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皮不停調試無線耳麥的頻道,謹慎地辨別每一個訊號,直到聽到一個熟悉的代碼。
“肖隊!找到了!”陳皮連忙道:“一七一二四,新頻道,一七一二四!”
“收到。”肖欽連忙調到一七一二四,接入了新頻道。霍金凱在新頻道裏詢問身份,肖欽道:“肖欽,偏門第一分隊,全員待命,請指示。”
這是通訊被切斷後,重新聯係上的第一支隊伍,但也隻聯係上了這一支隊伍,霍金凱的心情始終無法放鬆,祈禱著其他人能盡快調試到新頻道,尤其是連榷和賽天寶。
霍金凱指示道:“連榷和賽天寶進去與目標人物交涉,通訊在他倆進入大樓後中斷,你們留意。”
“收到。”肖欽收了訊,陳皮忍不住問他:“肖隊,咱們要不要去找連指揮他倆?”
肖欽搖頭,連榷會答應當麵交涉,想必是有幾分把握,況且他還跟賽天寶在一起,兩人的戰鬥力是一加一大於二,“不用擔心他們,我們按計劃行動。”
從偏門、二樓左麵的廁所、頂樓三個方向分別向樓內突破的三支小隊都是擁有精神力的成員,他們穿著打扮與尋常特警沒有什麽不同,隻是脖子上都帶了保護圈。三支小隊的任務是解救人質,肖欽帶人在一樓轉了一圈,緊接著上樓,到了二樓右麵,發現被控製的企業員工便打暈。這些員工眼神迷茫,與木頭人別無二致,救援隊便原路把人背出大樓,在二樓還找到了一個沒被控製卻嚇得半死的漏網之魚,於是上到三樓的時候,肖欽帶領的小隊隻剩下五個人。
通訊頻道裏依舊隻有他們這支小隊,肖欽示意隊員們原地休整,等待離去的七位成員歸隊。
陳皮亦是七人之一,他背著人質跑了一千多米,有些氣喘,馬不停蹄地往回趕。他平時算不上運氣好的人,但執行任務時常常很走運,這一點與他一同出過任務的人都認證了,興許也是因為這點運氣,陳皮隨意調試無線頻道的時候才快速找到了新頻道。而這份“好運氣”,讓陳皮在歸隊的路上又遇到了一個人質。
這有些奇怪。方才這段路他們都搜過了,確定是沒有人的,這會兒怎麽又冒出個人來?而且這個人質不是直愣愣站在窗前,而是佇立在偏門左手邊的走廊上。
“報告肖隊,我是陳皮,偏門三點鍾方向有個人。”陳皮低聲道。
肖欽眼皮一跳,“人質?”
“不確定,但是直愣愣的,一動不動。”
“不要輕舉妄動,原地待命。”肖欽數了數隊員的數量,還有四個沒歸隊,於是對陳皮道:“你後邊還有三個人,你們匯合後一起行動,我們繼續搜索三樓,稍後匯合。”
陳皮說了句“收到”,便耐心等待隊友,古怪的是五分鍾過去了,他的隊友一個都沒有來。陳皮試著在頻道裏呼喚肖欽,但耳麥裏隻有輕微的電流響,沒有一丁點兒人聲。
“......”陳皮端著槍,將槍口對準一動不動的人質,這會兒他有點兒懷疑對方到底是不是人。他盯了一分鍾,漸漸懷疑自己看到的東西,於是他不露聲色地打量四周,終於發現走廊盡頭的監控攝像頭的紅點一直亮著。
依照常理,那個紅燈應該是會閃的。陳皮心裏數秒,默默地又等了一分鍾,確定那個攝像頭就是“靜止”的。
這該是個幻境咧,他喵的,老子啥時候著的道哇?陳皮心裏逼逼,想著有人教過應付幻覺就是六個字——“不要怕,找破綻”,可是找到破綻了,然後咧?
陳皮抿了抿幹澀的嘴唇,沒有指令是不能摘下保護圈的,那這會兒該怎麽辦?陳皮眯起眼睛,他隻能相信自己的直覺了,但願好運依舊站在他這邊。
“彭!”陳皮果斷開槍,監控攝像頭頓時炸裂,而站在攝像頭底下的人質敏捷地往邊上一滾,陳皮甚至聽見對方爆了粗口。
陳皮也忍住不罵,那居然不是人質!也不是幻覺!居然是傳言中的綠製服實驗體!
