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盡管綿長, 但是變得擁有了終點。

但是現在,永恒之國的所有子民生命的終點,都將是能夠親眼看見最美妙的璀璨綻放。

智者說:“用我們全部的時間, 兌換短暫的能夠見證真實的一瞬間,這將是我們永恒國度中的子民們, 最大的智慧。”

永恒之國最高的雕像上的寶石, 在這一天終於被取了下來。

被折射來到這片廣袤的國度上的光芒, 逐漸消失在了天幕當中;當黑暗重新回歸, 永恒之國的人們卻不再感到驚慌。

因為一抹更加璀璨的光芒,已經在永恒之國最高的雕像之上冉冉升起——這是用整個永恒之國的子民,燃燒掉剩餘的生命,所燃起的最後的火光。

它終於吸引來了永恒之國真正想要看見的亮光。

光芒與光芒互相吸引,逐漸靠近,就這樣出現在了永恒之國上方的天空當中。

那是永恒之國的人們已經親眼看見過的美麗花朵,正以濃厚而熱烈的方式,燃燒著不斷綻放。

永恒之國的人們站在地麵上,仰頭癡迷地看著亮光。他們朝著燦爛的燃燒的花朵叩首,虔誠地默念,看著它在最壯烈和美麗的時刻, 就這樣猝然凋亡。

原來,美麗並不是永恒;永恒的璀璨, 隻是哀歎於自己的轉瞬即逝。

原來就像是天幕之外的星星那樣,即便是擁有綿長到沒有盡頭的生命,在猝然隕落的時候,也隻有一瞬間而已。

永恒之國的人們這才明白, 將那生命最後凋亡的一瞬間的美麗, 都能夠視為永恒的光芒的他們, 才是生活在一瞬間的瞬間當中。便如在一葉之中,沿至脈絡,又有萬方世界;在顆粒微塵當中,包含無限廣闊。

永恒之國,所看見的一切皆為永恒,然而這恰恰是因為,他們自身處在永遠的變化當中,朝生暮死,方死方生。

在第一天的時候,光芒降臨了永恒之國,遍布了永恒之國廣闊的天地。

也是在第一天,這一朵在轉瞬間燃燒綻放的煙火,轉而消失不見。

永恒之國的土地上,在短暫的光芒籠罩之後,重新回歸了黑暗,等待下一抹光亮,在突如其來的時候,美麗地到訪。】

在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江雲宣終於能夠徹底伸了個懶腰。

係統出聲問他:【所以,永恒之國的人那麽漫長的追逐的生命,實際上跨越時間和空間,以一顆正在隕滅的星球的角度來看,其實僅僅是一瞬間嗎?】

江雲宣微微頷首,“所以’第一天’,也是最後一天,永恒之國的人,永遠都隻活在第一天。”

係統若有所思。

【那麽,它們的相遇,一個是盡管最燦爛美麗,卻已經即將隕落;另一個是盡管認為自身無限永久,生命時間的維度卻根本不在同一條線上……感覺好殘忍,就這樣什麽都不剩下了。】

江雲宣微微挑眉,“真的感覺是殘忍嗎?難道你不覺得,比起燃燒生命綻放出的最後花朵,更加令人感到滿足的,是‘相遇’本身嗎?”

相遇……本身?

江雲宣說完打了個嗬欠。

這樣算起來,他倒是已經連續很久都沒有休息過了。

隻不過才一轉身,江雲宣便被嚇了一跳。

隻見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所身處的龜殼當中,已經趴了滿滿一地的毛絨絨;它們為了盡全力地全都擠進來,全都縮小了自己原本龐大的身軀,每一個都隻有巴掌大小,在江雲宣身邊的地麵上趴了一地。

它們不僅毫無戒備心地就這麽趴在他這樣一個人類旁邊,甚至還閉起了眼,悠閑地打起了小呼嚕。

江雲宣:“……這是什麽情況?”

他轉而問係統:“係統,這是怎麽一回事?”

係統也表示很茫然:【我沒有注意啊……我剛才在回憶你寫的小說來著……】

江雲宣看著眼前睡得正香的一團又一團,終於還是沒能忍住,朝著其中一團毛絨絨的圓滾滾的屁股,伸出了罪惡之手……

“你在做什麽?”

一道聲音從龜殼之外突然響起。

江雲宣的動作就這樣頓住了;他朝著聲音的來向看去,透過龜殼的入口,看見了龜殼之外的白狼的身影。

對方的目光銳利,江雲宣順著對方的視線,一路拉近,落到了自己伸出去的、停在了空中的手上。

他有些訕訕地收回了手。

嘖,這些可不是自家的毛絨絨,又是身處敵營,他怎麽就沒能忍住呢?

