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榷最後還是沒買粉色小豬鑰匙扣。賽天寶雖然麵無表情,但是1534一臉“你敢買你就死定了”的樣子,連榷隻好訕訕地把鑰匙扣放了回去。

三人往回走,沉默過於明顯,連榷百思不得其解,提議去散個步。1534飛快拒絕了,以卷毛找他有事為由,蹭蹭蹭跑沒影了。

賽天寶來不及喊住他,轉頭對上連榷若有所思的目光。

連榷:“走嗎?”

“走吧。”

說是散步,不過是繞科研中心走一圈,賽天寶悶不吭聲,顯得心事重重,連榷很是重視,“出什麽事了嗎?”

“哦,剛剛聽到猴子通風報信的現場。”賽天寶收起亂七八糟的思緒,擺出無事發生的模樣,問連榷:“我沒聽清,似乎打算接近我,你們計劃怎麽對付他?”

連榷還以為賽天寶隻是為猴子的事煩心,於是正色道:“現在拿消息穩住他,回頭打算利用他傳假消息。”

賽天寶點點頭,說懂了,然後又問:“霍處長找你做什麽?”

連榷有些驚訝,以往賽天寶從不問這些事情,“晚點就會通知,但現在告訴你也沒什麽。世界各地發生了很多起精神控製相關的怪事,有的地方還留下了訊息:‘you_will_ьe_controlled’,現在咱們的培訓已經有了初步的成效,打算把隊員們分派到世界各地,逮捕這些實驗體。情報二科的廖組長在整理各地匯總過來的情況,可能明天晚上就會有詳細的人員分配表。”

賽天寶心思一轉:“我們會被分配到一塊兒嗎?”

“會的。”連榷理所應當道。

賽天寶向前走的步子忽然就邁不下去了,委屈的情緒一點一點蔓延,心底的酸漲來得毫無道理,卻又來勢洶洶。他停在原地,連榷在一步開外,或許是正午的陽光過於耀眼,賽天寶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怎麽?”

“分配表還沒出來,你怎麽就知道我們一定會被分配到一塊兒?”

連榷可以肯定,賽天寶就是不開心,而且跟猴子無關。連榷猜不透是因為什麽,“你不想我們被分配到一起嗎?”

連榷的小心求證,在賽天寶聽來無異於把皮球踢了回來,他的心沉沉地墜了下去。

“賽天寶?”

暑氣翻湧,遠遠的地方傳來喋喋不休的蟬鳴,在這六月的天裏賽天寶就像冰化成水,從天靈蓋到腳趾尖都是涼的,馬上就要霧化散去。這一天似乎與之前的夏日格外不同,每一件事物、每一點細微的聲響、眼前人的眼神、表情、言語,都像默片一樣刻進賽天寶的腦子裏。時間似乎被調成了慢倍速,賽天寶在這無限長的一秒裏,想了很多。

“沒有。”賽天寶搖搖頭,壓下心底翻騰的酸海,衝連榷露出一個開朗的笑臉:“我特別特別想跟你待在一塊兒!”

連榷見他笑了,便也笑了。賽天寶覺得這笑容,比陽光還要刺眼。

他們走到了В區大樓的背麵,這裏有一塊籃球場,科研組的幾個小年輕抽空活動身體,他們揮汗如雨,可惜球技一般,球飛向場外,連榷伸手一兜,順手運了兩下球。

“連哥!”

“連榷!”

“連指揮!天寶弟弟!”

球場上的人紛紛跟連榷和賽天寶打招呼,還招呼他們一起打球,連榷把球用力丟回去,“下次吧!”

籃球在空著滑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風從修長的指間穿過,拂過連榷的劉海,賽天寶的目光落在那張他已經很熟悉的臉上。

帥氣,俊朗,側臉把五官的線條展現得尤其明顯。連榷是單眼皮,但眼睛不小,眼型也好看,有一股銳氣,如果是雙眼皮,反而會有些嫵媚。賽天寶很少見到有人即使是單眼皮,也能這麽恰到好處的帥氣。

他就這樣看著連榷,仿佛一眼萬年,悸動不已,而心裏卻有一個聲音悄悄提醒他:他可能隻把你當弟弟。

“哥哥。”賽天寶大概是被心裏的想法刺激了,一衝動喚了一聲。

連榷眼睛睜圓了,那兩個字又輕又軟,連榷沒聽出裏頭的委屈和酸意,隻覺得動聽。球場上的人又把球飛出場,球朝著連榷來,連榷腦子裏全是“哥哥”兩個字,魂好像能從嘴裏飛出來,被籃球砸中了後背也無動於衷。“你剛剛說……什麽?”

