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分離三十年,顏溪還是那個最了解遲墨笙的人。不出她所料,男人果真動手了。

五天後,遲家發出聲明,遲家老家主遲馭突發中風,需要緊急轉院回英國接受治療,大局暫由少東家遲墨笙接手。

病**躺著的老人嘴歪眼斜,半邊臉和身體都癱瘓,一雙渾濁的眼死死盯住床前站著的不孝子,嘴裏嗚嗚咒罵,卻一個字都聽不清楚。

“爸,別擔心,我會找最好的醫生治療你的病;”遲墨笙自說自話,麵無表情卻透著怨毒:“拜您所賜,我妻離子散三十年,這份恩情,我一定好報答;”

“你知道麽?你找的兒媳,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打算讓她懷上孩子;

“那個女人懷孕了又流產了,是我幹的;”

**的老人劇烈掙紮,幾乎要滾下床。

“我就是想讓你斷子絕孫,”遲墨笙字字誅心:“但小溪心軟留下遲凜,便宜你了。”

“遲凜願不願意認祖歸宗已經不重要,遲家在我手裏,就是在他手裏;”

“我也不在乎他認不認我,小溪說的對,”五十多歲的男人露出難堪的恥辱:“是我太懦弱,所以是活該的;”

“這是我欠他的,也是你欠他們母子的;”

“一輩子聽你話,以為你能給我一點憐憫,放我一條生路;”

“你毀了你兒子一輩子,”他伸手扶住遲馭,牢牢按在**:“我不能讓你再毀了我兒子。”

“遲馭,你信嗎?”低頭在他身邊輕語,微不可聞的聲音傳進老人耳朵裏:“這是報應。”

報應不爽,人做天看。

“還有,言家那孩子發到我手機上的照片,我根本沒有告訴你,隻有管家當時看見過;”

“我知道他是你放在我身邊的一條狗;”“放心,”遲墨笙拍拍他肩膀:“我會送他去陪你。”

頭也不回走出醫院,身後嘶啞淒厲的叫聲一並被關在門後。

遲到的認錯和贖罪,像下在炎炎烈日的暴雪,不合時宜且毫無意義,他不能改變什麽,隻好用盡所有試圖彌補一二。

顏溪把遲墨笙的意思轉達給遲凜時,已經康複一大半的遲總還在扮作柔弱安詳地躺在**,張嘴喝老婆一口一口吹涼喂來的烏雞湯。

“遲凜,”當媽的看不過去了:“你多大年紀了,自己沒長手嗎?三歲就能自己拿著勺子吃飯,三十了還要人喂?”

“媽,”遲總麵不改色:“你不懂,這叫情趣。”

……不生氣不生氣默念三遍親生的親生的親生的:“遲墨笙的意思,你怎麽看?”

“答應他,”生著病的男人依舊胸有城府,算策無漏:“遲家的產業集中在醫藥研發和銷售,還有地產和商場,拱手送來的肥肉,為什麽不要?”

“行,你有打算就好,”顏溪走出臥室,還是忍不住回頭:“衍衍,你別太將就他,這臭小子皮實的很!”

“老婆,”遲凜湊上前親:“別聽我媽的,我一點都不皮實。”

“別鬧,”喝光的碗放在床頭,夏宸衍拿出藥膏給他上藥:“手還沒好完。”

擦藥的動作很輕,沾著藥的棉簽輕柔,男人細致的塗抹每一寸有傷的肌膚。

“衍衍,”

“嗯?”

“和我去英國吧,好不好?”

“我接手遲家以後大概前幾年會經常往那邊去,或者住在那兒,等到完全掌控產業才能回來;”

“如果你不想背井離鄉,我就辛苦一點來回跑,就是不能大把時間陪著你,舍不得;”遲總頭拱進老婆懷裏,像隻求擼的大狗:“和我去吧,好不好?”

