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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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不理解封餘為什麽要把自己塑造成這種形象,然而封餘對他說,劍客手中的劍,槍神手裏的槍,從來不會離身,他們這些機修技師,自然不能讓工具離開自己的身體……其實許樂明白,這位大叔隻是覺得這副翹臀風鈴的風姿格外男人,可以吸引那些寂寞少婦的目光。

天時已經晚了,東林大區上方的光芒漸漸黯淡,暮色漸紅漸深,在封餘身後的一大堆金屬上麵,反射出令人眩目的光澤。許樂本來就不怎麽大的眼睛自然地眯了起來,看著那個爬坡有些吃力的背影,不禁想起了兩年前自己傻乎乎走進那個修理鋪的時光。

他和封餘的關係有些古怪,不是學生與老師的關係,但是他確實從封餘的身上學到他最渴望的關於機修方麵的知識和實踐經驗。

雖然修理電器對於他的理想,那個成為戰艦機修輔官或者是進入首都星圈謀求美好生活的理想,沒有絲毫幫助,但至少許樂從那個小小的修理鋪裏,獲得了很多平靜和滿足。

許樂也不算是封餘的雇工,因為封餘從來沒有給他發過薪水,隻是在冰櫃裏留下了足夠的食物,從待遇上來說,少年隻能算是香蘭大道修理鋪最可憐的包身工……然而這兩年裏,許樂確實替那個修理鋪掙了不少錢。

“征兵考試報名,如果是機修士官的話……政府隻報銷百分之四十。”許樂看著大叔的背影,鼓起勇氣說道:“隻有兩年時間了,我總要存些錢。”

這句話的潛台詞自然是希望修理鋪老板能給自己發些薪水。然而封餘頭也沒回,直接拒絕:“當初是你哭著喊著要我教你,我有想過向你收學費嗎?”

真是個無恥的人,比我更無恥。許樂在心裏這樣想著,然而想到當初他跑進修理鋪,抱著老板大腿不放時的無賴勁兒,他也沒什麽勇氣再提薪水的事情,無奈地歎了口氣,往前跑了幾步,坐到了封餘的身邊。

他們兩個人此時坐在礦坑的最上方,身後遠處是一大片城市建築的影子,隻是無比遙遠,所以格外模糊。他們的身前卻是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原,草原的深處可以看見參天的樹木,大自然清新的景象,此時正在暮日下散發著火一般跳躍的感覺。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封餘沒有接過許樂遞過來的果汁,而是又點燃了一根香煙,美美地吸了一口,貪婪地看著眼前的草原樹林,說道:“東林大區至少有一千家修理鋪,你為什麽當初就偏偏看中了我。”

許樂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事情過了兩年,他才會想到問這個問題,停頓片刻後低頭說道:“當時咖啡館裏的真空自動門壞了,後來聽說是你修好的,所以我就去找你。”

“那個門誰都會修。”封餘頭也未回。

“也許是你修那個門的時候太高興……”許樂笑起來顯得格外真誠的那雙眼睛裏忽然閃過一絲狡黠,“b2口的無膠真空接縫做的太漂亮了,偏移值在千分的級別上,這比民用的標準高了兩個等級,甚至比軍方標準都要高一些。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老板你不是一般人。”

封餘有些吃驚,忍不住笑了起來,回頭舉手似乎想要打他的腦袋,最終卻隻是揉了揉許樂黑黑的亂發,說道:“你真是個瘋子,誰會想到去量那個東西?”

“大概是直覺?”許樂很開心地笑了起來,“我就是覺得那扇門有些什麽說不出來的怪異,剛好那時候手頭有一筆錢,所以去買了個定光分檢儀,一量就量出了古怪。”

“最小的分檢儀,也不可能塞到門下邊,我很好奇,你是怎麽量的?”封餘明顯來了興致。

“呃……”許樂尷尬地沉默了一陣後,說道:“我請李維幫忙,半夜把咖啡店的那扇門拆了下來……當然,當天夜裏,我們就又安回去了,我可不是小偷。”

封餘忍不住笑出聲來,問道:“可我在那扇門上裝了防盜器……”

“藏在夾層玻璃裏的那個?”許樂不好意思的低頭回答道:“我……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也……拆了。”

封餘忽然沉默了下來,靜靜地看著身邊的少年,許久沒有說話。兩年前的許樂還隻是一個通過在圖書館裏死背各項工藝流程和規範標準的自學者,居然就能拆掉自己安裝的防盜器,看來先前在沙發上的那個判斷,真是沒有錯。

幾頭雄壯的野牛,此時披著暮色凝成的光芒,緩緩地從樹林裏遊蕩而出,向著礦坑的方向行了過來。

許樂和封餘兩個人同時停止一切思維和行動,隻是怔怔地看著這幾頭野牛,眼中散發出一種叫做貪婪的目光。

“大叔,我們已經半年沒吃到新鮮的牛肉了。”許樂吞了一口口水,試探著問道。

封餘站起身來,看著廢棄礦坑下方和草原間的一條綿綿無盡頭的金屬隔離網,臉色異常難看,悲痛說道:“我這一輩子,最討厭聯邦兩條法律,其中一條,就是那個該死的野生動物保護法。”

許樂忍著笑,仰臉問道:“還有一條呢?”

