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突然出聲道, “你說,你之前在做什麽?”

江雲宣撓了撓頭,“寫作啊。”

白狼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寫作?難不成,你竟然還是一個靈文師?”

江雲宣點點頭。

於是白狼看著江雲宣的眼神更加不可思議了。

江雲宣以為白狼是在感歎他的靈文師身份, 不由得赧然道:“其實靈文師並不是那麽難以……”

白狼已經震驚說:“人類竟然已經無能到了這種地步嗎?連珍貴的靈文師竟然都能讓他迷路在這種鬼地方、並且還這麽長時間都沒有來尋找?”

江雲宣:“……啊?”

白狼貌似已經認定了現在的人類已經不是它離開時候的人類了, 現在的人類其實已經變得無能又廢物, 它現在看著江雲宣的眼神都帶著憐惜。

江雲宣嚐試把白狼的想法拉回到正事上來, “要不我們還是先盡量找方法把它們喚醒吧?”

“不必,我有一個辦法。”白狼突然轉身進入了龜殼當中。進入之後它也縮小了身形,轉身看著仍然還在外麵的江雲宣,“人類,你進來。”

江雲宣進入龜殼當中之後,發現白狼已經在倒了一地的毛絨團子當中趴了下來。

“人類,現在你再次開始寫作,隨便寫些什麽。”

江雲宣明白過來,“您是認為,它們之所以昏睡不醒,是因為當時……我在寫作?”

白狼已經輕輕閉上了眼。

江雲宣雖然覺得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畢竟昏睡不醒的可是還有一個在他寫作時並沒有來到他身邊的小棕熊呢。但是見狀也隻能重新盤起腿,戴上連接器, 打開了終端。

《第一天》已經全部完成,那麽現在他要寫些什麽呢?

——對了,他還有一本未完的故事呢。

《荒塚》。

在動筆之前,江雲宣忍不住先打了個嗬欠。

伴隨著些微的困頓感覺, 卻仿佛讓他更加迅速地沉浸入了文字當中的世界。

一行行的文字就這麽在江雲宣的筆下, 緩緩展開。

【這是一條幽深而仿佛沒有盡頭的通道。

七個孩子手牽著手, 摸索著在黑暗當中前行。

黑暗當中沒有任何人說話,慢慢的,他們忘記了自己正在逃跑,忘記了耳邊的外界的聲音,前方全是黑暗,他們不知道這條通道的盡頭到底是落於何方,但是這些都並不能阻擋他們前行。

經過了一段段蜿蜒曲折的路,摸索過了一個個逼仄狹窄的洞口,終於,在遙遠的前方,似乎終於出現了一抹光芒。

少年欣喜地轉頭對身後的小孩子們說:

“我們馬上就要到了!”

六個孩子也欣喜不已。

他們繼續前行,朝著這條幽深的通道盡頭的一抹似有若無的亮光,不斷匍匐前行。

六個小孩子又開始嘰嘰喳喳起來了:

“那裏是什麽東西在發光呢?難道是陽光嗎?”

“不對,一定是有寶石在那裏!那裏是神秘的寶藏!”

“我喜歡寶藏!白哥哥,你呢?你覺得是什麽?”

少年微微笑了一下,說:“我也喜歡寶藏。”

那隱隱約約的亮光終於離著他們越來越近了,他們也終於即將要抵達這一條幽深而綿長的道路的終點。隻不過現在他們還什麽都不知道,所擁有的,就隻有對於即將到來的新奇事物的暢想。

小孩子知道什麽呢?

