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公文下去,好似泥牛入海,根本沒人搭理。於是徐天寶又發了一道公文,說要整合資源,關停並轉一些產量小,事故多的小煤窯。年產量10噸以下的,統統在整治之列。限期一個月自行整改,逾期將強製執行。年產10噸以下,那基本上平莊的私人小煤窯都要被關了。結果,依舊是杳無音訊。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炮就沒打響,許多人等著看徐天寶的笑話。
不過,徐天寶是屬於行動派的人,不會因此就放棄或者惱羞成怒。亂世用重典,他早有了全盤計劃。這一次立功的,卻是當年訛詐過田魁的孫煃。所謂天生我材必有用,地痞無賴也有地痞無賴的用處。徐天寶找到孫煃,給了他一筆小錢,讓他去平莊一帶摸摸底細。孫煃受寵若驚,趕緊找來平時鬼混的狐朋狗友,其中還真有幾個是平莊人。於是孫煃帶著人到平莊吃喝嫖賭了大半個月,和當地的幾個小煤窯主和看家護院的教頭混得爛熟。
對方告訴孫煃,其實大部分小煤窯主的心態都很微妙,一來是官府之前幾次所謂的整治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所以他們以為這次也是一樣,隻不過是新上任的道台要做做樣子。二來是平莊最大的兩個煤窯主“平莊雙霸天”放話,不許小煤窯主應承官府,誰要敢主動把煤窯交給官府,誰就別想在平莊混了。
孫煃趕緊把這情況回報了徐天寶,“平莊雙霸天說的是一霸周符麒和二霸平家兄弟。周符麒是北洋新軍第六鎮12協協統周符麟的哥哥,因此有恃無恐;平家有兄弟二人,大的叫平雲忠,小的叫平雲孝,手下養著百來人的家丁,在平莊是一霸,凶得很。”
“平家他們也有什麽靠山嗎?”徐天寶問
孫煃說道:“那到沒有,隻是他們是平家的長房,平莊得名就是因為他們平家。”
“那麽他們在家族裏的聲望如何?”徐天寶問道
孫煃笑了,“這兄弟二人仗著家大業大,目中無人,欺壓族中小輩,不敬族中長輩。雖然他們占著平莊最大的煤窯,卻一直吃獨食。大人若要動他們,平家門裏的人隻會叫好。”
“那就行!”徐天寶笑笑,問孫煃道:“給你的錢還剩多少?”
孫煃趕緊把錢全部掏出來,放在桌子上,“大人,還剩三十兩。小的這就還給賬房。”
徐天寶擺了擺手,笑道:“不必了,都賞你了。”
孫煃大喜,趕緊謝恩
徐天寶說道:“你平時裏總是和一些狐朋狗友廝混,是不是總能打聽到一些犄角旮旯的事情?”
孫煃笑道:“不敢瞞大人,誰較婆娘偷人,誰在外麵養了小的。誰家丟了雞,又是誰偷得雞。小的隻要一打聽,一準兒就能知道。”說罷,孫煃搔了搔頭,尷尬地笑道:“隻是這些都是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徐天寶莞爾,他從桌子下麵拿出一個小口袋,丟給孫煃,孫煃打開一看,隻見裏麵滿是銀兩、銀元和鈔票,頓時兩樣放光。“無功不受祿,大人要我幹啥,我一定赴湯蹈火!”孫煃向徐天寶打了一個千兒
徐天寶說道:“我要你把你手下那幫狐朋狗友給我組織起來,形成一股勢力,專門為我做包打聽之類的事情。你能辦到嗎?”
孫煃拍了拍錢口袋,笑道:“花不了那麽多~!”
徐天寶笑笑:“不光是赤峰的、平莊的,將來還有承德、直隸的,總之將來我的手伸到哪裏,你的耳朵眼睛就得長到哪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孫煃先是一怔,隨即會意,趕緊向徐天寶下跪,“小的明白。”
“好啦~你先帶幾個人平莊住下,聽我的安排~!”徐天寶一擺手
“嗻~”孫煃學著衙役見縣太爺的樣子
徐天寶皺了皺眉頭,說道:“不要說嗻,說‘是’,‘得令’都行。”
“是~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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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5年11月,秋天的赤峰已經很涼了,此時,在離平莊不遠的風水溝地界,泥土路麵上,正走著一隊人馬,車馬連綿有幾千人。這隊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個個神情興奮,眼中滿懷著對未來的憧憬,他們拖兒帶女,挑著自己的行李,行走在自己的隊列中。這些人就是從赤峰縣城前往平莊開礦的礦工,三千精壯礦工,隨行的還有丁開山率領的振華機器公司保安隊二百人,和米國賢率領的毅軍二百人。加上一些礦工的家屬們,走在路上,好大的一片人。
