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豹越過水槽,爬上院牆翻出去離開了。

切磋是今天的最後一項課程,完成之後幼崽們又可以開始自由活動,等待著晚上開飯。

還有一些幼崽精力旺盛,還要再找幾隻別的幼崽打架。

院子裏一時間到處都是滿地亂跑的幼崽,還有圍觀看熱鬧的。

除了予白和小狼崽,沒有第三隻獸注意到跑掉的小黑豹。

還沒有真正宣布放學,小黑豹的這類行為叫做逃課。

但予白不懂這些,小狼崽當然更不會去向翁平舉報。

予白正望著小黑豹消失的方向不知所措,身後的小狼崽走上前來。

它沉默地站在予白身邊,予白扭頭看它:“嗚?”

那隻小豹子為什麽跑掉了?是不是因為它不喜歡自己。

小狼崽不知該說什麽好,偷偷躲起來哭被別的獸發現了這種事,換做是它,它也會很尷尬。

予白第一天到這來,就惹了兩隻最不該惹的裂齒豹……不止是個小廢物,還很會找事。

可要是沒了自己,別的幼崽更不會跟它一起玩。

小狼崽轉身:“走吧。”

算了,它們都是小廢物,沒有資格嫌棄對方。

予白湛藍的瞳孔中顯出失落與迷茫,最後看了看小黑豹翻身離開的院牆,還是跟著小狼崽走了。

它依舊有些擔心,小黑豹看著狀態明顯不太好。

剛剛打架贏了的那隻小豹子趴在石頭上曬太陽,好幾隻幼崽圍著它,還有給它專門打水的。

予白看見,這時隱約想到了,贏了的小豹子,應該是格因。

小野豬湊到格因身邊,語氣扭捏:“格因,過幾天你領了蛋奶羹,可以分我一小口嗎?”

小黑豹眼神瞥過去,小野豬立刻道:“就一小口!一小口!”

“你就這點出息,”小豹子甩著尾巴,大方道:“可以。”

放學的時間一到,翁平催促著幼崽們集合。

予白四處環顧,發現兩隻熟悉的小黑豹都在,鄔元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了。

小豹子挺直脊背蹲在地上,緊繃的胡須與爪子暴露出它的緊張。

輸掉打架沒什麽,它也不是第一次輸給格因了,大家的反應它都習以為常,可是今天不一樣……

小黑豹悄悄注意著四周,發現並沒有幼崽向它投來異樣的眼光,也沒有互相竊竊私語。

尤其是格因,還沉浸在“今天又贏了”的滿足與驕傲裏。

它鬆了口氣,看來它偷偷躲起來哭這件事,那隻新來的幼崽沒有到處亂說。

還有自己當時太慌亂,一心想著趕緊離開,直接翻牆出了院子。

這要讓翁老師知道,再告訴父親,少不了一頓挨罵。

然而站在前方的成年鬃熊,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它銥嬅,自顧自說著讓幼崽們晚上聽話一點,睡前它會再過來一趟。

小黑豹扭頭,看見側後方蹲著的白色毛團子,正好對上一雙湛藍色的眼睛。

予白見到小黑豹在看自己,激動地搖著尾巴。

小黑豹一下子把頭轉了回去,背部的毛發微微炸起。

成年鬃熊離開後,幼崽們徹底自由。

予白又想去找小黑豹,被小狼崽按住了尾巴。

“要開飯了,”小狼崽打量著予白瘦弱的身板,麵色凝重:“別亂跑。”

下午圍著院子跑的五圈耗費了大量精力,予白早已餓得不行。

一聽馬上要開飯,予白立刻將小黑豹拋到了腦後。

片刻後,兩名獸人過來,帶著一群幼崽去了另一個房間。幼崽們在門外就聞到了食物的香氣,全都兩眼冒光,不斷往前擠。

予白和小狼崽擠在邊上,周圍的幼崽有些鬧騰,小狼崽低頭說了一句什麽,予白沒聽清。

這時房門打開,小狼崽“嗖”地一下衝了進去。

不隻是它,別的幼崽也一窩蜂往裏擠,唯獨予白遲鈍地站在門口,還差點被推倒。

等予白穩住身體跟在後麵進去,來到餐車前一看,兩排架子上空空如也。

這短短的時間裏,食物已經被搶完了。

可是晚飯應該每一隻幼崽都有份才對,予白茫然地環顧四周,見到幾隻幼崽嘴裏叼著一個食碗,爪子低下還護著另一個,一旦別的幼崽靠近立刻露出凶狠的表情。而有一隻和予白一樣沒搶到晚飯的鬃熊幼崽,早已和另一隻野豬幼崽打了起來。