而外麵白狼的視線也隨之落到了圍聚在江雲宣周圍的一群變小了的、毫無異生物威猛形象、睡得四仰八叉甚至攤開肚皮的手下身上。

原本想要進入龜殼當中的腳步不由得頓了一下。

“……人類,你出來一下。”

江雲宣察覺到了對方語氣當中的攻擊性,有些不明所以。他小心翼翼地繞開周圍一地的毛絨絨,努力尋找它們當中的縫隙處落腳,終於成功走出了龜殼。

“您找我?”江雲宣問白狼。

白狼則扭頭,從身後叼出了什麽。江雲宣定睛看去,被白狼叼出來的,竟然也是一隻睡得昏天黑地的毛團子;而且這一個毛團子也很是眼熟,正是之前來找過他的小棕熊。

“這是……”

“人類,你對它做了什麽?”白狼小心翼翼將小棕熊放在身前的地麵上,抬頭對江雲宣嚴肅道。

“它自從吃了你給的食物之後,便一直昏迷不醒,直到現在。”白狼猛然逼近了江雲宣,迫人的氣勢仿佛下一刻就要將江雲宣撕碎在它的利爪之下。

“是不是你卑劣地朝我的手下下了毒藥?可惡,如果你現在不立刻將解藥交出來——”

江雲宣迫於對方的氣勢,微微後仰了一下身體。

隨後他聽到了一道聲音從地上的方向傳來:

“……呼嚕……呼嚕……”

不斷朝著江雲宣迫近的白狼身體頓住了。江雲宣也停下了後仰的動作,一人一狼之間此刻的姿勢顯得有些許的……尷尬。

因為,這兩聲綿長的呼嚕聲,正是發自於方才被白狼放到了地上的,它“昏迷不醒”的手下小棕熊。

江雲宣訕笑一聲,攤了攤手,說道:“首領,要不然……讓我先去看看它?我確實和它分享了一點食物,不過我並不確定是不是因為食物的原因它才昏迷……”

白狼最為慶幸的,就是它不像是人類,它擁有一張毛臉。

因此它的尷尬絕對沒有被眼前的這個人類發現——白狼確定以及肯定。它緩緩地退開身體,給江雲宣留下了前去察看小棕熊情況的空間;因為方才小棕熊發出的呼嚕聲,白狼對於江雲宣別有用心的懷疑暫時已經全部轉換成為了對於自己的蠢熊手下的氣憤。

能不能不要這麽沒有出息?害它在人類麵前丟臉!

隻不過白狼的視線緊接著一轉,看到了龜殼之內的景象。它的其他手下們,全都和小棕熊一樣,就那麽無知無覺地橫七豎八躺在裏麵;白狼爪子使勁拍了拍龜殼,也沒能將裏麵的任何一隻手下吵醒。

所以已經很顯然了,不僅僅小棕熊,而是它所有的手下全都遭受了這個狡猾的人類的毒手!

白狼怒不可遏,猛然轉身,就要質問正蹲在地上查看小棕熊情況的江雲宣;就在它即將憤怒出口的時候,耳朵微微一動,聽見了龜殼裏麵的手下們翻身的動靜。

“……罐頭,好吃……吧唧吧唧……呼嚕……”

白狼:“……”

白狼默默地再一次收回朝著江雲宣邁進的前爪。

好險好險……都怪他這些愚蠢的手下!險些就要讓他再一次在這個人類麵前丟臉了!

而這時候江雲宣也終於檢查完了小棕熊的情況;在他看來,這隻家夥很顯然就是睡著了,可是江雲宣怎樣翻動它,甚至沒有忍住揪了一把它圓尾巴上的毛毛,也還是沒能把小棕熊叫醒。

睡著了卻又叫不醒,這是什麽原因?

江雲宣伸手將小棕熊下巴的毛毛上沾著的糖絲扯了下來。

很顯然,小棕熊好像並沒有什麽和好夥伴一起分享零食的習慣,在吃完了所有的糖葫蘆之後,便美滋滋地進入了夢鄉。所以它昏迷不醒的原因,竟然是因為……

他給的糖葫蘆嗎?

江雲宣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吃掉糖葫蘆之後的反應,很確定並沒有什麽昏睡之類的副作用,不由得難解地皺起了眉。

白狼走到了江雲宣的身側停下,“我的其他手下,為什麽會在你這裏?”

江雲宣回頭望了一眼矗立在原地的龜殼,解釋道:“我也不是很清楚……當時我正在寫作,回過神來它們便已經在我周圍睡著了。”

白狼說道:“它們和這個蠢貨一樣。”

江雲宣愣了兩秒,“也全都無法叫醒了嗎?”

白狼點了點頭。

江雲宣皺起眉頭。

他並沒有給其他異生物糖葫蘆,可是它們為什麽卻也出現了和小棕熊一樣的情況?隻不過這件事,江雲宣是不可能推卸責任的:

“我很抱歉,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導致了它們的昏睡不醒,但是……”

“等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