“第一憲章。”

說完這句最囂張的話後,他便帶著許樂以一種惡狠狠的姿態,向著隔離網那邊的野牛走去。

第九章 憤怒的公牛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聯邦法律裏最嚴苛,也是被執行的最為徹底的兩條法律,便是第一憲章和野生動物保護法,也正是修理鋪老板封餘最痛恨的兩條法律。

第一憲章的由來早已久遠不可考證,雖然觸及最關鍵的**保護條則,但在聯邦公民的心中,似乎早已經習慣了它的存在,沒有人提出過絲毫質疑,或許數十萬年的文明平緩發展,讓許多真相都湮沒於曆史的陰影之中。

而野生動物保護法,則是聯邦曆史中的另一道謎題,很多社會活動家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在聯邦中,野生動物和天然植被的地位竟遠遠在人類之上。除了開采資源之外,聯邦文明對於星球表麵的改造極為有限,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一直推動著這個文明嚐試與自然界更和諧的相處。

每個星球上都有的電子圍牆,將城市外的田野分割出了大量的區域,將那些野生動物安全地保護著,任何偷獵行為,都將迎來聯邦管理委員會最嚴厲的懲罰。問題在於,這種相處無法和諧,尤其是對於許樂封餘這種特別喜歡吃肉的家夥來說——吃不到嘴裏的肉,怎麽能讓人心情愉快?

雖然合成的食物已經能夠達到很豐富的口感和滋味,可是世上總有人無法抹去本能裏的那些東西,就是無比熱愛天然的食材。

“這次可一定得小心一些,半年前殺了那頭牛,htd的人把黑市掀了一遍,搞得城裏有四天沒野肉賣,幸虧沒人知道是我們宰的,不然隻怕要被抓進去關三個月……”許樂跟著大叔小心翼翼地向電子圍牆的方向走去,心有餘悸地提醒道。

“htd如果真那麽鐵麵無私……咳咳……”修理鋪老板咳嗽著,說不出的嘲諷,他將煙頭扔到腳下踩熄,說道:“鍾樓街黑市上那些兔子肉羊肉從哪兒來的?”

“可咱們宰的是……野牛啊。”許樂還是有些後怕,“好幾年都沒人敢賣那個東西了。”

“我們又不賣給黑市。”封餘一揮手,斬釘截鐵說道:“就算htd把我倆逮了,頂多也就是個緩刑。”

htd全稱國家海洋太空土地管理局,名字看上去很可怕,其實就是聯邦政府依照野生動物保護法設立的專門機構,權力確實不小。

……

……

隔著電子圍牆,看著那邊悠遊自在的野牛群,兩個人停住了腳步。野牛並不害怕牆那邊的人類,它們在散步的時候,時常能看見這些被關在牆裏的可憐雙足動物,隻是有很多年沒有發生過親密接觸了。但今天野牛群的首領明顯是感覺到了對麵那兩個人類身上散發出的敵意,警惕而囂張地抬起了巨大的牛首,眼睛裏的暴躁之意愈來愈濃。

許樂本還有些擔心,

但這時候看見這頭野牛的挑釁模樣,也忍不住生出氣來,心想我隻不過想吃吃你的肉,用得著這麽鄙視我?

隻聽得哞哞幾聲,封餘的嘴裏學著野牛的聲音向著電子圍牆那邊吼了幾聲,野牛群首領頓時被激怒,向著電子圍牆便衝了過來,緊接著封餘便和許樂沿著圍牆快速的飛奔,一直將這頭野牛引到了距離礦坑極遠的一處小山坡下。

許樂一邊氣喘籲籲地跑著,對前麵那個有些笨重的身影佩服到了極點,心想老板真是個妙人,居然連野牛都能激怒,難怪自己剛認識他的時候,經常憤怒的連飯都吃不下去。

……

……

就在那個山坡下,封餘吐了兩口唾沫,叉著腰站在電子圍牆這邊,看著對麵也已經累到不行的野牛。他盯著對方正在刨著土的牛蹄和那兩隻尖利的牛角,喘著氣說道:“不要怕,這些牛被關了幾十萬年,早學精了,根本不敢來撞這圍牆。”