他們知道一切美好的事物,比如魚兒潛藏於海底,海草閃爍著寶石一樣的亮光,柔軟的海泥之下隱藏著一箱箱裝載著奇妙東西的寶藏。比如海底是蔚藍而有星星閃爍的銀河,海水裏飄**著奇幻而美妙的羽毛,他們腳步踏出這一條通道,走入了海底,卻愕然發現自己竟然漂浮了起來。

少年也震驚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在他們穿過的那一條長長的通道之後,竟然是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汪洋;隻不過他們並非是站在海麵上,而是身處於海底。

海水彌漫,但是他們仍然能夠呼吸;這裏的海水甚至要比地麵之上的空氣更要讓他們感到舒適和自在。

他們仿佛變成了魚。

孩子們鬆開互相緊握的手,開始在這一片遍布了光芒的海底嬉戲。少年忍不住腳步踏入海底的軟泥當中,沿著水草所朝他指示的方向,不斷前行。

腳下不僅僅是軟泥,還有紛繁的亂石;破舊的寶箱在汙泥當中隻露出一角,像是還在沉睡。少年看到不遠處有魚兒聚成一群在一圈圈地遊動,他走近之後,卻發現被魚群圍繞在內的,竟然是一座身體的一半隱沒在泥土當中的巨大雕像。

雕像似乎是一個人,但是因為長久的海水的腐蝕,已經變得腐蝕剝落;隻不過雕像上的雙眼仍然深邃而完整,就這樣靜靜注視著少年。

在雕像的一旁,刻著一行少年所沒有見過的文字的字符。他的手指輕輕摩挲上去,卻又突然被什麽刺痛了指尖。】

不知不覺,江雲宣就連身旁還睡著一群毛絨絨這件事都忘記了;也忘記了白狼正等待著自己的寫作會給它帶來什麽樣的反應。

等到江雲宣打了一個嗬欠,終於停下手的時候,轉頭便看見了盡管變小了、身形也依然要比其他的毛絨絨都要大的白狼,已經睡得肚皮朝天,不省人事了。

江雲宣的動作頓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轉過身,看著隻有肚皮還在起伏的白狼,在心中問係統:

“原來……我的寫作,還能催眠?竟然這麽好用?”

係統也很納悶,【按理說不應該啊……寫作還能有催眠的作用?係統教程裏也沒講過呀。】

江雲宣“唔”了一聲,“那你說……它是單純的睡著了,還是和其它異生物一樣,昏迷了?”

係統已經是跟隨過江雲宣上山下海的係統了,已經變得足夠了解江雲宣,於是他按照蠢宿主的想法,說道:

【至於是睡著還是昏迷,摸一把肚皮不就知道了?】

江雲宣讚成地點點頭,“沒錯。我覺得你說得對極了。”

於是江雲宣終於朝著仰著肚皮睡得昏天黑地的白狼,顫巍巍地伸出了自己的罪惡之手。

忽然聽見龜殼外響起輕微的動靜,江雲宣轉頭看去,竟然在龜殼外麵看見了……一個白色的影子?

江雲宣驚愕地睜大了眼。

難道在這個隕石當中,除了現在龜殼裏昏睡著的家夥們,還有其他的異生物?比如外麵的那個,擁有白色毛發的生物?

係統瞬間便知道,江雲宣絕對是又手癢了。

它催促:【不要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這麽三心二意可不行!先把眼下的毛絨絨摸了再說呀!】

也是,白來的機會,不摸白不摸。

江雲宣很快便將注意力從外麵出現的疑似白色毛絨絨身上重新轉移回到了眼前白狼的肚皮上麵。江雲宣在心裏為自己的行為尋找了一個很好的接口:

他這才不是在非禮異生物首領,而是在幫忙試探它究竟是睡著了還是昏迷過去罷了。

指尖成功觸摸到白狼軟軟的肚皮,江雲宣忍不住使勁摸了一把,臉上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

然後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因為,有一個白色的身影邁著輕盈的步伐,已經進入了他所在的龜殼,正緩緩地朝著江雲宣靠近。

它身形並不大,看起來還僅僅是一個幼崽;圓圓的腦袋,雪白的皮毛,看起來手感超級好;身體上有著間隔的紋路,是一隻白虎幼崽。

而且還是一隻江雲宣很眼熟的白虎幼崽。

江雲宣條件反射,瞬間便將自己正放在白狼肚皮上的手拿了下來。

係統吐槽他道:【蠢宿主,你好像是被捉奸在床哦。】

江雲宣咬牙:“……已經說了多少遍,不要亂用成語。……你覺得,它是嗎?”