那實驗體很是驚慌,他遇到陳皮純屬偶然,緊接著就發現對方身上似乎有屏障一樣的東西,他怎麽都控製不了這個特警,隻好一動不動裝王八,擬造了一個幻境做偽裝,沒想到對方居然開槍了!子彈打中是監控,但他下意識動了,幻境破了、偽裝也破了,實驗體隻能撒開蹄子就跑。
陳皮拔腿就追。
而肖欽等到了最後三名隊員也沒等來陳皮,就知道出事了。這時候施誠人接入了新頻道——他直接回指揮車問的頻道號,施誠人把頻道號告訴自己的隊員,聽見肖欽問他有沒有突然移動的人質。
“沒有。”施誠人在樓外監視,窗前的人質都在他的掌握中,他向後壓住被風吹亂的頭發,肯定道:“都沒動靜。”
肖欽示意所有人下樓,直覺告訴他陳皮遇上的絕對不是人質。
“肖隊!”陳皮邊跑邊喊,心下驚奇,這實驗體跑得蠻快,完全不像賽天寶和1712那麽瘦弱,“呼叫肖隊,我是陳皮!”
肖欽陡然聽見他的聲音,還以為聽錯了,連忙回應:“陳皮!報告位置!什麽情況!”
“偏門三點鍾的走廊!綠衣服的!”陳皮跟著跑過一個轉彎,彎道後赫然就是盡頭,牆上一大排電表。
綠製服的家夥就站在電箱前,驚喜於電箱門沒鎖,迅速拉開箱門,拉下了總開關。
“噗。”整幢大樓光亮驟散,陳皮在黑暗裏罵了句“靠”,摁下了扳機。
子彈打中了電箱,險些起火,陳皮急急停住手,不再冒然開槍。無線頻道裏,肖欽喊道:“摘除保護圈!”
陳皮就等著這句話,抓住脖子上的圓環用力一扯,而後他就感覺到了——那家夥在他邊上,他感覺得清清楚楚!
陳皮目光灼灼,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黑暗中那口牙都白得耀眼。
時間倒回幾分鍾前,連榷和賽天寶抵達總經理辦公室,這會兒還沒有停電。
surprise邀請兩人進入辦公室,儼然一副主人姿態。他窩在真皮座椅裏,雙腳架在辦公桌上,感受了下賽天寶身上的精神力,有些可惜,做作地撇撇嘴,原來這些白衣服的家夥離了基地後精神力竟然變得這樣弱。
賽天寶不管對方的想法,任由對方打量,同時他也在打量surprise。這個人看起來約莫有三十歲,頭發用發油抓得整整齊齊,五官沒有什麽特色,但高高在上的表情很有特點。一身綠製服,與他們在基地遇到的那兩人穿的一樣。衣服的版型是好的,得體的襯著對方的身材,材質也是好的,看得出衣裳的主人精心熨燙過,不論是袖口還是領口,都沒有一點折痕,但賽天寶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好感。
連榷觀察的更細致,他發現對方穿的尖頭皮鞋,鞋底沒有多少灰,似乎是雙新鞋,鞋底的紋路和logo表明這是一雙昂貴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而後連榷看到了對方的腕表,雖然隻露出半截,但他認出了,那也是一隻名表。連榷再一次得出這個結論:綠製服的實驗體與白袍子實驗體天差地別,至少這些綠製服很有錢,至於是成為實驗體之前就很富有、還是成為實驗體後才變得富有,就值得人挖掘了。
暫時揮散這些有的沒的的想法,連榷集中思考兩個問題:為什麽對方控製了整幢大樓,樓內卻還有人沒被控製呢?其次,對方如此大張旗鼓,信達大樓已經被團團包圍,對方打算如何全身而退?
surprise故作俏皮地擠了擠眼睛,迎著連榷和賽天寶的目光,放開了精神力,試圖探究他們二人的想法。
然而連榷和賽天寶並不是泛泛之輩,他們對精神力的警惕性很高,幾乎是對方剛有了苗頭,連榷便給了一個警告的眼神。這個眼神既是警告也是試探,試探對方的態度。
surprise稱不上有什麽態度,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精致的腕表,似乎剛剛打算窺探人心的不是他,極其自然地朝兩人伸出手:“馬上到一個小時了呢,東西呢?”
“這裏。”連榷從口袋裏拿出硬盤,放到辦公桌的邊緣。surprise“嘖”了一聲,用腳把硬盤勾過去,拿在手上好奇地看了看,“這個就是最新的光屏研究成果?”
“對。”連榷麵不改色,“研究數據都在裏麵了。東西拿到手了,你什麽時候讓那些員工離開?”
一般的挾持犯這時候會提出能讓自己全身而退的條件,但surprise沒有,他說:“我沒說過會放過他們吧?也就幾十個人,死了就死了,有什麽可惜的。”
surprise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沙發,“你們坐呀,不是來敘舊的麽,站著多沒意思。”
連榷覺得不妙,對方不在乎人命,而且似乎在拖延時間。
賽天寶知道連榷在想對策,他自己是費不了那個腦子想太複雜的東西,於是扯著嘴角冷笑,跟surprise周旋起來:“站著沒意思的話你也別讓那些人在窗口站著呀。”
surprise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話,盯著賽天寶看:“你果然不一樣,很有意思嘛。”
賽天寶正準備反唇相譏,眼前忽然變黑——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以為這是精神控製造成的幻覺,當即扯下保護圈,然後他就發現了:“停電?”
