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圍觀的人群中,一個年青婦女,衣衫襤褸,身上背著嬰孩,手裏還抱著一個,此時她擠進了那群呼喊鬧事的人群中,對一個男人說道:“當家的,要不算了吧。剛才周大爺也說了,我們還可以去礦山做事,每月還有一兩的工錢,要不……”

旁邊一手持長刀,樣子樣子凶悍,滿臉橫肉的平雲孝厲聲道:“婦道人家,你懂個屁,你在這裏亂說什麽?那些官兵的話也能聽?他是騙你的!你再在這動搖軍心,我們便對你不客氣了。”說著他還扯了一把那婦女

那年青婦女的丈夫頭發髒亂,手腳臉上都是烏黑,手上拿了一把鐵鍬,他看了一眼那手持大刀的人,有些畏縮地道:“娃他娘,你回去吧,不要擠在這裏。你放心,沒事的。那些官兵隻會欺負老實人,不敢對咱們動手的。”

那年青婦女流著淚閃開了,那手持長刀的平雲孝厲聲道:“鄉鄰們,周符麒已經投靠了官府,他現在幫官府的貪官汙吏在這裏胡說八道,我們不要上他們的當。這些貪官就是要奪走我們的礦山。奪走我們的衣食,我們和他們拚了。”

立時身邊幾百人都是神情激奮,手中舉著兵器,叫嚷道:“拚了……拚了……”

周符麒還要說什麽:“各位……各位……聽我說~”這時從人群中飛過來一塊石頭,正砸在他地頭上,周符麒大叫一聲,立時鮮血湧了出來。

周符麒一摸自己的頭,尖聲道:“血,是血。”

周符麒的家丁忙搶了上去,扶著他道:“老爺,你怎麽了,你沒事吧?”見周符麒如此,鬧事的人群,及旁邊那些看熱鬧的婦孺等當地人都是大笑了起來。

“叔~你看!”

“東家~”

見此情景,米國賢和丁開山走湊夠來,低聲問道

“列隊迎敵!”徐天寶一揮手

“列隊~~”

“列隊~!”

丁開山和米國賢同時指揮自己的部下,兩隊人馬整齊地從隊後繞出來。這些人整齊行進,隊列一絲不亂,他們步槍上明晃晃的刺刀,更是壓迫力驚人,立時讓那些鬧事人群的聲音都是小了下去,許多人眼中都是現出了驚畏的神情,有些人開始不自覺地向後挪著步子。

而平家兩兄弟也是對視了一眼,神情有些惴惴地樣子。毅軍官兵和自己見到過的差不多,但是振華公司的保安隊,這樣的士兵和自己以前見過的官兵大不同。

振華公司保安隊隊員們神情平靜,不急不慢地在人群前排成了陣形,依平日的訓練,從容不迫地布置完畢。另一麵,米國賢也完成了列隊,他喝道:“最後警告,你們趕快散去,如有攻擊官兵者,一律視為謀逆匪賊,格殺勿論!”

米國賢話音剛落,一陣嘩嘩地拉槍栓聲又把對麵的人群嚇得一激靈

“看來這次官兵是玩真的啦!”人群裏有人小聲嘀咕

那些鬧事的人,見官兵這種威勢,都是有些畏懼,有些膽小的人,甚至偷偷的跑了開去,隨後又被人拳打腳踢地趕回去,就是旁邊那些看熱鬧地當地人,也是遠遠地閃開。那群人中,隻有幾個人還在大聲鼓動著,一人道:“大家別怕,這些官兵隻是做做樣子,他們不敢殺人的。”

那領頭的,滿臉橫肉的平雲孝,更是大聲喝道:“相親們,不用怕,這些貪官汙吏要奪走我們平家的產業,我們和他們拚了。誰要沒種,誰就別姓平~~死了也不讓進祠堂。”

“拚了~!”依舊有些人高聲附和,但是人數已經很少了

幾百人兵器拿在手裏,一邊大聲吆喝著,互相壯著膽,一邊向徐天寶這邊逼來。說實在,以前這些人中,不是沒有人和官兵們對過陣,在他們的印象中。就算來真的。那些官兵也是不堪一擊,完全不用擔心。

徐天寶搖了搖頭,高舉右手,又迅速向下一揮

在7.62mm和6.5mm口徑的步槍轟鳴聲中,領頭的平雲孝被好幾顆子彈打在身上、臉上,巨大的推力將震得飛開幾步。落在地上時,他的前胸和臉都變得稀爛,他誇張地扭曲起來,身體還在血泊中**。除了平雲孝之外,由於對方陣形密集,距離又近,一次就有二百多人中彈。這些人中有人受傷未死的,也是渾身鮮血在地麵上打滾著,慘叫聲驚天動地。

看到這種情形,那些鬧事的暴民,都是個個如啞了般,勢頭立時頓住了。還有旁邊那些圍觀的平莊當地人,也是個個驚叫,遠遠的逃了開去。就是平雲忠見弟弟死於非命,也驚得臉色蒼白。

一陣風吹來,刮起一陣黃色的塵煙,夾著一股濃厚地血腥味。

徐天寶一抬手,示意停止射擊,他高聲喝道:“放下兵器,就地抱頭蹲下的,就是良民。手裏還拿著兵器的,就是暴民,殺無赦!”

