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慧芳坐下後,朝兩人審問道,“說吧,你倆到底是什麽關係?”

沈月棠驚訝又懊惱,果然,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就是她親媽。

真後悔沒早點把徐凜趕走。

一轉頭,又對上徐凜那雙發亮的眸子。

不是,你不是要告家長吧!

她要他搖頭,他卻朝她露出個“你放心”的表情,然後站直身體,朝趙慧芳啪地敬個禮。

又拿出自己帶在身上的證件,擺在趙慧芳麵前的桌子上。

“阿姨好,三年前,我和小月處過對象……”

沈月棠反駁他,“組織沒有批準我們戀愛報告,我們就不算處對象。”

徐凜附和道,“對,比組織的同意書更早到的,是我的任命書,組織讓我去參加東南任務……”

沈月棠再次打斷他,“所以我們沒緣分!就算繼續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徐凜眼裏攪動著一縷精光,笑道,“三年後,我們能重逢,不就是上天給我們最大的緣分?”

沈月棠還想再吵。

趙慧芳此時已經聽懂了,朝沈月棠瞪了眼,訓道,“你閉嘴,看你多大臉!能比組織任務還重要?”

沈月棠不滿地喊了聲,“媽!”

趙慧芳又對徐凜說,“徐凜是吧,你能站在我麵前,把自己心意都說出來,就足夠說明你對小月是真心的。”

徐凜激動得嘴角一顫,趙慧芳又說,“但是,感情從來不是一廂情願,小月如果一直不同意,你又要怎麽辦?”

徐凜沉默了一下,似乎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片刻後,他目光堅定地看著沈月棠,“我相信一句話,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趙慧芳瞅了眼仍舊抿著嘴,一臉不滿意的沈月棠,歎了口氣。

感情的事,往往是自己看不明白的。

當看明白的時候,就怕要後悔了。

她暫時結束了感情的話題,說,“行了,既然來了,就一起吃頓飯吧!”

本來,趙慧芳要做飯,徐凜當即接過她手裏的圍裙,“阿姨,你上班已經夠累了,讓我來做飯,也給我個表現的機會。”

在農機廠平房院兒裏,雖然住的都是雙職工,可做飯做家務的人,還是女人。

男人下廚房做飯,那可太稀奇了。

但凡有鄰居路過,就會有人問一句,“慧芳,今兒你女婿上門呐?怎麽還讓女婿做飯呢?”

“慧芳,你女婿是哪個廠的?”

“慧芳,你和月月算是苦盡甘來嘍!”

趙慧芳大大方方地回應,“別瞎說,倆孩子還沒定下呢。”

“公安!就前街派出所,人家剛退伍回來,抓了好幾撥賊呢!”

平房裏住的就那麽幾戶人,胡美玲也很快聽見了動靜,心裏都快嘔死了!

她家周曉芸,一個考上大學的大學生,竟然還不如沈月棠那個沒考上大學的個體戶!

帶回來的女婿,徐青山整天就知道當大爺!吃了飯就去圖書館,等又該吃飯了,就回來了。

準點兒得很!

人家沈月棠的女婿呢?雖然不是大學生,可公安也不錯了,新女婿頭一回上門,就能下廚做飯。

她忍不住轉悠到沈月棠家廚房門口,伸著頭往廚房裏看了一眼,沒想到人長得還挺俊!

帶著圍裙的腰那麽細,肩膀又那麽寬。

嘖嘖嘖!

反正比徐青山那個瘟雞子一樣的身板兒強多了!

等徐青山回來吃飯時,迎接徐青山的,就是胡美玲比往日更加嫌棄的摔打。

“吃吃吃,就知道吃,同樣是新女婿上門,人家又是拎肉,又是拿芝麻油的,有的人啊,就隻拎了兩空手!”

“人家新女婿上門頭一天,就知道給丈母娘做飯,有的人啊,連自己吃完飯的碗都不知道端一下!”