在這一瞬息之間,賽天寶爆發精神力,他感受到surprise的實力不弱,感受到陳皮、肖欽這些現場組的人也釋開了保護圈,還感受到信達大樓裏,隱藏有數道陌生的精神力。
幾乎是同時,surprise受到了來自賽天寶的精神力強壓,他有些許驚慌,從椅子上跳起來,掄起椅子砸出窗外——
連榷和賽天寶確實都被這虛晃一招唬住了,以為surprise跳窗逃跑,這可是七樓啊!而就愣神兩秒的功夫,surprise看準時機跑出了辦公室。
一出辦公室,surprise的臉色就更差了,他發覺樓裏有不熟悉的精神力,這表明還存在除了賽天寶以外的其他精神控製者!這夥人精神力平平,但數量在急劇增加,不多會兒竟然達到了三十幾個!
surprise一邊往樓下跑,一邊聯係己方陣營的人,然後便得到自己人撞上對方交手不敵、已經折了兩人的消息。surprise一臉暴戾,隨手脫了製度外套,路過一名人質時扯下對方的員工證掛在自己脖子上,而後隱藏氣息,躲了起來。
賽天寶追出辦公室,但不確定surprise往哪邊跑。狡猾的surprise在走廊兩邊都留下了似真非真的痕跡,賽天寶倒也不急,沒有了保護圈的限製,他能發揮的餘地還多著呢。
他回頭看向連榷:“那家夥大概有七個同夥,我就說隻有一個人不可能控製七十幾個人。”賽天寶對保護圈很是不滿,那東西嚴重影響了他的判斷,而對方的同夥又花了大力氣隱藏,不然他也不至於到這會兒才發現。“嗯……隻剩下五個了,咱們的人都摘了保護圈,陳皮不錯,好像是他幹掉了一個呢!”
連榷已經適應了黑暗,夜視能力也好得很,他看見賽天寶笑得有些得意,知道賽天寶很是中意陳皮的學習能力,那三十六人當中就屬陳皮的精神控製力最強。他從地上回收賽天寶的保護圈,“他們肯定想不到咱們有這麽多人,往左走往右走?”
賽天寶也覺得穩操勝券了,他閉上眼仔仔細細感覺了一番,而後學著surprise當初的樣子,輕啟朱唇,嘴角含笑:“找、到、了。”
“走,右邊。”賽天寶雄赳赳氣昂昂,帶著連榷直奔surprise的藏身地。
surprise在四層,他心驚動魄地發現那三十幾位精神控製者殺得風生水起,不過幾分鍾,樓裏的己方陣營居然隻剩下他自己了!
surprise急忙拿出手機打電話:“吳化!這是怎麽回事?!他們有很多精神控製者!你快幫我,我怎麽出去?”
被喚作“吳化”的人歎了口氣,他坐在被屏幕和主機箱占滿的貨車廂裏,看著所有屏幕都被人換成了寫著“你輸了”三個字的圖片,他有理由相信對方應該已經定位了他,甚至馬上就要到了。“我幫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吧,萬一被抓住了,最好把嘴閉緊。”
“什麽意思?”surprise語氣尖銳:“什麽叫自求多福?”
“我也被發現了,要跑路了,誰管你。”
“梁稚呢!”
吳化掃了眼通訊器上代表梁稚的紅點,那個點還在信達大樓附近,但已經半天沒有動過了。
“誰知道呢。”吳化說完,掛斷了電話,摘下掛脖式耳機,手上使勁,耳機被攔腰折斷。離開貨車前,他深深地看了眼鋪天蓋地的“你輸了”,把這副景象刻進心裏,古古怪怪地笑了笑,然後點了把火,頭也不回地離開。
surprise捧著手機,再撥打吳化的電話,都撥不通了。surprise泄憤地把手機砸在地上,他在原地轉了兩圈,思索整個計劃:任務是拿到信達的核心技術、試探特情處的虛實、回收1535,為了這個一石三鳥的計劃,他們控製了一整座大樓,他負責出麵交涉吸引注意力,其他人則潛伏在大樓裏等著甕中捉鱉,計劃完美無缺,可沒想到他自己成了那隻鱉!
靈光一閃,surprise忽然鎮定下來。這次計劃很是重要,被彼得洛夫將軍視為心腹的那位梁稚也參與了,那家夥呢?對了!那家夥剛剛偽裝成人質被交換出去了,所以現在可以和那家夥裏應外合!
surprise果斷繼續往樓下去,腦中發出傳音:【梁稚!回答我!】
就像石子落入水中,傳音得不到回應,surprise在冷清的月光下,終於發現自己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