丁開山暴喝一聲,“放下兵器!”隨即又朝天開了一槍,米國賢也效法,命令士兵朝天開一槍

槍聲如爆豆般響起,絕大部分鬧事的暴民都扔掉了手裏的家夥,抱頭蹲在原地,少部分人還想頑抗,但是徐天寶這邊一陣排槍,又有百來人倒下。那些鬧事的暴民們,再也忍不住心中地恐懼,發一聲喊,四散逃了開去。

“叔~”米國賢望向徐天寶,高高地舉起了右手,一旁毅軍的50名騎兵已經勒住了馬,隨時準備出擊

“除惡務盡,手上有兵器的~~殺無赦~!”徐天寶冷冷道

“追擊!”米國賢一揮手,騎兵如離弦之箭,從隊伍中竄了出來,去追殺那些逃散的暴民

忽然響起一個淒涼的哭喊聲:“當家的……”

眾人循聲看去,卻是一個身上背著嬰孩的中年婦女,正伏在一具男人屍體麵前大哭,那具屍體似乎微微抬了抬手,隨即又靜靜無聲了。

那婦女哭了一會兒,突然尖叫道:“我和你們拚了。”找到她身旁一把斧子,向徐天寶這裏衝了過來。

保安隊隊員腦海裏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是一個女人。”隨即他們受到的嚴格地訓練又讓他們立刻做出判斷:“這是一個手上有兵器的人,是個敵人。”

呯呯

一陣亂槍將那婦女射的渾身飆血,她象一片枯葉般被秋風無情地掃落在地

一陣嬰孩地哭聲傳入徐天寶的耳中,徐天寶走了過去,從那女人背上抱出了一個嬰孩,這是一個男嬰,估計隻有幾個月大,再看向那個女人,她的胸口和腹部的血窟窿裏,鮮血不斷湧出,眼見是活不成了。她吃力地轉頭,看向徐天寶,眼中的淚珠忽然滾落下來,吃力地道:“大~~大人~~求~求~!”

徐天寶看了看繈褓中的嬰兒,對那女人說道:“大嫂,你放心去吧,我會將這孩子撫養長大。”

那女人最後一顆淚珠滾落下來,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隨即頭一歪,氣絕身亡。

徐天寶抱著嬰孩回到人群中,看著臉色蒼白的各人,淡淡道:“此次暴民圍攻官兵之事,全由平家兄弟而起,本官決不輕饒。”

一旁米振標喝道:“來人呐,給我綁了!”

一邊臉色煞白的平雲忠呆立在那裏,仍由官兵把自己五花大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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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肅殺

一股蒼涼的嗩呐聲直衝雲霄,久久回蕩在天地間。伴著嗩呐聲的,是後麵一群哭天喊地的送葬隊伍,有老人,有婦女,還有小孩。人人披麻帶孝,招魂白幡如林,舉目所見,就是一片白色的世界,一片痛苦呼嘯的天地。隊伍前行,一路上,不時有人拋撒出白色的紙錢,那紙錢或是撒落在地,或是隨黃沙飄去。

這群送葬隊伍龐大,人數足有上千,都是此次死去的鬧事之人親屬,眼下天氣慢慢炎熱,那些死去的人屍體自然不能久放,徐天寶便吩咐挖了一個大坑,將那幾百死去的人集體安葬,今天,便是這些人出殯送葬的日子。

此次鎮壓之事隻能說是個悲劇,任何一方都不能說對,也不能說錯。徐天寶這邊的宣傳是將一切歸咎於平家兄弟的唆使,而且官兵還從平家的煤窯底下就出了許多已經被折磨得幾無人形的死工。看到平家兄弟如此滅絕人性,加上徐天寶每戶二十兩銀子的撫恤,另一方麵,平家宗族裏,年紀稍長一些的長輩也趕緊站出來說話,說平雲孝、平雲忠二人自作孽不可活,族中長老已經一致同意將他們從族譜裏除名。那些死難者的親屬也默默地接受了這種說法。不論他們是礦工還是原平家家奴家屬,他們便將滿腔的憤怒轉移到了還活著的平雲忠身上。

隨後,平雲忠被送到赤峰縣衙,牛知縣根據人證物證,認為平雲忠罪大惡極,判就地正@法。消息傳到平莊,男女老少無不拍手稱快。

那個埋葬幾百人的大墳,建在一個離平莊不遠的一塊向陽山坡之上,此時,那邊己是搭好了靈棚,還設好了香案,供這些死難者親屬們哭靈祭拜。此時,大墳地靈棚前密密匝匝地跪滿了人,到處是一片哭天搶地的嚎啕聲,伴著紙錢燒過的滿天青煙,還隱隱傳來和尚們誦經超度的聲音。

在離墳地不遠的一塊小丘陵上,徐天寶抱著那個男嬰,靜靜地站在那,他似乎是看著墳地那邊的情形,但他地眼神遙遠。心思又似乎不知道飛到哪裏去。

不遠處的嗩呐聲若有若無地傳來,徐天寶昂起頭,將那男嬰高高地托起舉向空,自己則默默地閉上眼睛,聆聽這種聲音,悲切,蒼涼,如便如同一隻小手般,輕輕地撥動著人內心那塊柔軟地地方。這種聲音,有若男人胸膛裏吼出來的痛哭聲,又若在黃土地那空曠的野地上打滾的嘶叫聲……千百年來,這塊土地地人民,便是以這種形式來表達自己的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