“到了那邊我們去愛爾蘭結婚,買一棟小房子寫你的名字,養一隻你喜歡的小金毛,每天下班回家我做飯給你吃,然後陪你去泰晤士河邊看日落,等我繼承了遲家,讓你做最大的股東,財產都在你手裏,我惹你生氣了就把我掃地出門;”

“衍衍,”裹成粽子的手緊緊抱住愛人:“你信我,我是要和你白頭到老的。”

在他肩膀上眼眶微熱,人幸福到極致時,原來流淚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遲總家大業大,我辭職離國萬一找不到工作,”

“能暗箱操作做你秘書嗎?”

能,太能了。

唇齒相融的愛意在呼吸和舌間相纏裏得到釋放,肆無忌憚的親吻,再沒什麽是不可相守的阻礙。如果苦難過後是你,痛一點晚一點,都沒關係。

今晚的餐桌格外淒涼,兒子和兒婿整個下午都關在房裏到現在都沒出來,顏溪對著鬱晟儒夫夫食不下咽。

你們真的不能收斂一點嗎?

你們看不見我嗎?

為什麽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喂別人喝湯?是什麽神秘的儀式嗎?

顏溪女士暴躁離場,拒做電燈泡。

晚上九點,遲凜神清氣爽下樓覓食,鬱晟儒多精的老狐狸,一眼看出門道。嘖,住自己家睡自己床,過得比自己還舒服。

“遲凜哥,”瞿淮鑽進廚房:“你好些了嗎?”

“好多了,”嚴峻的臉露出些柔和:“這次真的謝謝你和晟爺,必定報答。”

“沒關係……”小朋友的遲疑落入眼中:“小淮,有事直說,過命的情分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好。”下定決心開口:“我們上樓說。”

遲凜一直知道穆時海有個想了很多年的人。兩個人一起去高空跳傘,穆時海跳下去喊的名字是許遲川;峽穀蹦極縱身一躍的時候,喊的也是許遲川;胃出血送去醫院搶救昏迷不醒,喃喃自語的嘴裏,叫的也是許遲川。

每年四月二十五這天,穆時海都像丟了魂的行屍走肉,雷打不動抱著一箱啤酒坐在麵朝華國的方向,桌上堆著包裝精美卻送不出去的禮物,一喝就是一整晚。

他後來才知道,這天是許遲川的生日。平日遊刃有餘倨傲多變的小少爺,喝多以後像條被丟棄荒野沒人要的野狗,抱著相框一邊哭一邊喊崽崽。

那時的他不能體會這樣的情感,除了遺憾和心疼,還有一點不解。

不是曲終人,不明曲中意。如今隻要轉一轉他和夏宸衍會分開的念頭,不能想,想一想就會發瘋。

那麽這麽多年的穆時海和許遲川,該是活在怎樣的痛苦之中。

“現在就算知道他的下落,我也不敢說。”瞿淮揉揉太陽穴很頭痛:“醫生說了,不能刺激他,就算我現在告訴他穆時海的下落,見不到人,還不如不說。”

“穆時海走不了,”遲凜十指相扣握著夏宸衍:“他不是不想回來;”

“是沒辦法回來;”

“他爸給他手機被裝了竊聽和監控,一個電話和信息都不能往國內發;護照也被扣了,寸步難行,不然也不會是我來華國拓展公司;”

“我剛遇見他的時候,他連飯都吃不起,連續啃了一個月的幹麵包,身上的錢隻夠活著,上課每天都有人跟著他;”

“我見他也跑過,還沒到機場就被抓回去,被皮帶抽得鼻青臉腫,手骨折了好幾次,每天打著石膏去上課;”

“這隻是我知道的和看到的冰山一角,穆時海很少說他的事。但我可以確定,他一天都沒有忘記過許遲川。”

“我知道,”不能想象那是什麽樣的日子:“如果他忘了,許遲川受的苦,就太可笑了。”

“這是死局,”小狼崽低下頭,想起許遲川在二十三中門口的背影:“外人沒法破解。”

“等去了英國,我會想辦法幫他擺脫他爸的控製,”遲凜堅定地看著瞿淮:“至於這邊的人,就交給你了。”

“我會看住他的,”為了好友而達成一致:“遲凜哥,拜托你,讓穆時海回來快一點;”

“不要讓許遲川再等很多年。”

好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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