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晟儒盤踞西南多年,靠的不僅是強大勢力,還有無雙智計。晟爺輕易不出手,出手即致命。

華國邊陲小鎮,鬱晟儒派燕九一路疾行,請來了顏溪。至於為什麽是燕九,尊重女性的晟爺挑了挑幾個兄弟,嘖,還是燕九長得最白白淨淨像個好人。

事先沒和夏宸衍打招呼,因此當他一早起床,看見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麵帶慈笑的看自己時,難得露出一點迷懵。

何況她還有雙和遲凜幾乎一樣的眼睛。

“你是衍衍吧?”

顏溪聲音溫柔,像四月清風徐徐,穿過青翠竹林沙響:“你好,我是遲凜的母親,凜凜和我說過你,還說要帶你回家來見我。”

“啊……”夏宸衍如夢初醒,連忙伸出手:“伯母您好,我叫夏宸衍。”

“顏小姐,我看還是把你兒子他老公救出來再敘舊,”鬱晟儒端著碗粥從廚房出來,邊吹邊上樓:“二十分鍾,瞿淮吃完早飯我們就走。”

顏溪看著他上樓的背影:“這孩子其實是個妻奴吧。”

……伯母,您真相了。

打蛇打七寸,顏溪就是遲墨笙這輩子唯一的軟肋,像是脖子上最脆弱的動脈,被鬱晟儒拿著刀扣死抵住,無法反抗。

因此第七天,遲凜終於重見天日,門開的一霎光線刺眼,躺在地上的男人偏過頭閉著眼,聲音虛弱卻堅定:“我說了,什麽條件我都不會答應,不用白費心思。”

“遲凜,”來人不是遲老爺子,而是一臉激動的遲墨笙:“你媽媽來嵐省了;”

“她說願意見我,”不再年輕的容顏已經有了皺紋,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但是要我把你放了帶出去;”

“你爺爺有點感冒去醫院了,我偷了鑰匙,”遲墨笙進屋扶他起身:“我們隻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車我已經準備好就在後院的小門。”解開遲凜手上的手銬,遲墨笙看著他血跡斑斑的手腕痛心不已:“我該早點這樣做的。”

不敢驚動保鏢和家裏仆人,隻有遲墨笙攙扶著他,關了一禮拜,還沒打斷一條腿,哪怕遲凜身體再好體力也早已透支到極限,靠著一口氣撐到現在的男人一路跌跌撞撞,走到後院已經滿身冷汗,嘴唇發白。

“再堅持一下,”遠處一輛奔馳商務房車駛來,遲墨笙眼前一亮:“來了!”

夏宸衍是第一個跳下車的。

虛弱到透明的男人看見老婆還對自己露出一個笑:“我沒有事,衍衍別哭。”

“先上車再說,”趙寧一把攙過遲凜塞進車裏:“你們先走,我來斷後。”

遲墨笙是最後上車的,餘光掃過前方,臉色大變:“他們提前回來了!”再往後看,保鏢已將後路堵死,前後夾擊被困,腹背受敵。

“遲墨笙!”遲老爺子拄著拐杖氣衝衝下車:“你要造反嗎!”

“爸,”遲墨笙豁了出去:“遲凜不願意,您何必要逼他!”

“什麽願不願意!他願意的事是錯的,你當爹的不好好教育,還縱著他性子來麽!”

“給我滾下車!一會我再收拾你!”

“我不,”遲墨笙咬牙反抗:“我要送他走,爸,求你讓個路。”

“墨笙,”遲老爺子沉下臉:“我數三個數,下車。”

“一,”

“二,”

後麵賓利後座門被打開,一個聲音打斷他:“遲老爺一把年紀,何必脾氣那麽大。”

夏宸衍驚異回頭,鬱晟儒竟是也跟了來。男人走向前,頷首示意:“遲老爺,好久不見。”

“你是……鬱晟儒!”老人微微吃驚,隨機冷哼:“我就說我這兒子怎麽有膽子做出這樣的事。原來有人替他出謀劃策;”

“但這是我們家務事,晟爺一個外人,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誰說這是你們家務事,”鬱晟儒挑眉看他:“你綁了我老婆的兄弟的老公,就不是家務事;”

“也一把年紀了,拽著權不肯撒手頤養天年,天天操心過度,也不怕突然就這樣去了,怎麽,還真打算一輩子為遲家發光發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嘴裏說些戳人心窩子的話:“就算你綁了遲凜繼承遲家,他不願意結婚生子,一輩子念著夏宸衍,就和你兒子一樣,遲家一樣是,斷、子、絕、孫。”

“遲馭,”鬱晟儒喊了他名字:“人老了就要服老,有些事管不了,也不該你管。”

對麵遲老爺子背氣到發抖,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模樣,眼神陰鷙:“鬱晟儒!你別欺人太甚。”

“嘖,我一向尊老愛幼,得看你給不給我機會;”

“我也數三個數,把路給我讓開。”晟爺麵色一轉,鷹視狼顧,十米的距離空氣驟然緊繃。

“英國山高路遠,要是老巢現在出點什麽事,你也鞭長莫及吧。”

“你想幹什麽?”

