃不飽穿不暖,卻從未想起自己那幾個孩子。

他對付文的愛,比付家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多。

至少在付田氏眼裏是這樣的。

雖然葉七曦每個月都會給付家一些接濟,可這種接濟在付田氏看來便是一種手段。

一種奪取付青山關注的手段!

葉七曦不自愛,卻以這樣的姿態活在付家,付田氏對葉七曦又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這種怨恨如同破繭的種子一般在她心底裏生根發芽,與日俱增。

直到公堂上,付青山全心護著付文的那刻付田氏才明白過來。

隻要付文活著一天,付青山注意力就不會回到她和孩子們的身上。

所以付田氏動了殺心。

她手段並不算高明,隻是把孩子們都支到了院裏玩耍,再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挨個把自己的孩子們喊回了屋。

而留在井邊的付文就此聽天由命。

整張供狀裏,完全沒有提及羽卿悠半個字,也就是說那時候羽卿悠說的話是真的。

她隻是在公堂上問了問付文的具體出生情況。

並沒有慫恿付田氏做什麽。

而付文的死,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姑嫂間的矛盾。

見葉七曦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納晟源沉聲問道。

“葉七曦,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不,不可能……”

葉七曦哪裏肯信付田氏交代的這些話?

於小魚卻是輕笑了一聲。

“你當這世間之人都欠了你的?你想過沒有,你的理所當然隻是在給別人添麻煩。天下間,不管是父母、兄弟、姊妹,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但你卻嚴重幹擾了你兄長的家庭,現在好了,付田氏殺人,你說付青山一家會怎樣?”

見葉七曦不說話,於小魚繼續說道。

“你沒了兒子,但付青山的那幾個孩子也都沒了娘,你兄長會一輩子活在對她們的愧疚和對你的怨恨之中。”

於小魚說的十分殘忍。

可也現實。

一個並不富裕的農戶家庭,因為葉七曦的不計後果而出現了如今的情況。

這中間到底是誰對誰錯?

誰又能說得清?

葉七曦低頭想了想,眼中忽然盈滿了淚水。

“奴家知道她不喜歡小兒,卻沒想過她會這樣,奴家也是無可奈何啊。”

說著,葉七曦臉上的淚水如同斷了線一般落了下來。

納晟源輕輕歎了口氣,沉聲說道。

“無可奈何麽?你明知蘇葉是為了什麽才迎娶的羽卿悠,你卻還是心甘情願給他生了孩子。你明明有得選,可你沒選!倘若真如你所言,你對他情深義重也就罷了,但本王看來卻是未必。”

“不,王爺,奴家是真心對他的。”

葉七曦泣不成聲,急忙替自己辯解道。

納晟源搖了搖頭。

“葉七曦,你隻是不甘!你不甘和他一場情分,他卻轉身娶了羽卿悠;你不甘他們就此好好生活,所以你不管不顧地生下付文;你不甘蘇葉日日流連花樓,你才會把紅菱和莫琳用計送到他麵前。你機關算盡,卻不想羽卿悠將計就計,反而成了最大的贏家,你才會惱羞成怒殺了她。”

納晟源這一連串的不甘立即引起了連鎖反應。

葉七曦早已失了清冷的常態,幾乎是尖叫出聲。

“不,我沒有,我沒有……”

旁邊,紅菱也是一臉愣怔的看著這邊,好似有些聽不懂納晟源的話。

她臉上那詭異笑容早已褪去,動了動唇角,紅菱聲音都在顫抖。

“七曦姐姐,他,說的是真的麽?”

“不是!我沒有,我真沒有!”

葉七曦崩潰地大喊著,淚水早已迷茫了她的雙眼。

她什麽都看不清,也聽不到。

心裏,腦海裏遺留著的隻有那個人的身影。

她是愛蘇葉的!

葉七曦堅定不移的相信這一點。

可現在,納晟源卻生生戳開了她的一切。

倘若說不甘,葉七曦比誰都不甘。

她在最美好的年華裏遇上了最美好的那個人,但那個人對她一負到底。

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

於小魚也輕歎了一口氣。

納晟源遠比她想的還要通透些。

明明偽裝成了一個紈絝王爺,就不能認真當個紈絝麽?

非活那麽明白幹什麽。

“王爺,羽卿悠死的也不算太冤。在她知道自己改變不了蘇葉本性的時候,其實她就已經為自己留了後路,她明知買宅子的錢多半是蘇葉從葉七曦那裏騙來的,可她還是默許了。還有紅菱和莫琳,她其實並非完全不知情,隻是假裝不知道而已。”

“是這樣沒錯,紅菱曾口口聲聲說莫琳去找過你,若本王沒有猜錯的話,莫琳找的人應該是羽卿悠才對。她故意誤導了所有人,才會把你牽扯進去。”

納晟源對於小魚點了點頭,然後望向滿臉驚詫的紅菱。

“紅菱,到了現在你還不肯說真話?羽卿悠在這樁案件裏頂多就起到一個推波助瀾的作用,可你一直幫著掩飾的人才是那個真正將你推入火坑的人。”

“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七曦姐姐,你說話啊,說話啊!”

紅菱喃喃道,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對著葉七曦咆哮出來的。

可葉七曦沒有回答。

她隻是坐在地上哭得早已沒了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