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撐不下去了麽。”撒加望向了從席瑟天靈散發出的縷縷淡淡的白氣,目光一凜,“席瑟啊,雖然野心是你的執著,雖然你的心裏隻有自己,雖然你的心冷到了極點,但你終究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你的靈魂殘存被那樣一個家夥卑鄙的吸走,如果你還活著,一定會覺得那是一種不可忍受的侮辱吧……”
撒加抬起頭,對著一個方向冷笑了一聲後,揮手發出一片黑氣,將席瑟的屍體裹住,飛到了空中。
“雖然你聽不見了,但是我答應過你,所以要說完。”撒加對著那團黑氣道,“真實是最可怕的,真魔破心所引發的攻擊,就是來源於你想要逃避不願提起甚至刻意忘記的那些真實的回憶,所以這六獄訣的最後一式,隻能在六道之獄,也就是我靈魂境界形成的這片絕對空間中釋放。在這裏,這一式是隨我的心而動的,我可以在六道之獄的任何地方,發出這一式,無聲無息,甚至連一絲空氣的波動都無法引起,而這也是真魔破心的另一個可怕之處——不管你的實力再強,隻要你內心出現了鬆動,就無法再用靈識感知到它。”撒加眼神微微波動著,“而從你走過忘川之後,這也成了我最有把握的賭注。所以,我刻意讓靈魂實體化為分身,在前兩獄分別施展出對應的六獄訣招式,用靈魂受傷的代價讓你以為這一式隻能在第六獄施展,然後,我在第三獄,也就是整個過程中你精神最為放鬆的那段時間,發出了真魔破心,就在你輕而易舉破掉幻魔碎心之後……”
撒加抬手,被震開的弑天甲上半身部分重新回到了身上,“最後,在第六獄,我贏得了最大的賭注——魘化!”
唰,一件披風披在了身後,披風沒有任何圖案,就是深邃的黑色,那就是,阿修羅王的象征!
披風飄動著,撒加雙手一合,包裹著席瑟屍體的黑氣消失在了空中。
“我贏了你……”撒加轉身,走向了心台盡頭那片沒有方向的漆黑,“其實這場賭,我最想贏的,是自己。”
……
“好!”赫缺猛地起身,站在城牆上,雙手急揮。
“怎麽了?”蘇菲跟著站了起來,開始她的頭一直都靠在赫缺肩膀上。
赫缺沒有回答,雙眼泛光,呼的一聲,鬼火在城牆外的星空中燃起,構成了一個巨大的方框。
斯汀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邊,灰瞳中是激動的光澤。
影像出現在黑色鬼火構成的方框中……
破敗的秩序之巔上,一個男人立在夾雜著淩亂金光的風中,幾分傲然,幾分蕭瑟。倔強如刀的黑發上血跡已幹,橫著一道舊傷疤的臉頰,是一種看不清楚的沉靜。
黑色的戰甲上金色花紋有些模糊了,似乎帶著淡淡的懷舊的憂傷,一張披風隨風飄動,黑得純粹,黑得濃重。
“他……贏了?”潔白的花絮中,炫奐輕聲道。
赫缺扭頭看了他一眼,深紫色的瞳孔微微波動。
……
撒加俯瞰著滿目瘡痍的神恩平原。
沒有了眾神閃耀的光輝,沒有了往昔的尊榮和美好。
那繁華……
撒加目光顫抖了一下。
無情的歲月之後,又有誰會記得?
在爭什麽?在鬥什麽?一場繁華之後,又留下了什麽?
那命運的抉擇啊,多少悲傷,多少鮮血,多少遺憾,多少寂寞……
撒加輕輕抬手,消失在了空中。
蒼涼的風,依舊,似乎它也明白了,當一切隻剩下了廢墟,隻有它,才能掠過當中掩埋的過往。
……
真央地。仿佛一粒不會離散的塵埃,漂浮在浩瀚璀璨的落塵星河中。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菲拉諾望著一塊水晶羅牌,嘴角掛著笑意。
“殿下,現在怎麽辦?”鳧輪問。
“不管是誰贏了,一切照計劃來。”看菲拉諾笑而不答,莫顏嘟起嘴,“哥哥,你怎麽啦,那個家夥不就是殺了席瑟那個笨蛋嘛,有什麽了不起的,看你怕的!”
