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龍門大會

“胡亂猜測也不是辦法,我下去看看吧。”

楚煌也不跟眾人多說,解下外麵的藍色直裰,露出一身短褐,縱身躍入江中。

早在洞庭龍宮的時候,楚煌就和太史紫儀學過一些分水的法門,現在修為大進,渾身氣竅如封似閉,足以潛氣內轉,在水下來去自如,遠非尋常船工可比。

鹿鴻的坐船本也甚是堅固,隻是樓船突然橫撞,太無章法,船上的舵手根本毫無防備,舫船毀壞的很是嚴重,大半船身都側躺在水中,難以動彈。

楚煌圍著舫船遊了半圈,便分開折倒的橫木,向著後艙尋去。依鹿靜的說法,鹿酥當時正在後艙玩耍,大船忽然傾倒,或是極力自救,或是落入水中,她也是黑水劍派弟子,雖未入室,也已登堂,豈會毫無聲息。惟一的可能,就是被斷木壓在某處,一時難以脫困。

楚煌在艙中穿進穿出,卻也不見鹿酥蹤跡,想了想,又潛到艙底找尋。過了盞茶功夫,忽爾瞟見折到水中的桅帆,不由心頭一動,連忙遊了過去。這船帆浸了水變得更加沉重,楚煌幹脆運起左手的魔刀,將船帆削的一片一片,才過數刀,便看到下麵露出一角衣袂,鹿酥卻被掛到桅帆中間,額頭上青紫一麵,大約是被砸暈過去了。

楚煌不敢耽擱,一手將桅杆抬起,輕舒胳臂將鹿酥抱了出來,腳踩船艙微一借力,箭支一般竄出水麵。

“出來了,出來了。”

船上眾人都在著急觀望,一見楚煌果真將鹿酥托了上來,登時紛紛驚呼,鹿鴻兄妹更是大喜過望,趕忙迎了上去。

“鹿酥……她怎麽了?”

鹿靜見她額上青紫,不由心頭一慌,連忙從懷中拿出一個細瓷小瓶,倒出一顆碧油油的藥丸,給鹿酥順了下去。其實修行之士體質遠勝常人,隻要心脈不斷,便無救不活的道理。鹿酥隻是被桅杆砸中,一時背過氣去,至於被桅杆掛在中間,倒沒喝多少江水。

鹿靜的藥丸本是作聚氣之用,藥丸入肚,便聽她腹中咕嚕兩聲,鹿酥呻吟出聲,連連咳了幾口,鹿靜鬆了口氣,在她腹上加緊撫了幾下,鹿酥‘啊’的一聲,吐出一口汙水。

“姑姑,”鹿酥緩了口氣,一見鹿靜,頓時哇的一聲,撲入她懷中,痛哭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鹿靜輕拍她後背,也覺得後怕不已。

“好了,好了,人沒事,大夥散了吧。”老艄工嚷了兩聲,便吩咐船工下去試船。

“鹿酥,你猜方才是誰下水救得你?”鹿靜賣個關子。

“誰?我認識麽?”鹿酥訝道。

“楚公子,多虧你下水救了小女性命,大恩不言謝,我鹿鴻感激不盡。”鹿鴻拱手上前,一臉殷勤。

“哪裏,哪裏。”

楚煌抽隙將身上的濕水蒸掉,又從孔琬手上拿過外衫,聽得鹿鴻稱謝,不由暗暗苦笑。他本就是這場橫禍的始作俑者,此刻若是明言,鹿鴻不翻臉才怪。

“啊……楚煌,楚公子。”鹿酥衝了上來,指著楚煌,驚訝不已。

“小郡主,別來無恙。”楚煌嗬嗬一笑。

鹿酥小臉一紅,呆呆不語。

鹿鴻皺眉道:“鹿酥,你還不快謝過楚公子救命之恩。”

“哦……”

楚煌擺手道:“大家相識一場,就不必謝來謝去了。小郡主頭上還有傷,還是先換身幹淨衣服,將傷口包紮一下,免得遺下後患。”

鹿酥也和鹿靜一樣,穿了一件青色長袍,作男子打扮。方才在水中浸了片刻,不但衣袍盡濕,頭巾也不知丟到何處,一頭烏發濕漉漉的披散下來,香肩柔弱,若不勝衣。

“楚兄所言甚是。”孔琬笑道:“我先著侍者為兩位鹿小姐準備客房,今日天時不巧,怪風忽來出了這段變故。幾位的坐船是走不成了,隻好到前邊渡口再作打算。”

鹿靜點頭道:“那就多謝孔公子了。”

……

大家經過這番鬧騰,不但耽擱了行程,還憑添不少麻煩,著實是始料不及。好在有驚無險,雖然毀了一艘舫船,兩行人並無損傷,也算無幸中之大幸。

到得眾人分散,早已是暮雲滿江。孔琬吩咐船工給鹿鴻一行打掃客房,楚煌便先行回房。鹿鴻手下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讓人提不起親近的心思。善後的事有孔琬來安排,他也沒有心思跟著虛應客套。

本來還想和赤飛霜研究一下畢方鎧的妙用,隻是天色已晚,南葳、龐鑫說不定都已回艙休息,這時過訪可就不大方便。

楚煌正想推開窗戶,吹吹江風,房門‘伊呀’推開,孔琬閃身走了進來。

“你怎麽回來了?”楚煌心頭一奇:“我以為你和鹿鴻要起些爭執呢?”