許樂扶著圍牆有氣無力地點點頭,星球上的電子圍牆,全部用的異種鋼材做成,內部配置著芯片管理係統,一旦受力過重,便會自動彈出電流。這不知多少年過去了,電子圍牆不懼風吹雨打,毫無鏽跡和被衝撞出來的痕跡,可想而知其堅固程度。

“老規矩,你殺牛,我望風。”封餘大叔理所當然地吩咐道。

“呃……”許樂早已經認命了,垂頭喪氣地走到了電子圍牆下麵,下意識裏摸了摸脖子後麵的芯片,心想這裏的電子監控網會不會注意到一個信號的小小跳躍?

畢竟曾經翻過電子圍牆三次,所以許樂並沒有像一般的犯罪分子那樣擔心,深深地吸了口氣,往手掌上吐了兩口唾沫,瞬息間變成了一個猴子,用奇快無比的速度,極其靈活輕柔的手法,翻過了圍牆。

……

……

“不錯。”封餘坐在山坡上微笑看著這一幕,暗想如果國防部招生考試的主官不是瞎子,一定能夠看出這個少年的實力。

而如果讓聯邦社會裏的人們,知道有人可以不經過電子解碼,而直接翻越這道被黑市販子稱為哭牆的電子圍牆,隻怕會震驚的說不出話來。聯邦的電子監控無處不在,為什麽這個少年明顯越境,脖子裏的芯片卻沒有發出脈衝,監控係統沒有反應!

許樂並不知道自己的這熟門熟路的一躍,對於第一憲章,對於聯邦社會來說是怎樣摧毀性的一步。他更沒有注意到,那個軍方逃兵,修理鋪老板的手上,有一件小儀器正不停散發著淡藍色的光輝,將他們兩個人以及那頭憤怒的公牛全部籠罩在其中。

草原大了,公牛才會跑的快意,誰一旦被關在鐵籠子裏,都會感覺到憤怒。

或者說,當它感覺到有人想對自己不利時,也會感覺到憤怒。當許樂的雙腳輕輕地踩在草原上時,那頭黑棕色的憤怒公牛,便向他猛地衝了過來,頸處的長毛在空氣裏飄拂成了格外壯烈勁美的線條!

許樂有些害怕,臉有些發白,但他依然冷靜,就在公牛鋒利的犄角離自己還有一米遠的時候,他左腳腕一扭,整個人向著側方倒了下去,同時右手向著公牛寵大的身軀指了過去。

滋的一聲,藍色的電弧閃動,公牛沒有辦法抵擋慣性,在與許樂擦身而過的瞬間,被那根小巧卻又威力十足的軍用電擊棍直接擊中。

轟的一聲,公牛倒在了草地之上,激起一些塵土和草屑。許樂向它走了過去,臉上沒有絲毫興奮,隻有警惕。

第十章暮色如血

許樂的謹慎自有原因。在前幾次的行動中,他已經確認手中的電擊棍能夠將人類完全擊倒,但是卻無法保證每次都能讓強悍的野牛束手就擒。

今天發生的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當他靠近那頭公牛粽黑色的身軀時,本來癱軟在地的公牛,忽然噴著強勁的鼻息,四蹄蹬土,整個身軀最後的爆發,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地麵上震了起來,向著他衝來。

許樂眼瞳微縮,麵色微白,似乎傻在了原地,此刻他的手中還是那根電擊棍,隻不過前端已經探出了鋒利的刃尖,看上去就像是軍隊經常使用的軍刺。

轉瞬間,少年體內的恐懼通過腎上激素的分泌轉化為了強大的行動力,在極為驚險的那一刹那,側轉了身體。一陣勁風吹拂過他的臉頰,他強撐著那雙並不大的眼睛,將野牛在自己眼前的每一個動作看的清清楚楚,然後將右手一直緊握著的那根金屬刺紮了下去!

許樂的眼力很好,不然不會在修理方麵擁有如此快的速度,與這個天賦相對應的,他的手也很穩定,所以細長金屬物刺下去的方位,沒有絲毫偏移。

……

……

下一刻,軍刺已經被那一股巨大的力量帶走,脫離了他空空的手掌,殘留在公牛頸上兩寸處的皮毛之中……帶著幾滴血。

轟的一聲,電擊棍都無法製伏的公牛,以極其凶猛的姿態衝過了許樂的身畔,又以更決絕的姿態硬生生摔倒在了土坡之上,震起更多的塵埃和草屑。

許樂提著匕首,傻乎乎地看著那頭重重摔倒在地的公牛,沉默了許久許久,他的雙腿才不再顫抖,健康的紅色才重新回到他的臉頰上。在先前那一刹那,他確實很害怕,因為他沒有想到今天這頭公牛居然會擁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在電流的殘存作用下,依然可以衝的如此凶猛。