鳧輪臉紅了一下,躬身應了一聲,退開。
“不要這麽說鳧輪,他不希望那個男人贏。”菲拉諾笑著摸了摸莫顏的腦袋。
“為什麽?”莫顏不懂了。
“因為仇恨。”菲拉諾說完這句話,便走到了巫靈下,閉上眼睛,盤膝而坐。
“仇恨?”莫顏喃喃的道,“怎麽看不出來呀?”她回頭望著那塊漸漸模糊的神韻羅牌,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男人在消失前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啊,根本不像在恨著誰。”她的神色很疑惑。
“莫顏,殿下已經開始吸收席瑟的靈魂殘存了。”戈薩走了過來。
“父親。”莫顏清醒了過來。
戈薩望著一道一道像是穿越了空間而來的慘白氣息,“就算是隕落了,殘存的靈魂氣息還是很強,曾經的神皇,席瑟……”戈薩又望向了菲拉諾頭頂漂浮的那塊菱形水晶,“殿下的計劃每一步都實現得很完美,可是為什麽……”他的眼神動了動,看了莫顏一眼,咽下了接下去的話。
“什麽為什麽?”莫顏看到那些慘白的氣息接二連三的沒入巫靈,神色有些緊張,“殿下他受得了嗎?”
“必須要成功,我們隻能相信菲拉諾殿下。”戈薩深深吸了口氣,回頭望向了冥關,“就算是樓蘭、籬落、卡莫三座衛城中的精英組成的神界五陣,也很難擋住那些人的。”
呼!
巫靈光芒大盛,氣流很快蔓延了整個真央地。
莫顏捋了捋自己飄飛的頭發,心中莫名緊張起來。
……
“準備了。”赫缺伸了個懶腰,“等了這麽久,太無聊了,惡鬼大人的筋骨都要生鏽了。”
蘇菲笑了,低聲自語:“明明那麽擔心……”
“哎喲!”蘇菲突然大叫一聲,滿臉通紅的捂著屁股。
“下回再嘀咕,就打兩下,依此類推。”赫缺斜了她一眼。
“好的,赫缺大人。”蘇菲乖乖的道,突然她使勁跳了起來,踢了赫缺屁股一腳,“口是心非,惡鬼就是個口是心非的家夥!”
赫缺望著她跑遠的身影,嘴角一直隱隱掛著的笑意終於綻放成了笑容。
深澤、八音、庵月、拿寺從四個方向飛了過來,並排立在了冥關城牆外的空中。
“冥法者!”深澤手握一把巨型長刀,高高舉起。
嗖嗖嗖嗖……
無數人影從冥關上飛起,圍住了真央地。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袍,大約兩萬人。
“這就是冥界最強的力量了?”赫缺也飛了起來。
“是的。”弗因飛到他身邊,“如果是真央地的話,身為冥界精英的冥法者比冥界的軍隊更有戰鬥力。”
“一些古怪的陣法而已。”赫缺滿不在乎的玩著一把華麗至極的短劍。
“混亂之刃……”弗因看到那短劍上閃爍的光點,心中一顫,開口道:“不要小看了神界五陣,當年如果不是……”
“好了。”赫缺嘴角一撇,打斷了弗因,“我真懷疑蘇菲是不是你女兒了。”
“這混賬小子!”弗因心裏氣不打一處來,“說話永遠這麽尖酸!”
“赫缺大人,神界五陣的確不可小視。”深澤出現在赫缺另一邊,“神冥劫的時候,如果不是神界五陣中最厲害的‘戮魔鬥言’,那時候五位冥法執掌也不會隻剩下我和拿寺了,而我的師兄達密釋,也正是因為被戮魔鬥言損傷了身體,才會在和蒂蝕一戰之後,經脈盡毀,不得不靠坎哈爾精純的負極能量維持住靈魂不散。”
赫缺陰著臉不說話,混亂之刃在指間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
“既然如此,為什麽冥法者還要圍在真央地外?”一片晶瑩的白光散去,斯汀麵無表情的道。星辰的碎屑隨著星河中散出的氣流從他身邊經過,帶起了他的白發和深紅色法衣印染著慘白花紋的長長下擺。
“陛下的命令。”深澤道。
“撒加?”斯汀微微一愣。
“是的,魂主。”深澤輕輕頷首,不再說話。
“光圍住?”赫缺皺起眉頭,“眼睜睜看著菲拉諾吸收席瑟的靈魂殘存?”他握住了混亂之刃,“難道我們看了一場戲不夠,還要看第二場?”
“看戲不好玩?”
赫缺轉身,眉頭依舊皺著,可嘴角卻向上彎起了,“當然不好玩,我的冥尊陛下。”
“我覺得很好玩。”撒加站在城牆上,望向了真央地,“如果不讓他的計劃完全成功,我會覺得不舒服。”
“你到底在想什麽。”斯汀出現在他身旁,和他用力擁抱了一下。
“你們這種癖好到底什麽時候才糾正過來。”赫缺的表情很不屑,眼神卻有點酸。
“我很擔心。”斯汀沒有理赫缺。
“我懂。”撒加也沒有理赫缺。
“懂個屁!”赫缺十分不屑的轉過身。
“為什麽,你不恨了?”斯汀問撒加。
“恨,怎麽不恨。”撒加拍拍他的肩膀,轉身跳下了城牆,朝一個方向走去,“正因為恨,所以才想讓他徹底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