賽天寶低著頭,聽到連榷不穩的聲線,心想:他果然把我當弟弟。不爽!賽天寶兀自不爽,他若是抬起頭,就會發現連榷耳朵都紅了。

連榷把籃球丟回場上,盯著賽天寶的發旋:“你再叫一遍?我剛剛沒聽清。”他心花怒放,想再聽一遍。

賽天寶埋著頭轉身就走,“你聽錯了。走吧,我不想散步了。”

連榷抓了抓耳朵,難得有這麽不沉穩的一麵,他急急追上賽天寶,也不再想賽天寶為什麽不高興,隻想著哄哄他。

“明天就是端午了,咱們早上可以放半天假。”連榷說著,拍了拍賽天寶的腦袋,“咱們回家去,我媽也想你了,做了很多好吃的。”

賽天寶偏偏頭,不著痕跡地躲開連榷的手,視線掃過兩人手腕上一模一樣的五彩繩,說:“好啊。”

連榷收回手,有些失落,但又因為這一句好啊,開始期待端午假期。之後連榷一直思索著賽天寶之前還說過哪些想去沒去的地方、想吃沒吃的東西,但他的哄人計劃被傍晚一則緊急任務破壞得稀碎。

“……‘surprise’挾持了一家公司。”“surprise”時隔七天再次出現,以一種更為囂張的方式攪亂了藹州市的寧靜。

“信達企業是藹州市的龍頭科技企業,目前正在研發一種新型光屏技術,備受矚目……”會議室裏坐滿了人,投影的大屏幕傳遞了現場的狀況:“……情況非常糟,他殺了一個人,用那人的血在信達大樓大門口寫了‘SURPRISE_IS_СOMEВAСK’,巡邏的保安發現情況不對報了警,這家夥控製了整幢信達大樓,讓員工都站在窗前,初步統計被挾持的員工有七十二個……”

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沒能打斷廖組長的匯報,“他提出了要求,讓信達交出最新的光屏研究成果,他可以等24小時,每一個小時殺一個人,24小時後沒拿到東西,他說會殺光所有人。”

“那就讓信達的人先把他要的東西準備好。”霍金凱道。

“核心技術隻有研發一組組長潘光海有權限獲取,但現在聯係不上潘光海。”

“怎麽回事?”

“今晚整個研發一組的人都在加班,我們跟潘光海的家人確認過,事發前他跟家人說了他加班會晚歸,他的車子也還放在停車場。我們讓人放大每個窗口的圖像,但信達的員工辨認後,說潘光海不在其中。”

“意思是說,潘光海躲在信達大樓裏,還沒有被發現?”

“極有可能。”

“這說明在信達大樓裏的人可能不止七十二個。得盡快確認人質的數量,”連榷看向霍金凱,霍金凱點頭,給予連榷指揮權,連榷遂道:“刻不容緩,立即出發,現場組全員出動!”

從科研中心到信達大樓需要四十五分鍾,他們風馳電掣,隻用了半個小時就趕到了現場。這樣的事情理應當引起大風波,但信達大樓位於軟件園區最裏頭,接到報警後又及時封了消息,幸而沒有引來媒體。

此時已經是晚上,軟件園僅有信達大樓燈火通明,每一盞燈都亮著,使得這幢大樓在黑夜裏看起來金閃閃的,而周邊建築的漆黑、寂靜又襯托了信達大樓的詭異。連榷走下車,抬眼望去,大樓的每扇窗子前都站著人,這些人麵無表情,目光空洞,站在窗前一動不動,對聲音、光亮全無感覺,像一尊尊人偶。五到七層裝的是落地窗,每層十二個員工等間距站在落地窗前,這種強迫症看了必定會讚歎的整齊度,彰顯了布置者的精心。

連榷等人一下車,這些“人偶”忽然整齊劃一地給予注目禮。陰沉沉的視線讓人瘮得慌,施誠人頭皮發麻,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連榷迎著“人偶們”空洞的注視,也覺得壓力山大,賽天寶在他一旁,煩躁地沉著臉。

再過十二分鍾,surprise就會殺第二個人。

電子計時器滴答滴答像在催命,連榷無言地做了一個手勢,人們四下散開,按照路上製定的布署行動。

施誠人帶著一批人包圍了大樓,監視每一扇窗口,清點人質的數量、確認人質的狀態。“A組已就位。”

肖欽和擁有精神力的三十六人分成三組,分別從偏門、二樓左麵的廁所、頂樓三個方向嚐試向樓內突破。“В組已就位。”

1534和卷毛從信達老板那裏拿到了一些光屏的研究資料,他們把這些數據導入一張空白硬盤,並植入一個追蹤程序。“C組已就位。”

連榷接到匯報,沉穩地發布行動指令,然後又拿起大樓的平麵圖,征詢賽天寶的意見:“他會在哪?”