經過羅伯斯的嚴格訓練,此時這些保安隊隊員行動起來,個個銳氣十足,那精神的樣子,可說己是超過米國賢手下的毅軍老兵,隻是他們大部分人都隻參加過打擊沙裏飛的守備戰,缺少野外作戰的實戰經驗。這種精悍的樣子,看著後麵一幹商賈和礦工及家屬們,個個讚歎不己。米國賢是米振標的兒子,因為老爹和徐天寶拜了把子,所以年紀和徐天寶差不多的米國賢要叫徐天寶叔叔。他沒見著徐天寶時,隻覺得是徐天寶要攀附自己的父親。等見著徐天寶和他的工廠以及那隊滿是精氣神的保安隊時,米國賢才覺得父親和這個年輕的商人結拜,用意確是深遠,心中再也不敢輕視這個小叔叔。
此次徐天寶前往平莊,聲勢浩大,在隊伍後跟隨的各樣人也是眾多,特別是一幹商賈們,更是踴躍前來。徐天寶喊開發平莊煤礦喊了多日了。而平莊那邊則是遲遲不見動靜,就在這些商賈們正在等著心焦時,徐天寶終於行動出發了。
開發礦山,一向獲利豐厚,隻是如果不是當地勢力,一向沒有機會入手。所以徐天寶一提出開發赤峰各地礦產,那些在赤峰乃至承德府數得著的商賈們,都是躍躍欲試,唯恐落在別人之後。
還有半天就能到平莊了,徐天寶再次派人去給平莊二霸傳話,重申這裏皆為朝廷的礦產,未經許可私自開礦,這是大罪,應該一切收歸朝廷所有。而他徐天寶是勸業道道台,便是朝廷在這裏的代表,眼下這裏的土地礦產,都應該歸他經營所有,沒有他的許可,誰也不準在這裏開礦,非法竊取財物。當然了,徐天寶也許下厚利,如若周符麒和平家兄弟肯配合,他願意以公平的價格,購買他們手中的各個礦山,而且年底平莊一帶的礦山毛利分紅,會分給他們一份。他們也可以手頭的礦山直接入股將來的官礦,坐享分紅。畢竟他們雖然是非法開礦,但在這裏經營多年,也算是投下了重金,很多礦山設備接手後就可以使用。分給他一點,也算是人情之道。
不久,傳話的人回來了,與他同來的還有周符麒和幾個家丁,周符麒見到了徐天寶,趕緊給他打千行禮。
周符麒說道:“之前是我糊塗,後來小弟寫來家書,曉以大義,我這才茅塞頓開,之前對大人不敬,還請大人見諒。”
徐天寶笑笑,說道:“周公不必客氣,畢竟是有自己的心血的家業,是要考慮清楚,三思後行。”
周符麒的態度轉變在徐天寶預料之中,因為他是北洋新軍第六鎮12協協統周符麟的哥哥,所以徐天寶通過袁世凱那裏向周符麟傳了話,周符麟不是傻子,哪敢違逆袁世凱?於是馬上修書一份,寫給哥哥周符麒,讓他盡量配合。而且,徐天寶也一再保證周符麒入股官礦之後的利益能夠得到保證,周符麒自然就範。
現在,隻剩下平家兄弟了。
周符麒說道:“那平家兄弟不知好歹,我臨走時聽說他們正在召集亡命之徒,前來對抗官兵。”
徐天寶笑笑,“就怕他不來。”
離平莊鎮子不遠處是一大片亂草和平地,附近有一條小溪流。此時,平家兄弟召集的幾百號鬧事的人就聚在那塊平地上,旁邊還有眾多的圍觀看熱鬧的不明真相的當地人。
看這些鬧事的人,他們都是青壯男子,手上拿著五花八門的兵器,很多人身上穿著髒兮兮的羊皮袍,頭發亂得像雞窩,不論是臉上,還是手腳,都是烏黑黑地,典型的當地礦工煤黑子形象。不過這些人中,也有許多人臉色凶狠,而且這些人的手腳都很白淨幹淨,不象是每天幹苦活的礦工樣子。而且看出來,這些人才是鬧事的主力,不時的對著身邊眾人鼓動著什麽。
人群中有一個約莫五十歲左右的老者,一張臉幹瘦,三絡鼠須,他就是平家兄弟的大哥平雲忠。在他身邊,一個年紀在四十五左右,身材高大,唇邊滿是大胡子,長得虎虎實實。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的人,是弟弟平雲孝。
此時領頭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對四邊呼喊鼓動道:“鄉鄰們,官兵要奪走我們礦山和飯食,我們決不答應!”
立時周邊是一片的響應聲:“絕不答應,絕不答應!”
徐天寶這時望向周符麒,朝他使了個眼色,周符麒有些不情願,硬著頭皮走到了那群人的麵前,心想身後有四百個荷槍實彈的官兵,自己應該很安全。
於是,周符麒大聲喊道:“各位平莊的鄉鄰,我們早就和徐大人商議好了,開發平莊一帶的礦山,不會奪走你們飯食,隻會讓你們的生活變得更好,道台大人幾天前就說了,願意進新礦山勞作的礦工們,道台大人將開出每人每月一兩的工錢,有力勞作的,都會雇傭,讓你們過得比現在的生活更好!”
聽了周符麒的話,那群人中一些人現出了遲疑的神情,事實上,關於徐天寶的事跡,這些人大多聽聞,身邊有些人就前往了元寶山做工。而徐天寶也早就放出消息,此次平莊煤礦的開發,規模龐大,需要大批的人手,平莊原來的礦工們,都會雇傭,決對沒有失去飯碗之憂。不過,許多人都是心動,在平家和一眾家奴的威脅下,沒有人敢表明自己的態度。再加上平家眾家奴的脅迫與鼓動,此次鬧事後,每人回去後可得五兩銀子,這可是一筆大財。
當然,事到臨頭,許多人還是心下惴惴的,畢竟等會攻擊地是荷槍實彈的官兵和曾經滅了馬匪沙裏飛的振華公司保安隊,事情會變得怎麽樣,真是很難說。再加上周符麒剛才這樣保證,立時很多人動作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