係統:【是什麽?】

“是不是我家的那隻?不……應該隻是長得一樣吧?畢竟我家的那一隻是精神體,而不是異生物……”

在和係統說話的時候,小白虎已經邁著步伐走到了江雲宣的身前,然後施施然坐了下來,仰頭看著江雲宣。

江雲宣絕望地發現,這個小家夥,竟然連瞳孔的顏色都和自家的小白虎一模一樣。

所以……世界上難道會有兩隻一模一樣的小白虎嗎?或者……它們真的是同一隻?

而此刻小白虎已經將目光從江雲宣的身上移開了,轉而開始打量周圍一地的毛絨絨團子。江雲宣突然感到心虛,連忙移到小白虎的身前,擋住它的視線。

“咳……它們和我什麽關係都沒有,我沒有摸過它們,真的!”

小白虎微微眯起眼。

江雲宣簡直就差要舉手發誓了,“我怎麽可能會摸外麵的毛絨絨呢?我隻摸自家的小白虎的!”

小白虎好像這才終於被哄好了,矜持地點了點頭,起身朝著江雲宣再次邁近了一步。

江雲宣瞬間明白它的意思,連忙俯身將小白虎抱進了懷中。

如果說隻是用眼睛看著,江雲宣尚且不能夠完全確定它就是自己家裏的那一隻;那麽當親手抱起來的時候,江雲宣已經能夠確定了,眼前的這一隻小白虎,就是他家裏的那一隻沒有錯了。

江雲宣驚喜地將它舉起來,“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屬於秦漸風的聲音通過精神力直接傳到了江雲宣的耳邊:“我是追尋著異生物的蹤跡找了過來,因為這裏是無人區,飛船太過惹眼,所以我用精神體的形態靠近這裏。——你現在,不是應該在首都星進行集訓嗎?”

江雲宣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這個……其實是因為我也發現了異生物的陰謀,所以特地向朱辛夷要來了飛行工具,過來查看消息的——沒有想到你也在追查這件事,這是不是就叫做,‘心有靈犀’?”

小白虎微微點頭,一本正經,“沒錯。”

江雲宣笑著親了一口小白虎。

“對了,你是因為想要查探這裏的情況才過來的?其實所有事情,完全都可以親自詢問異生物的首領。”

小白虎訝異道:“首領?”

江雲宣伸手指了指仍然躺在地上、不僅睡得正香,現在甚至還愉悅地打起了呼嚕的白狼。

“就是它。”

小白虎再一次打量了一地的毛絨絨,這個它剛剛進來的時候,險些以為是什麽聚眾……的場景。

“所以,它們全都是……”

江雲宣確定地點頭,“沒錯,是異生物。”

小白虎:“……”

它已經在戰場上征戰許多年,見識並不算少;就算是麵對任何危機和艱難的大場麵,都很難有什麽動容。可是現在在麵對這一群睡得橫七豎八,露著肚皮毫無形象的,戰鬥力可怕的、人類一大威脅的異生物的時候,卻罕見地沉默了。

江雲宣此時也察覺到了,“異生物”這個詞語所代表的值得嚴肅對待的敵人形象,和眼前這一大堆打著呼嚕毫無戒備心、怎麽也叫不醒的毛絨團子們,好像並沒有什麽相似的地方。

他有些尷尬道:“要不……我們先合作,把它們嚐試叫醒一下看看?”