孔琬走到桌邊,倒了杯涼茶,黠笑道:“托楚兄的福,那鹿鴻並未多說什麽,反倒非常感激本莊主的收留,也許是楚兄救了鹿酥性命,讓他感恩戴德也說不定。”

“聽說鐵天王蓋讓攻打黑水國甚急,黑水王左支右絀,局勢危殆。鹿鴻在南方出現,總不會是遊山玩水來了吧。”

楚煌啞然一笑,“想必他是看出孔兄你財大氣雄,所謂大樹底下好乘涼,因此樂不思蜀了吧。”

“黑水國確實危如累卵,隻是官家視黃天賊為大敵,大將軍抽調各郡丁壯,組成五十萬大軍南下平叛,至於北海鐵天王,黑山褚須雄、左髭丈八,東海銀鯊王雖然群起呼應,聲勢很大,卻是久困一隅,不過是芥蘚之瘡,平西侯、定北侯謹守門戶,京畿之地可無大患。官家之所以穩如泰山,全仗此策。黑水國既是鞭長莫及,鹿鴻求告無門,也是無可如何。”

孔琬搖頭輕歎,放下茶杯,拿起羽扇搖了兩搖,試探道:“楚兄是道門中人,想必也知今年是天下道門三十年一度的‘龍門論道盛會’,介時不論是天元正宗、旁門左道,還是巨盜魔徒,都會望風而來。此盛會不但要評定奇功秘法,金丹寶器,更有各大門派前輩名宿,後起之秀的鬥法較技,慣例還要捕殺幾個凶魔巨盜,以示天下魔消道長,仙道威嚴。鹿鴻本是秋水門弟子,想在大會上求些援助,原本也是意料中事。”

“一經品評,身價百倍,一躍龍門,鯉魚化龍。”楚煌笑道:“龍門盛會,天下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聽聞上屆龍門盛會選定本屆由秋水門做東道主,可惜,如今戰亂頻仍,道路阻斷,天下喪道已久,又要此盛會何為?”

“是啊,我也不關心他什麽盛會不盛會,隻是想看看,這龍門大會之後,道門是否能持身布道,為天下力挽狂瀾。”

孔琬緩緩道:“孔子雲,‘昔我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聽其言而觀其行’。‘巧言令色,鮮矣仁’。可歎天下有名無實者多矣。”

楚煌輕哼道:“但願天元正宗能稍事振作,免得讓天下向道之士齒冷。”

孔琬笑了一笑,坐到榻邊,除下鞋履,饒有興致地道:“我方才和鹿鴻交談,曾問他從何而來。不出所料,他果然是從濟陵郡乘得船。現今,鎮南侯和黃天賊沿江大戰,天河四郡數易其手,濟陵郡被鎮南侯麾下大將把持,隻船不得下水。鹿鴻南下不得,隻好取道東來。”

“我看他行跡匆匆,恐怕尚有對頭綴著也未可知。他的坐船雖毀,倒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就此改了線路,可要讓他的對頭亂些手腳。”

楚煌奇道:“鹿鴻既是遠來向師門求助,何不直接上巫山天一閣,靜候龍門大會召開。卻在南方四處奔走,好似沒頭蒼蠅。”

“此事殊不可解,想必有其原因,隻是外人無法揣知罷了。”

孔琬搖搖頭道:“這個鹿鴻不愧是黑水國的護國大將,兵法要略雖然不怎麽樣,說起話來卻是滴水不露,我看日後若再有接洽,不如由你和鹿靜去談,相信以楚兄的機敏,定能探知更多玄機。”

楚煌好生無語,見孔琬正要合身躺下,踢了踢他道:“脫衣服呀,你怎麽襪子也不脫,腳也不洗。”

孔琬老臉一紅,囁嚅道:“我……我洗過了。”

“洗過了?什麽時候洗的?洗過了再把髒襪子穿上?”

楚煌自不肯信,“好了,不洗也可以。那咱們做一邊睡。”

“我才不跟你一邊睡。”似乎覺出口氣有些不對,孔琬大感不自在,撇撇嘴道:“我脫襪子就是了。”眼睛一轉,抱過一條被子,抖散開來。

“不是吧,這天氣還要蓋被子,有毛病啊。”楚煌一臉愕然。

“要你管。”孔琬刺溜一聲鑽進被子,過了片刻,從被子下麵提出兩條襪子,折了兩折,塞到床褥下麵。

“算了,你們羽族有些特殊的癖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楚煌扭過身去,兩人便不再說話。也許是白天睡過了,這時候,翻來覆去卻沒有睡意。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細細的敲門聲傳入耳中,“這麽晚了,誰來打門?龐鑫?南葳?飛霜?總不會是……”

敲門聲靜了下來,卻沒有聽到腳步離開的聲音。楚煌遲疑了一下,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拉開房門。

“飛霜?……”

赤飛霜俏生生的站在門外,穿著一襲輕薄的金縷錦衣,烏發如綢,眸如點漆。

“是不是耽誤你睡覺了,我實在想出去走走。可是……有點害怕。”

楚煌輕輕地帶上門,微笑道:“那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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