“不幹什麽,就是準備了點東西,防患於未然;”“我今天要是過不去,”威脅人的話說得雲淡風輕:“遲家的醫藥實驗室,大概會出一點小小的事故。”

馭心知肚明,合作多年,嵐省晟爺的話,絕不是恐嚇玩笑。目光若能化作實質,鬱晟儒應該全身都是窟窿眼。

“讓,路,放,人。”

“謝謝老爺子,好意我就收下了。”絲毫不把遲馭想殺人的目光看進眼裏,男人轉身打開車門:“開車。”

車上,趙寧粗略看了看遲凜的身體狀況,先替他消毒包紮手上的傷口:“小腿輕微骨裂,但好歹底子好,隻是有些脫水和眩暈,身體機能比較虛弱,回去好好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你也是真厲害,”趙寧有些佩服:“硬生生捱了七天。”

“謝謝寧哥,”夏宸衍抱著遲凜,讓他躺自己腿上睡覺,低聲哄他:“休息一下,回去就能見到伯母了。”

“你有沒有事,”遲凜抓住他的手:“言之揚……”

“我沒事,”嘴唇輕碰他額頭:“隻是關了我幾天,後來遇見我大學時的小學弟,他救我出來的。”

“鬱晟儒……”

“晟爺是他愛人,”夏宸衍極溫柔的看他:“我們得好好感謝他。”

“先休息,我們時間還多,等你醒了再慢慢說。”

“你給他蓋上吧,”趙寧丟過來一張毯子:“這是我們大哥出門必備,哄嫂子用的。”

夏宸衍失笑:“晟爺還是很寵小淮。”

官方吐槽最為致命:“哪是寵啊,那是給自己找了個祖宗供著。”

車速平穩,遲凜很快睡熟,夏宸衍就這樣,抱著人一路直到回家。

賓利裏,瞿淮仔仔細細前前後後把鬱晟儒翻來覆去檢查了好幾遍,確定人沒受傷才鬆口氣。

男人親親他:“笨,我怎麽會有事。”

“遲凜哥怎麽樣?”

看著問題不大,就是腿瘸了,也是個真漢子,關了七天還能意識清醒。”

“鬱晟儒。”

“嗯?”按進懷裏臉和臉湊近:“寶寶,你一般這樣叫我,就是又想做什麽我不想你幹的事了。”

“許遲川,你還記得吧?”

“記得,那個之前失蹤你以為他要自殺的,怎麽了,你倆不前段時間才見麵麽?”

“今天他要去醫院做治療,”瞿淮搖搖男人胳膊:“我得陪他。”

老男人那雙沒有波瀾的眼睛硬是被他看出點醋意,貼上去親了一口:“答應嘛,反正最後你也是要答應的。”

“小混蛋,”掐著腰把人提到自己腿上:“就知道吃死你老公。”

王醫生做了許遲川好幾年的心理醫生,瞿淮和他已經很熟識。治療結束,許遲川還裏麵沒出來。辦公室裏,瞿淮坐在他對麵,兩人交流情況。

“今天怎麽樣?”

“呼,比我想象中好一點,”王栩摘下眼鏡,按按眉心:“但最關鍵的問題還是觸碰不到。”

他做了十餘年的心理醫生,許遲川算是他最費心也是最棘手的病人,平心而論他是真想幫這孩子,可一個並不想被救的人,旁人永遠無能為力。

“怎麽說?”

“這麽和你說吧,”王栩舉了個例子:“每個人都有防備心和秘密,也有自我保護的機製,小川的自我保護過於封閉,並且他很固執偏拗,我盡全力才能說服他打開自己一點點,但每次要到問題根源時,就會大腦應激然後拒絕。”

“意思就是,”瞿淮擰眉:“其實他自己潛意識裏,是不願意被救的?”

“對,就是這樣;”下一句,王栩丟下一個更重的炸彈:“有件事你肯定也不知道;“

“上次治療時他不小心打翻茶杯弄濕衣袖,我去拿毛巾回來,恰巧看到他卷起袖子;”

“右邊胳膊,有一條極長極深的疤。以我多年做醫生的經驗,起碼是四年以上的舊傷,也就是說,那傷最遲也是他上大學前就有的;”

“他還摘了護腕,我借口擦手,趁他不備時悄悄看過一眼,很多很淺又小的傷口,胳膊上還有齒痕;”

“說真的,小淮,要不是那是自殘傷,我都要懷疑是不是被人虐待,然後報警了;”

“我覺得,他一定受了很多苦。”

瞿淮聽得心驚膽戰,難怪!難怪許遲川大學四年從不肯穿短袖,夏天也是七分袖的襯衣!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許遲川,但傷口遠遠比他看到的更巨痛瘡潰。穆時海和他,不是隻有天各一方的生離,還有那些看不見,卻深入骨髓的潰爛。

“你看著他平時生活學習都很正常,全靠一股信念在撐著才沒垮;”

“我隻能說盡力保證情況不繼續惡化,再有一點,”王栩格外囑咐:“別拿任何可能會引起他情緒波動的事刺激他,特別是和他信念相關的事;”

“隻要他覺得值得,旁人沒有權利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