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一會兒。

她捂著自己的臉, 埋在腿間,一聲不響。

林安安聽見悶沉的“咚咚”聲,是人踩在階梯上的聲音。

那是他的腳步聲。

林安安很喜歡白色, 粉色。

今天穿了純白色的棉外套,看起來隻穿了一套褲子的細腿,其實穿了兩條。

腿乖乖並攏, 縮成一小團, 可可憐憐的坐在台階上, 臉也埋著, 沒人知道她怎麽了。

旁邊放著一杯估計已經涼透了的小米粥。

隔著衣服,她聞到一股久違的煙香味。

他不知道抽的什麽牌子的煙,味道一點也不刺鼻,也怪不得他總是有癮。

二人在無聲裏傾聽。

顧尚延靠在牆上抽了一整根煙, 沒了動靜,林安安偷偷瞄了一眼,那雙長腿也彎了下來, 蹲下, 骨節分明的手自然垂著,放在膝上,問她:“怎麽了?”

“怎麽了”在空**的樓道裏留下回音, 四處遊**, 遊進耳間, 鑽進身體,撞到心房。

現在很少有人關心她了。

他們鬧翻那天,那聲響徹的‘林安安’, 直到現在都在腦中盤旋。

也許, 他的聲音, 在她的世界裏一直保持生命,才會這樣生生不息,糾纏她。

此時此刻,樓道的聲控燈熄滅了,再也沒亮過。

人一旦沒了視覺,聽覺敏感,聲音會格外明顯。

那是一種淡定的,自若的,沉穩的,冷鬱的嗓音。

聽起來隻有性感的男人才有的。

林安安將自己的腿並的更緊,雙手交叉,緊攥著自己的褲腿,以一種保護自己的姿態回應他。

並沒有理他。

這就是以前的她,孤傲的像隻白天鵝,誰也看不上,誰也沒資格。

不理他,顧尚延失笑,口吻自嘲:“嘖,我現在這身份也哄不了你,哄了你就說我不要臉,沒品,你要不想說...我也沒辦法了。”

隻有星光點點的光芒照在樓道中,他們誰也看不清對方的真麵目,亦或者,她根本不想讓他看見。

他在等她開口。

林安安臉放在大腿上,過了好久,冷清的嗓音疏離中帶著不願透露的情感:“肚子疼。”

話語這麽平靜,但能聽出,她不舒服,不好受。

顧尚延回問:“去醫院了嗎?”

林安安微愣,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她生理期是這個時候。

看樣子不太記得吧。

林安安吸了一下鼻子。

末了,顧尚延笑了一聲,燈再次亮起,直接上手將她的臉輕輕抬起來。

肌膚沒有瑕疵,被捂了許久的小臉,有些慘白,水潤潤的眸子,亮盈盈的,泛紅的眼周,楚楚可憐,被自己咬的大了一小圈的粉唇,紅一塊白一塊的。

顧尚延微微低頭,捏著她的臉蛋左右看了一會兒。

林安安被迫抬頭後,注視著他。

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還是像以前那樣,那麽寵她那麽疼她,仿佛他們之前發生的一切,是錯覺。

他笑說:“回去休息嗎,我給你接點熱水來。”

這不是反問句。

林安安看著他起身,逐漸遠離,微微發白的小臉悄悄垂下,心中憋著無名的氣,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沒走兩步,去而複返的人一個箭步,衝到她麵前。

他漆黑的眸子裏疊加著層層執念,驟然笑道:“林安安,給自己條活路,不想疼死,你就給我乖乖的。”

...

端著熱水回來的人,站在空**的樓梯間內。

林安安靠在牆邊,單膝彎曲,那雙腿,細的羸弱,顯得她人搖搖欲墜。

細是細,但又不至於完全沒有肉,顧尚延是知道的,她腿力還不錯,纏他的時候,纏的又久又緊,因此便一點也不擔心。

他舉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水,端著,等她接過。

林安安盯著那杯熱水,半天沒有動作。

這樣的舉動,無疑是又讓她感到為難和痛苦了。

無盡的沙子,怎麽丟也丟不完,丟了,就什麽沒有了,不丟,又把握不住。

控製不住。

她緩緩將目光對上那雙緊盯著她的眸子,突然開口,沒有血色的唇說:“顧尚延,我好狼狽。”

早八輩子就知道顧尚延是公子哥,是紈絝世子,可選擇的女人多的很。

比如寧嘉,比如很多很多其他女人。

栽倒在一個人身上,至少不像是二十來歲就能發生的事情。

他以前,對前女友懇求複合的事情,嗤之以鼻,真的不吃回頭草。

可某些程度上,照他以往疼她喜歡她的程度,她又覺得他應該載了。

是太自信了嗎。

她問出了她一直想問的問題,“顧尚延,你為什麽要和寧嘉在一起。”

不和寧嘉在一起,她相信,她會瘋狂一次。

顧尚延盯著手裏的熱水,沒啃聲。

林安安乖乖接過?????,放在嘴邊,小貓喝水似的,一點一點咽下去。

喝完那杯熱水後,才緩緩給了她一個對牛彈琴的答案。

“問這個做什麽,與你無關。”

他還是沒有明確說有沒有和寧嘉在一起。

林安安放下水杯,抿著嘴,心裏負氣,準備離開。

顧尚延立馬堵住她,神色戲謔:“打不打賭?”