徐青山隻管吃飯,不管胡美玲說再難聽的話,都隻當沒聽見。

周曉芸急忙護短道,“媽!青山的手可是拿筆,做研究,以後要為國爭光的!怎麽能下廚房?再說了,我就不信誰家新女婿頭一回上門,就能下廚做飯。”

胡美玲一摔筷子,“你不信?就沈月棠家!她的對象,那在廚房忙活的可像樣了!”

徐青山萬年不變的冷漠臉,終於有了反應,激動道,“沈月棠有對象了?”

說著,就要往外走。

胡美玲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周曉芸氣得蹭一下站起來拉住他,“徐青山!他沈月棠有對象了,你那麽激動幹什麽?我跟你扯過證,咱倆才是真正的夫妻!”

徐青山瞪著她,“放手!”

周曉芸就是不放,她也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跟徐青山硬碰硬,也是語氣軟下來,“我不是不讓你去,你想,以沈月棠的條件,怎麽可能找到比你條件更優秀的男人?她肯定是故意找人演戲給你看呢!你現在要是去了,不是正中她的下懷嗎?”

徐青山果然就被她哄住了。

重新坐在飯桌邊,“你說的對,我不能被她牽著鼻子走,我不理她,她遲早都要來跟我道歉!”

胡美玲看著倆人整天大白天的就開始做夢,氣得飯都吃不下去了。

碗一推,“我去上班,你倆誰把碗洗了!晚上我加班,晚上你們自己做飯!”

徐青山不吭聲,周曉芸趕緊說,“媽,我洗!晚上飯也我來做!”

胡美玲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想說什麽,最後一咬牙,轉頭走了。

沈雪嬌家裏。

一家人五口人,圍著一盤沒什麽油水的蘿卜條吃菜窩窩。

沈爺爺和沈奶奶不是城市戶口,沒有商品糧定量,沈俊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個人能吃三個人的量。

沈建國大男人,飯量更大。

從前加上趙慧芳的定量,幾口人還能吃白麵饅頭,現在就隻能吃菜窩窩了。

前排沈月棠家裏的動靜,零星傳過來幾句。

沈奶奶緊皺眉頭,“沈月棠那丫頭,真有那麽大造化?剛從鄉下回來,就有了個部隊退伍回來的對象?”

林紅梅嗤笑道,“部隊回來的算什麽?要說有造化,還得是咱家雪嬌,剛去棉紡廠不到三天,棉紡廠副廠長家的兒子,就一眼相中她了!說是明天,就要把她從車間,調到辦公室去!”

沈奶奶歡喜地拜佛,“好呀,菩薩保佑啊,咱家雪嬌這輩子算是吃喝不愁了!”

“有了雪嬌這門好婚事,以後俊華的工作,也就不愁了!”

就連沈爺爺,也誇沈雪嬌有本事。

沈雪嬌一臉驕傲,好像已經當上了廠長家的兒媳婦一樣,挑剔道,“這菜也太素了,媽,我吃得差了,會臉黃,頭發分叉,我想吃炒雞蛋。”

哪怕家裏就剩下最後一個雞蛋,林紅梅仍舊歡歡喜喜去做炒雞蛋了。

沈雪嬌又對沈建國撒嬌道,“大伯,明天宏亮說要帶我去看電影,我想既然跟他一起出去,總不能全讓他一個人掏錢吧,你再給我十塊錢吧!”

沈建國因為中午沈月棠罵他的話,心情不好,回來後一直話都很少,此時聽沈雪嬌又問自己要錢,頭皮都一陣發麻。

“雪嬌,大伯真沒錢了,等下月開資再說吧。”

沈雪嬌不樂意了,“大伯!中午我還見你拿了一疊錢給沈月棠,怎麽到我這兒,就沒錢了!”

家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質問地看向沈建國,就像看一個罪無可恕的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