*

而此時在另一邊,莫莫也終於和潝虛來到了宇宙空間當中。

那擁有著醉人的蔚藍色的巨大生物遊**在宇宙當中,讓過往的飛船和檢測台都忍不住側目;當然,軍部已經提前給他們發送了通知,因而所有經過的飛船和戰艦當中的士兵們,都沒有阻攔它們。

其實就算是沒有通知,像是潝虛這樣特征鮮明的契靈,他們也不會阻攔的。

而莫莫和潝虛也就因此能夠一路暢通無阻地,離開了首都星,離開了近星航向,飛向遠隔星域;後來甚至周圍逐漸不見了什麽宜居星球,而隻剩下了一片片瑰麗的星雲。

軍部當中,負責監控莫莫和潝虛周圍情況的第一軍團,正一邊注視著監測芯片傳輸回來的影象,一邊開會進行情況說明:

“看來他們已經到了中部星域,38-17方向的星雲就是這一區域的標誌;因為這片星雲的阻隔,之後的遠隔星球便沒有適合人類居住的宜居環境了。”

“他們正在按照江雲宣被抓走之前的坐標的方向前行,速度很快,以這個速度,再需要四個小時左右應該就可以抵達目的地。”

“等一下……他們好像偏離了原本的航線,怎麽朝著星雲的方向去了?”

而在宇宙當中,莫莫正和潝虛說道:

“大魚大魚,那邊的花好漂亮!竟然還有粉紅色的星星嗎?我們過去看一看好不好?”

沉默並且喜歡小孩子的潝虛先生當然並不會駁回小莫莫的願望,當即尾鰭一擺,一個漂亮的轉身,扭頭朝著遠處的那一片漂亮絢麗的粉紅色星雲遊去了。

小莫莫不由得在潝虛的背上歡呼:“哦耶!去探險嘍!去看漂亮的星星嘍!”

——所有的聲音都被如數傳輸到了軍部的會議廳當中。

正在監控著小莫莫那邊的畫麵、隨時等候他們找到異生物之後好獲得一手消息準備的第一軍團的士兵們,見狀也不由得沉默了。

特別是看到原本沉默而慈祥、仿佛一個沉穩而包容的長輩的、看起來再靠譜不過了的潝虛,在聽到小莫莫的請求之後竟然連思考也沒有,就果斷載著小孩去看粉紅色的星星,儼然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此次出行的目的是去拯救自己的召喚者江雲宣,他們更加沉默了。

當然,他們是沒有立場、也根本不會責怪契靈先生的。畢竟潝虛那麽美,小莫莫那麽可愛。

他們此刻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對於江雲宣感到可憐。

——好慘一個靈文師。怎麽會有這麽慘的靈文師呢?

士兵們忍不住在心中細數了一下。

召喚出來的契靈,一個沉迷帶領著小弟殺蟲子,聽到士兵傳話告訴的召喚者被抓走的消息之後,頭都懶得回;一個沉迷於陪男朋友殺蟲子,聽見自己召喚者的噩耗眼睛眨都不眨;一個沉迷於做主播,樂不思蜀好像連自己的召喚者是誰都忘記了;一個明明親眼見到了自己的召喚者被抓走也不動手拯救,現在還有閑心整日在他們軍部推銷自己畫的平安符……

現在,就連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叫做莫莫的小孩契靈,江雲宣這個“召喚者爸爸”在他心裏的位置,竟然還比不上在路途當中偶然見到的一朵漂亮星雲。

原本正為會議廳當中的所有人解說小莫莫那邊的情況的軍官不由得尷尬地笑了一聲,看向宮威:

“那個……團長,我們還需不需要……繼續下去?”

畫麵當中,小莫莫坐在潝虛的背上,已經逐漸靠近那一朵粉紅色的漂亮星雲了。宮威說道:

“再……等一等吧,小孩子看什麽都新鮮,說不定……等小莫莫玩夠了,就又回到原路,去救江雲宣了呢……”

另一個士兵說道:“小莫莫和潝虛額頭上沒有靈紋,顯然自主性和其他江雲宣召喚的契靈一樣,應該都很高才對……既然這樣,真的想要去救江雲宣的話,那麽應該也可以和顧大通一樣,不必被召喚也可以主動轉移到江雲宣身邊吧……怎麽竟然還需要這樣一點點親自趕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