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怎麽?”屋頂,季言輕問。

封亦莫視線在季言輕身上停留一瞬,旋即看向前方醫院。

季言輕收回視線,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醫院上。

他向後退去,退到足夠的距離後他快速向著前方衝去,在衝到屋頂邊緣時他腳在邊緣用力一踩整個人向著對麵的屋頂飛去。

借著高低差的優勢他順利跳到對麵樓頂,就地一滾安全落地後他看向封亦莫。

封亦莫向後退去,很快出現在空中。

見封亦莫安全落地,季言輕鬆了口氣後向著靠近醫院的那邊屋頂而去。

他們的位置已經非常靠近醫院,空氣那股消毒水的味道也越發濃鬱,隱約之間季言輕還嗅見一股血腥味。

他們所在的這樓是在醫院側邊,從屋頂望去能夠清楚地看見幾棟住院樓和前方主科室之間的小花園。

和醫院正門外不同,花園中喪屍相當多,光是他們能看見的地方就足有五六十隻。

他們全是被樓棟和圍牆擋住出不去的喪屍。

季言輕深吸一口氣,把目光集中在距離他們已經很近的那棟病房的走廊上,病房的窗戶裏能夠看見人影,但走廊中並無喪屍。

季言輕粗略估算了下距離後,一個助跑直接跳向對麵病房的走廊,落地,他悄無聲息側身靠近走廊盡頭附近的窗戶。

這棟病房是多人病房,每個病房四張單人鐵架病床,每張病床配置一個櫃子一把椅子。

房間不大,東西太多,顯得有些擁擠。

病房中一共三道身影,兩道穿著病服一個穿著護士服,病房門口不遠處擺著一個倒地的推車,裏麵放著一堆瓶瓶罐罐。

病毒爆發時,那護士應該正進來給病人換藥。

季言輕回頭看了眼已經跟到走廊中的封亦莫,彎著腰經過窗口到達門邊。

他們到達門邊時天上開始下雪,大片大片鵝毛般的雪鋪天蓋地而來,如果他們現在不是在充滿血腥味和消毒水味道的醫院中,那一切應當相當唯美。

大雪鋪天蓋地而來,立刻吸引了空地中那些喪屍的注意力,好些喪屍開始仰著頭咿咿呀呀。

那一幕極其怪異,就仿佛一堆人正在對著天空舞蹈祭拜。

季言輕在門邊等了片刻,直到屋裏的三隻喪屍都背過身去,才帶著封亦莫快速穿過。

第二間、第三間病房他如法炮製,直到他到達樓梯口。

樓道中一片漆黑,下方隱約能夠聽見腳步聲,順著樓道往下,下到三樓時季言輕在樓道中看見一道徘徊在樓梯中的怪異人影。

季言輕趁著對方轉過身去時快速從上方跳了下去,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一斧頭敲在了對方後腦勺上。

腦袋被破壞,那喪屍倒下得悄無聲息。

下到底樓,季言輕從樓梯口的位置看向前方花園,不大的庭院中幾十隻穿著破爛衣衫身上滿是腐爛傷口的喪屍仰著頭咿咿呀呀。

季言輕找準機會,趁著所有喪屍注意力都不在他們這邊,借著花園中花壇地掩護快速穿過花園。

進入前方的主樓,季言輕腳還沒來得及站穩還沒來得及尋找到地方躲藏,一股濃鬱的消毒水的氣息便迎麵撲來。

季言輕本能皺了皺眉,原本靈活的身體有瞬間地僵硬和抗拒。

封亦莫看去。

季言輕很快再次前行,他沿著前方的通道一路往前,開始在周圍尋找藥房又或者相關的可能存放著藥物的房間。

醫院前麵的主樓是由兩排緊鄰的大樓圍成,從外麵看長長方方,從裏麵看去入目的卻是各種如出一轍的通道,整個醫院就如同迷宮。

季言輕選擇其中一條通道進入。

進入通道,一股更加濃鬱的血腥味立刻迎麵撲來。

那血腥味中摻雜著一股惡臭死物的味道,就如同下水溝裏的死老鼠,臭得讓人頭暈。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季言輕的錯覺,他總覺得那血腥味好像還相當新鮮,放得久了的血臭味會揮發,反而沒有那麽臭。