予白肚子餓得“咕嚕咕嚕”響,眼巴巴望著其他幼崽的食碗。

難道它也要靠打架去搶嗎?可它好像誰都打不過。

一隻小黑豹趴在角落的軟墊上,咽下口中的食物,抬起頭看見了予白。

白團子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一看今晚就要餓肚子。

它看了一會兒,又看向自己的食碗,它搶到的這碗份量是最多的,雖然下午很累,但少吃兩口也沒什麽,要不然……

鄔元扒拉著碗邊,想著該怎麽把那邊的白團子叫過來,再找個什麽借口施舍它一點食物。

自己是看它實在可憐,不是因為別的什麽。

哦對,還得借機警告一下它,不許把白天的事情到處亂說……

小黑豹在心裏做足了準備,再次抬起頭。

然而這時,不遠處的白團子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興奮地跑過去。

那裏是一隻瘦小的狼崽,身後棕色的尾巴短一截,將自己的食碗讓給予白。

見白團子開開心心埋著頭狼吞虎咽,小黑豹莫名不爽,冷哼一聲扭頭不再看。

小狼崽警惕地盯著四周,一邊催促:“快點吃。”

它已經吃了一半,剩下的都留給予白,早點吃完早點走,不然一會兒說不定還會有別的幼崽過來搶。

即使它不說,予白的速度也足夠快,它實在太餓了。

晚上的食物是切好的肉絲和一些蔬菜塊混合在一起,味道和中午吃過的蛋奶羹比起來稍微差一點,予白依舊吃得很香,很快將碗底舔得幹幹淨淨,打著飽嗝抬頭。

小狼崽的擔心果然不是多餘的,予白才剛剛吃完,一隻眼熟的小野豬跑過來。

它隻看見了一隻空碗,目的無法達到,對著予白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又轉頭跑開了。

予白記得這隻小野豬,它的額上有三道很特別的花紋,下午經常和格因待在一起。

還有剛才予白也看見了,小野豬搶到了兩份食物,竟然這麽快就吃完了。

予白看著小野豬圓滾滾的背影,隱隱有些羨慕。

吃完晚飯,有成年獸人來收走餐車和碗具。

接下來一直到晚上睡覺的時間,是幼崽們最自由的時候。

予白跟在小狼崽身後回到院子裏,趴在角落的石頭上消食。

它其實還沒有吃飽,但食物隻有那麽多了,而且還是小狼崽分給它的。

予白一點一點蹭到小狼崽身邊,歪頭靠在自己的爪子上:“嗷嗚?”

小狼崽半閉著眼,過了一會兒感覺予白又湊近了一些,小聲“嗚嗚”不知道在說什麽,一身軟白的長毛被風吹過來。

小狼崽轉頭:“你是不會說話,還是不能說話?”

予白看著雖然傻乎乎的很單懿驊純,但智力應該是沒有問題,沒道理到了進幼獸園的年紀還不會說話。

兩隻幼崽大眼瞪小眼,予白晃了晃尾巴,沒有任何表示。

就在小狼崽打算放棄的時候,聽見一個稚嫩的聲音:“短……短。”

予白艱難地出聲,它知道小狼崽的名字叫短尾,但它算是初學說話,這兩個字的發音連起來對它來說還有點難。

於是“短尾”被它喊成了“短短”。

雖然有一點瑕疵,予白還是很興奮,搖著尾巴將期待的目光投向小狼崽。

小狼崽沉默不語,露出一絲嫌棄的眼神。

沒有等到它的誇獎,予白沒有氣餒,又喊了一聲:“短短!”

這一次就流利多了,吐字清晰響亮。

小狼崽當作沒聽見,繼續閉目養神。

它不搭理自己,予白隻好重新趴下來,聲音含糊:“嗚……”

小狼崽一側的耳尖微動,身後略短的尾巴輕輕擺動了一下。

天色將暗,予白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扭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院邊。

是梨青,她手裏拿著一個竹編小窩,也看見了院子裏的予白,朝它招招手。

予白激動地起身,對著小狼崽“嗷嗚”兩聲,跳下石頭奔向梨青。

梨青放下竹編小窩,將奔過來的白團子抱起來。

“小白,”她摸著予白的腦袋,“晚飯吃了吧?”