沉默了很久,他餘悸未消地靠近了野牛,確認了它的死亡,才極為小心的將那柄匕首從公牛的顱後用力拔了出來。

軍刺的鋒尖已經徹底摧毀了公牛的中樞神經結部位,公牛再也無法彈起來表達它的憤怒。許樂下意識裏眯著眼睛,看了一眼手中那把匕首尖上的血滴,**在昏沉漸黑的暮色裏閃耀著淡淡的光芒。他的心裏沒有一絲虛弱之後的亢奮,也沒有任何激動,有的隻是一絲害怕和躲避。

“什麽時候,把手才能用兩次?”他忽然回頭,對著電子圍牆那邊的修理鋪老板大聲喊道,聲音裏充滿了抱怨和憤怒。

把手,是他給這根電擊棍加匕首取的名字,這根金屬武器設計的很精致,但也僅僅是精致罷了,一次充電之後,隻能釋放出一次電流,完全無法和真正的軍中武器相提並論,除了把手做的曲線順滑,握上去異常舒服之外,許樂並沒有發現什麽讓自己心動的地方。

所以他叫它把手。

如果電擊棍能釋放兩次電流,先前那刻也就不會如此凶險,難怪許樂對於修理方麵的老師兼把手設計者封餘大叔如此不客氣。

……

……

把手的設計有缺陷,輸出的電流強度被刻意調大了百分之二十,從而導致隻能使用一次。

坐在電子圍牆那邊的封餘很清楚這一切,他可以很輕易地將這個缺陷彌補,然而他一直沒有告訴許樂,也沒有去完成——因為他是刻意做出這樣一個防身武器給許樂使用。

從很多年前,封餘就一直認為,人類如果太過依賴機械,不是什麽好事情,隻會阻斷了人類向體內和宇宙裏探去窺視目光的可能性。關於這些理論,封餘還暫時不打算和許樂進行探討,所以聽到少年恚怒的質問之後,他隻是笑了笑,沒有回答,反而是從牛仔褲裏摸出那包扁扁的煙盒,點上一根,美滋滋地吸了起來。

許樂垂頭喪氣地轉過了頭去,低下了身體。

看著圍牆那頭,暮色之下,忙碌的少年,封餘心裏的某個地方被觸動了一下。其實他是一個很冷酷的人物,不然也不會一個人逃到東林區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來。然而草原上暖暖光調與身後黑夜的交臨,那個少年在紅紅的夕照下,剝著牛皮,分割著牛肉,時不時在衣服上抹去手掌上的血水……

這是很血腥的一幕,但又是充滿了生命美感的一幕,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是在死亡與生存之間流轉。封餘怔怔地夾著香煙,望

著那個揮刀而舞的少年,不禁想起很多年前看的古典文學裏的場景,在豐收的秋天,農民收割著莊稼,以植物的殘軀換取自己的存活,在部落的篝火旁,男人女人們在喝著酒,拿著火堆裏烤熟的動物肢體啃食,十分快活。

一絲微笑浮上了封餘的臉頰,這動容的笑容配上他的花白頭發,似乎泄露了他的真實年紀,有那麽一股子滄桑的味道開始流露出來。

他一直覺得許樂這個孩子很有趣,因為這個孩子似乎永遠將自己的精力都放在那兩個理想之上,而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在別的方麵所表現出來的能力。

比如先前屠殺野牛的那一瞬,除了在軍中受過特種訓練的人們,誰還能夠僅僅憑著一根匕首就殺死那頭公牛?為什麽這幾年裏黑市很少有野牛肉賣?

封餘想到了先前許樂的疑問,臉上的笑容不禁更加濃鬱,在聯邦政府嚴格管理槍械的背景下,黑市販子們誰敢冒著生命危險去獵殺公牛?

這個孩子……在某些方麵真的是很傻,難道他就一直沒有發現先前引牛時,自己和他可以比憤怒的公牛跑的更快?難道他就沒覺得,自己能夠徒手殺死一頭公牛,這是比修理好一麵電視,更值得驕傲的功跡?

“他媽的,他媽的……”暮色下,許樂一邊罵著髒話,一麵忍著不適做著屠宰的工作。終於他忍不住了,起身叉腰對著那個抽煙的無恥中年人吼道:“不要骨頭還剩兩百斤,你再偷懶,晚上什麽時候能開飯?”

許樂這個少年所表現出來的各方麵天賦,其實在封餘的眼裏,都算不上什麽,因為他這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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