林安安頓了一秒,但沒停,顧尚延直接上手抓住了她,抓的很緊,很緊,林安安麵無表情問:“什麽賭。”

顧尚延鬆開她,重新將手插回兜裏。

手臂上被他留下的溫度,很快變溫,又變涼。

林安安看著他褲兜裏鼓起的手,暗自咬了下牙周的軟肉。

他有沒有和寧嘉在一起不知道,但如此曖昧,林安安隻當他們在一起了。

“我有十足的把握,讓你能甘願做我的小的。”

林安安手沒穩,將水杯鬆開落在地上,用看妖怪的眼神看他,他笑的自若,很不要臉。

小的?小三還是情人?

他們之前吵的架呢?都忘了?怎麽還能用這麽下流的語氣和她講話。

顧尚延突然上前擁住她的腰,手臂像一條鐵鏈,將她纏繞,手指順勢摸上她的唇。

林安安條件反射,敏感的咬住自己的唇,若有若無的散發魅力。

顧尚延眼神一變,看著她的眸子變深。

一年多沒碰過了。

林安安剛剛被熱水捂熱的唇,被他故意的,力氣很大的蹂.躪。

林安安沒力氣掙脫了,或者,她沒想過掙脫。

這男人想使壞,她根本沒辦法。

冬日,淩晨,樓梯間。

聽這些字眼,就知道,又黑,又冷,又安靜。

這裏沒有監控。

顧尚延手指挑著她,林安安微微撇眉。

他沉聲問她:“想我嗎?這一年?”

他們都是成年人了。

顧尚延思想比她更開闊,現在她也差不多了。

她心裏冷笑,承認了。

想來想去,還是忘不掉。

還是那句話,承認了又怎樣,極品男人確實很少,但又不是隻有他一個。

沒有也死不了。

顧尚延把她往牆角逼,林安安如即將被欺負的弱女子,似驚恐似歡迎的向後退。

縮在牆角。

“顧尚延,你還有寧嘉。”

“嗬。”

顧尚延湊在她的耳邊,上嘴,叼起她耳邊的軟肉,用微乎極微的聲音低低說了句什麽。

林安安聽的是,“她算什麽”。

又似乎不是這句話。

不管是不是,他今天既然說出了那句混賬話,必定要做點什麽。

林安安死死的盯著他:“我今天或明天生理期。”

顧尚延手垂著,笑的自若:“我知道,我就不要臉一回,沒品一會兒,我想哄哄你,成嗎?”

...

顧尚延盯著她瓷白的臉,抽手,鬆開她。

林安安被鬆開,瞬間睜開眼,依在牆角。

這裏沒人,也沒攝像頭。

沒人知道他們在這做什麽。

林安安呈保護的姿態,眼含著淡淡的淚花,小臉緊繃著:“你…”

顧尚延不在意的笑,孤芳自賞她臉上的紅暈。

林安安幾乎是落荒而逃。

跑了幾百米後,她才想起她落在樓梯間的早飯。

猶豫了片刻,折返回去。

腳步由此停在門後,隱蔽於黑暗裏,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留在原地的男人,低著頭,彎著腰,收拾著她留下的早飯,耳邊貼著電話。

“不多說了,反正咱們速度快點吧,我媳婦快受不了了。”

“嗬,肯定委屈了唄,不知道有沒有偷哭鼻子。”

垃圾袋摩擦噪音隨著他悶沉的腳步聲離去。

他媳婦…

...

林安安不敢再見他了。

躲的比以前還遠。

而最近,顧尚延也沒出現過,不知道去哪了,就連他周圍的人,也沒有怎麽見過了,張清意也不知他們的去向。

補課結束後,林安安從人家裏出來,接到一通電話。

號碼歸屬地是京城的。

看著這個電話號碼的歸屬地,林安安撇下眉,猶豫接起。

“你好,請問是林安安嗎?”

林安安懵懵回答道:“我是。”

“是這樣的,我們是京城公安局的,經過你的訴求,我這裏已經為你父親和母親二人之事成立的調查組,全國範圍內調查兩件慘案的真相,現在是通知你一下,請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盡量不要不出門,盡量不要一個人居住。”

林安安聽的糊裏糊塗的,經過她的訴求?她什麽訴求:“警察同誌,我什麽時候有這個訴求了?”

“嗯?你的父親是叫林路嗎?母親叫紹詩樊?”

林安安不知怎麽的,淚腺神經沒受大腦控製,先濕潤了:“是。”

“那就對了,你放心好了,這次一定幫你解決這個問題,你要注意安全?”

林安安迷迷糊糊的回應:“好...”

街道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中,一個年輕的女子呆呆的站在中央。

今天的天空中沒有害氣,路上沒有垃圾,枯樹沒有搖曳,清風沒有徐來,氣溫暖和。

天空是純藍的,雲是潔白的,生態是穩定的,心是澄淨的。

林安安卸下心防般的籲出一口氣。

有些事,終究是了(liao)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