予白點頭,蹭著她的掌心。

它看著精神還不錯,身上也不髒,不像被欺負的樣子。

梨青鬆了口氣,騰出另一隻手提起竹編小屋,抱著予白去睡覺的宿舍。

進了幼獸園,若無特殊情況,幼崽們一周才可以回家一次,平時都在園裏吃住。

每隻幼崽都有一個專屬的小窩,統一擺放在宿舍裏,睡覺的時候也在一起睡。

梨青和予白一起離開時,先前的小野豬也看見了。

不會又要給予白偷偷開小灶吧?它趕緊碰了碰身旁的小豹子:“格因,梨老師來了!她把小廢物帶走了!”

小黑豹正和別的幼崽一起練習咬合力,沒空管這個,小野豬在原地獨自幹著急。

它環顧四周,幹脆悄悄跟了上去。

來到宿舍,梨青將竹編小窩放在最後一排的空位上。

予白從她懷裏下來,跳進小窩,用爪子踩了踩裏麵的軟墊。

現在天氣不冷,幼崽們的小窩裏統一用的都是耐髒的布墊,予白這一個她刻意在底下多鋪了一點棉花,睡起來更軟。

小窩邊緣刻著“予白”兩個字,予白用爪子碰了碰,扭頭看向旁邊的小窩,上麵刻著“短尾”。

予白還不認識字,它湊近嗅了嗅,在旁邊的小窩裏嗅到熟悉的氣息。

“以後中午和晚上,都要在這裏睡覺,”梨青一邊說,一邊摸著予白背部的軟毛,“要聽翁老師的話,有什麽事都可以找他,我不能隨時過來看你……”

再過幾天,就是幼崽們回家的日子,還不知道那時候予白要怎麽辦。

是被鄔首領帶回去,還是留在園中。

要是留下來,她倒是可以把予白帶回家照顧一天……

予白乖乖蹲在小窩裏,認真聽著梨青的話,在她指尖上舔了舔。

它舌頭上長著細小的倒刺,這一點與裂齒豹的特征相同。

梨青也有個兒子,年齡比予白大了不少,正是叛逆頭疼的時候。

此時遇見一隻乖巧聽話的幼崽,母愛頓時泛濫。

她低頭從身上拿出一個油紙包,放在予白的窩裏:“一點小零食,留到餓的時候吃。”

裏麵裝的是一些肉幹,她特意挑了最軟的部位,像予白這麽小的幼崽也能吃。

在幼獸園裏吃銥誮飯基本靠搶,梨青擔心予白搶不過別的幼崽,餓著肚子更難捱。

雖然鄔首領有過命令,讓她不許給予白特殊待遇,可麵對這麽一隻瘦小的幼崽,她怎麽也狠不下心。

先不說以後,現在她能幫的就盡量幫一點,平時在園裏的學習,還得靠予白自己。

予白低頭嗅了嗅油紙包,想把這包東西先藏起來。

有了下午和晚上的經曆,讓它明白食物是需要爭搶的,讓別的幼崽看見它有吃的,大概也想來搶走。

而且就算它不打算吃獨食,那麽多幼崽,油紙包裏的食物肯定不夠分。

還有小狼崽晚上分給它半碗食物,它一定也沒吃飽,自己得給它留著。

予白安靜思索片刻,用爪子將小窩裏的軟墊刨起來,再把油紙包藏在最下麵。

厚厚的棉花和軟墊蓋住油紙包,也蓋住了一絲淡淡的食物香氣。

梨青看著予白的動作,摸著它的頭頂誇讚:“真聰明。”

快到幼崽們睡覺的時間,梨青該離開了。

予白跟在她身後一起出去,在門口碰見了慌慌張張溜走的小野豬。

小野豬是偷偷跟過來的,它不敢離得太近,隻遠遠地在門口張望。

它看見梨青給予白做了新的小窩,剛好放在後方的空位子上,後來梨青背對著門口擋住了視線,小野豬沒看見被予白藏起來的油紙包。

它還不死心,不願意就此離開,結果沒來得及躲藏好,就這麽被發現了。

“黑卷,”梨青出聲叫住它,“見了我跑什麽?”

