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樹下一雙舊人,女人幽致淡雅,坦然大方,男人卻一雙眼睛片刻不離的貪看。晟爺大方借出別墅後的小花園供顏溪和遲墨笙敘舊,希望趕快把這群電燈泡送走,恢複和小狼崽美好的二人世界。

顏溪看的清楚,那雙眼裏的柔情蜜意和數年前並沒半點分別,隻是那時的自己會沉醉其中,心甘赴死,而現在卻冷靜克製,平靜如水。她離開遲墨笙已經三十餘年。翩翩公子如今也是年過半百滿臉皺紋的滄桑中年人,背負著內疚與遺憾的悔恨鬱鬱半生。

她相信,遲墨笙對自己不是不愛,隻是缺乏保護愛情的勇氣,就是這樣軟刀子傷人最可恨,兩頭放不下取舍,優柔寡斷的當斷不斷。

“你放了凜凜,我也來見了你,”從小彈鋼琴的氣度高華,讓顏溪保持著良好的教養,哪怕現在對麵是遲馭,她也能麵不改色潑他一臉水:“我們的交易達成,你還有什麽要說的麽?”“小溪……”遲墨笙聲音裏是浸著甜蜜的痛苦:“除了這個,你就沒有別的和我說?”

“我們三十年沒見,你就不問問我過得怎麽樣?”

“遲家的公子怎麽能過得不好?何況你還好好坐在這裏和我說話,”顏溪眼裏閃過一絲譏笑:“而我兒子躺在房間裏虛弱的不能動彈;”

“你覺得我該關心誰?”

“我不是不救他,”遲墨笙急了:“我是……”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顏溪幹脆打斷:“你想說是你說服不了你爸,撼動不了他做的決定也擺脫不了他的控製;”

“遲墨笙,你不是不能,你是不想,你從來都沒有從心裏想去反抗他;”

“三十年前對你的愛情是,三十年後對你的兒子也是;”

“你從來沒有想過豁出一切為了我或凜凜做些什麽,因為你還是最愛你自己;”

“那時你爸說了,是要我還是要遲家,你不是沒得選。看上去是他強迫你放棄我和別人結婚,其實你內心很期待有人替你做了你想做卻不敢做的事,因為你怕自己主動放棄良心會受到譴責,就像今天遲凜的無妄之災,你是他父親,難道不該為他保駕護航豁出一切麽?”

顏溪軟下語氣,靠回座椅:我知道,你不是不愛我,你隻是太懦弱。”

“都是前塵往事,沒必要揪著不放,你不想聽你在這裏說你有多愛我多放不下,或者對著我列舉你對你原配妻子做了些什麽事以此證明自己,那個嫁給你的女人,也很可憐;”

“凜凜和衍衍的事我不會插手,他喜歡誰是他的自由,你也最好不要插手,白白惹他厭煩,至於他要不要接手遲家,這事兒他說了算,有空在這裏磨,不如回去好好勸勸你爸;”

“就一樣,”顏溪居高臨下,起身準備離開 :“如果遲馭再把主意打到這兩個孩子任何一個身上,我一定和遲家魚死網破。”

“遲墨笙,你是知道我的,我顏溪能躲你三十年,把一個母親惹急了,她什麽都幹得出來。”

凜冬臘月,寒風連綿不息,吹落一地枯枝敗葉。滴水成冰的季節,看著離去的身影,那滴沒落下的淚堪堪留在眼角,等著時間夠長,升華成霜。

“伯母,”夏宸衍起身迎接開門進來的女人:“您來了。”

**遲凜輸著葡萄糖還在睡,一隻手非要抱著衍衍的胳膊,這下想扯都扯不出來,夏宸衍鬧了個紅臉。

“沒事,”顏溪笑眯眯的看他:“讓他抱著睡吧。”

“他怎麽樣了?”

“沒什麽大礙,腿上的傷已經處理過,就是身體還比較虛弱,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嗯,有你照顧他,我很放心。”顏溪拉過他,拍拍手背:“凜凜和我說過你,他說他對你,是一見鍾情;”

“別怕,我不是那種古板的家長,”感覺到夏宸衍的忐忑,女人摸摸肩膀安慰他:“遲凜很早就和我說過他喜歡男人,隻是一直單著找不到喜歡的;”

“我既不想他隨便找個人湊合,也擔心他一輩子自己孤獨終老,能遇見你,是他的福氣好;”

“受我和他父親的悲劇影響,遲凜是個執著要結果的人;”

“衍衍,這話阿姨也隻問一次,你可以麽?”

那雙畫畫的手溫熱有力,用力捂著愛人母親給予承諾:“阿姨,我可以;”

“我是要和他一輩子的。”

顏溪笑了,抽出手解下脖子上的項鏈放在夏宸衍手裏,那是一枚頂級雞血石打成的平安扣:“這是我家一路傳下來的,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遲凜外公臨走時叫我傳給他未來的另一半,現在就給你了;”

“不用推辭,好孩子,”起身親自給夏宸衍帶上:“我這把年紀也再沒有什麽別的指望,兒女幸福就是最大的安康。”

“謝謝伯母,”夏宸衍的臉泛開一點微粉:“我會好好保管。”

“好好過日子,至於遲家那邊,你們也不用擔心什麽,萬事有我。”

顏溪走出房間,將一室靜謐留給這對劫後餘生的愛人。

意料之內的,遲墨笙已經走了。她知道那番話有多傷人,像是把一個人光天化日下剝得精光,強迫他麵對真實的自己。為了兩個孩子,顏溪選了最有效也最危險的手段。

“你算好了他會回去做什麽。”鬱晟儒站在二樓走廊,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既聰明又漂亮的女人。

“晟爺不是知道麽?”顏溪看著他下樓:“還要謝謝您出手相助。”

男人懶洋洋坐下:“舉手之勞,我也隻是看在瞿淮的份上,再說我也不是白幹的;”

“你兒子接手遲家,別忘了把我想要的東西送來。”

“自然,”顏溪爽快答應:“不會讓晟爺做虧本買賣。”

“你猜猜他會怎麽幹?是直接奪權還是迂回戰術?”

“以我對遲墨笙的了解,他不會直接奪權,因為這樣會落下詬病,大概會用別的辦法。”

“嘖,負心多是讀書人,”鬱晟儒滅掉手上的煙:“顏女士,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兒子的身體,他還不能走動,等他能動彈了,你們一家麻溜的搬回去,我給你們派保鏢二十四小時守著。”

……其實你就是嫌棄我們是電燈泡:“知道了,晟爺放心,我們也不想天天在這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