賽天寶摸了摸脖子,他戴著一個類似掛脖耳機的圓環,是科研組研發的便攜式屏障,名為“保護圈”,主要原料是克拉海茵之石,戴上後能屏蔽精神力半天,優點是輕便有效,缺點是帶著這東西也會抑製精神力的發揮。賽天寶想把保護圈拿下來:“我用精神力探一下,就能知道他的位置。”

連榷按住他的手:“先等等......”

“卟——”一聲突兀的喇叭聲劃破寂靜的長空,一個男人打開了三層的一扇窗子,他手裏拿著一個加油喇叭玩具,見成功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便再一次得意洋洋地用力吹響了喇叭,模擬貝多芬《命運交響曲》連吹四聲,為自己的華麗登場拉開了帷幕。喇叭聲必,男人朝賽天寶和連榷招了招手:“嗨~好久不見。”

surprise在高處,聲音卻十分清楚,就像靠在耳邊說話,連榷看了看其他人的反應,確定不是隻有自己和賽天寶能聽見。

賽天寶仰頭看著surprise,“我們見過?”

“當然啦。”

對方胸有成竹,賽天寶有些疑惑,surprise笑著,眉眼彎彎,嘴巴張合,賽天寶跟著他動了動嘴皮子,讀懂了那三個字——找、到、了。

腦中頓時刮過一陣記憶風暴,賽天寶如墜冰窖,下意識抓住連榷的手臂:“是他!”

連榷被他掐住胳膊,忙握住賽天寶的手,“怎麽?”

“你眼睛,車禍的時候,就是他......”賽天寶說得顛三倒四,但連榷還是聽懂了。賽天寶說的是兩年前在國華商貿追趕他們的實驗體,那個站在二樓窗邊嚇唬賽天寶的人,也就是因為這個人,賽天寶在慌亂中拉著連榷撞上迎麵而來的貨車。

“原來是他。”連榷眯眼看去。

賽天寶的指尖微微顫抖,兩年前他的實力遠在這個人之下,那現在呢?

連榷顧及賽天寶發白的臉色,用力握了握賽天寶的手。感受到手上傳來的溫暖和力量,賽天寶冷靜下來,對上連榷擔憂的目光,也用力回握連榷,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沒事。

surprise的視線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轉了一圈,朗聲道:“故人相見,進來敘敘舊啊。”

霍金凱連忙用無線電呼喚連榷:“連榷,小心有詐!”

連榷也不認為對方是真的想敘舊,但倒計時隻剩下七分鍾,如果進去與surprise當麵斡旋,或許能阻止對方打殺人質。

電子鍾嘀嗒嘀嗒,連榷與賽天寶用眼神交流,賽天寶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

於是連榷道:“可以,我們聊聊。”

“痛快人。”surprise拿起喇叭“卟卟”吹了兩聲,表達自己的歡樂,“你們這麽痛快,我也給你們看看我的誠意——”

兩個員工腳步一致地走到一樓大門口,打開了緊閉的大門,走了出來,停在血寫的“surprise”上麵,站著不動了。

“你們進來兩個人,我還你們兩個,怎麽樣?我不錯吧。”surprise語調輕快:“帶上我要的東西,七樓總經理辦公室見。”

surprise說完,身影一閃,像陣風倏然消散。

大芋和何鬆上前把兩名人質帶回,1534把臨時做的硬盤交給連榷,連榷拿了東西,和賽天寶一齊走進信達大樓。賽天寶又摸了摸脖子上的保護圈,連榷依舊搖頭:“先別摘。”

賽天寶說好,他們走進電梯,摁下數字七,無線耳麥似乎在電梯裏收訊不好,滋滋作響,這動靜連榷很熟悉,果不其然,幾秒鍾後無線耳麥裏便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

連榷拿下耳麥,開始調試頻道,賽天寶還沒反應過來,“耳麥怎麽沒聲了?”明明到剛才為止都能聽到霍處長的叨叨。

連榷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有人截斷了通訊。”但這個人是不是surprise,就不得而知了。

霍金凱在指揮車裏對著無線電不停呼喚,卻怎麽都得不到回應,他心裏窩火:“卷毛!怎麽回事!”

回答他的是1534:“有人黑進咱們的通訊係統了。卷毛,開新頻道。”

卷毛連忙答應,打開新頻道,在頻道裏重複播放他們的通訊代碼,他瞟了眼1534的電腦,發現1534的桌麵上是一個tхt,上頭一朵巨大的煙花,1534明明雙手未動,tхt裏卻多出來一行字:打個賭嗎?

1534譏笑,一邊反追蹤對方,一邊陪對方玩:賭什麽

——就賭今晚誰贏。

1534敲下“OK”,又道:我們贏定了。

盡管通訊被切斷,不知道大樓裏的情況,又發現對方除了一個surprise,還有一個電腦高手後援,但1534一點也不慌,他很有底氣,他們今晚一定是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