小野豬隻好停下來,硬著頭皮轉身:“梨老師,我……我路過……”

這隻小野豬總是去廚房偷吃,被梨青逮住了兩三次,念在它年紀小才沒有責罰。

梨青知道黑卷有點怕自己,見它模樣還算規矩,點點頭:“去吧。”

小野豬如釋重負,扭頭趕緊溜走。

夜裏,院子內外的燈依次亮起,翁平準時過來,督促幼崽們去睡覺。

予白和小狼崽一起回到宿舍,小狼崽發現自己旁邊多了一個新小窩。

剛剛梨青過來,就是為了這事。

看著明顯更加結實的邊框和厚厚的墊子,小狼崽沉默地蜷縮在自己窩裏睡下。

能睡在小狼崽身邊,予白倒是很開心,將小窩往裏推了推,也跳了進去。

等所有的幼崽睡下,翁平熄滅房間和院子裏的燈,關好門離開。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四周安靜,偶爾傳來翻身或說夢話的聲音。

予白沒睡著,雙眼漸漸適應了黑暗,一陣餓意也在此時襲來。

它無聲坐起來,伸出一隻前爪,輕輕碰了碰一旁的小狼崽。

小狼崽這時候也沒睡著。

它晚飯讓予白吃了一半,也確實在餓。

但這不是重點,臨睡前它見了予白那個精心布置過的小窩,心裏隱隱不是滋味。

予白為什麽能獲得優待?是它長得比較可愛嗎?

小狼崽並沒有嫉妒或是氣憤不平,隻覺得羨慕。

自己怎麽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不然它的尾巴也不會斷掉一截,孤零零地被送進這裏。

它背對著予白躺著,突然身後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什麽東西碰了碰自己。

小狼崽扭頭看過去,果然是予白,它也沒有睡。

予白興奮地搖著尾巴,悄悄翻起軟墊,叼出藏在下方的油紙包。

小狼崽**鼻尖,嗅到一絲香氣,眼神微微發亮。

別的幼崽都在熟睡中,予白叼著油紙包跳出小窩,回頭看向小狼崽,示意它跟上自己。

在宿舍裏吃東西風險太大,萬一把別的幼崽吵醒了就不好了,它們得去外麵。

小狼崽猶豫了一下,起身跟上。

一白一棕兩隻幼崽一前一後,悄無聲息接近房門。

臨近窗邊的一個小窩裏,黑卷半睜著眼睛坐起來,想去一趟茅廁。

它打著哈欠,正好看見房門打開,有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溜了出去。

小野豬一愣,轉頭看向角落,予白的窩裏果然空****的,旁邊那隻斷尾巴的狼崽也不見了。

結合晚上梨青來給予白送小窩的時候,在宿舍裏單獨待了那麽久,小野豬覺得這其中一定有貓膩。

它瞌睡頓時消散,茅廁也不去了,當即跟了過去,想看看予白和小狼崽究竟去外麵幹什麽。

予白來到走廊的角落,放下口中的油紙包,對著身後跟上來的小狼崽“嗚嗚”幾聲。

小狼崽不知道它在說什麽,壓低聲音猜測:“是梨老師給你的?”

予白點頭,用爪子扒拉著油紙包,拆開封口。

裏麵是一些特製的肉幹,誘人的香氣一下子散發在空氣中。

小狼崽暗自咽口水,看向予白。

予白將肉幹推到小狼崽麵前,讓它先吃。

小狼崽低頭咬住一根,又推回給予白。

梨青果然對予白很不錯,真讓它羨慕,不過予白能記得它的好,也把食物分給它,小狼崽不久前心裏的那點不是滋味,立馬就消失了。

兩隻幼崽一起埋頭苦吃,這時走廊裏突然又傳來另一個微弱的腳步聲。

予白緊張地轉頭,發現是名字叫黑卷的小野豬。

“你們在這裏做什麽?”小野豬眼神不善,很快聞到了香味。

它**鼻尖,不由自主地往前:“這是什麽味道,好香……”

小狼崽爪子按住油紙包,隨時準備把沒吃完的裹起來跑路。

予白舔舔嘴唇,扭頭從油紙包裏叼了一根肉幹,送到小野豬麵前。

看見肉幹,小野豬眼睛都快直了,不敢置信:“給、給我的嗎?”

予白輕輕點頭,小野豬一口接住肉幹,幾下吞進肚子裏。

它意猶未盡,再次看向予白時,竟有些激動和羞澀。

小野豬一邊“哼哼”,湊上前來蹭了蹭予白的耳朵,扭捏道:“你真好。”

作者有話說:

黑卷:誰投喂我誰就是爹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