神經高度緊繃,季言輕腳下的速度卻並未放緩。

在黑暗中沿著通道一路往前,他們很快來到通道盡頭。

通道盡頭是一閃透明的玻璃門,玻璃門其中一扇已經破碎,隻剩頂端還掛著些玻璃。

玻璃門的另外一頭是一排排座椅,桌椅的盡頭是由玻璃牆圍起來的點餐口,玻璃門後是醫院的食堂。

食堂本該人滿為患,但不知為何黑暗下的整個食堂中居然一道喪屍身影都沒看見。

季言輕護目鏡下的眉不易察覺地皺了皺,他正困惑,黑暗中一道人影就快速躥進他的視線中。

那人影已經不能說是人,它四肢著地匍匐前進屁股後還有著一條細長的尾巴,那是一隻初步覺醒的喪屍。

季言輕呼吸一滯,手腳冰涼如置冰窖。

這裏怎麽會有覺醒喪屍?

那隻初步覺醒喪屍和他們之前遇到的很像,但不是一隻。

季言輕快速拉開旁邊一間屋的門,也不管裏麵是不是有喪屍立刻藏身進去,進門的同時他不忘把封亦莫也拉進其中。

他們進入的是一間會診室,資料櫃、放著兒科醫生標識的辦公桌,擁有這件辦公室的醫生並不在屋裏。

季言輕視線在“兒科醫生”幾個字上停留片刻後,移開。

他回頭,頭皮發麻地從門縫間看向食堂。

不看還好,這一看,他本就高高懸起的一顆心更是如同被什麽人攥緊般無法跳動。

他位置移動,現在他更加能夠看清食堂裏麵的情況。

食堂右側,地麵的桌椅淩亂散開堆在角落,原本應該擺放桌椅的地麵上是厚厚一層血汙,血汙上則是各種各樣被啃食過的肢體。

那些肢體有喪屍的也有人類的,它們已經多到把整個地麵都覆蓋,多到在食堂最左側的位置堆出一座小山。

小山之上,一個足有三米多高在屋裏都站不直的巨大肉球正在屍體堆裏麵睡覺。

那是個屍王,他還維持著人類的外形但也已經和人類沒有關係,他的肚子變得肥胖巨大無比都快拖地,他皮膚上滿是血汙和腐爛**,他臭得令人作嘔。

籠罩整個醫院的臭味也是從他身上而來。

那屍王周圍,五六隻初步覺醒喪屍正在地上或者牆壁之上攀爬巡視,季言輕之前看到的覺醒喪屍隻是其中一隻。

季言輕喉結滑動,吞咽的聲音震耳欲聾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季言輕回神,看了一眼身後的封亦莫。

封亦莫一張臉隱藏在黑暗中,讓人看不清表情,但從他隱約可見的下顎輪廓來看他並不緊張也並不害怕,哪怕在他麵前的是一隻屍王。

黑暗中季言輕深呼吸,努力讓自己鎮定,他再次朝著食堂看去。

那些覺醒喪屍並沒有攻擊那肥大的屍王的意圖,他們那模樣那舉動反而像是在巡視在保護著那屍王。

覺醒的喪屍保護一隻屍王?

那些覺醒喪屍在供養那隻屍王?

季言輕全身上下的血液瘋狂湧進大腦,他大腦瘋狂運轉,他突然就明白過來這座城市是怎麽回事。

這座城市之所以很少看見喪屍不是因為喪屍都被樹林吞了,而是因為喪屍都被那屍王吃了。

喪屍本就有吞噬同類的習慣,覺醒後的喪屍更加會大量進食,隻有進食到一定程度後他們才能再次進化,進化成屍王。

他們大概早在進入城市的時候就已經被發現,他們一路向著醫院而來並不是巧合,他們大概是被那屍王算計了,他們是被故意帶到醫院附近的。

就像是人類驅趕牛羊,把牛羊帶到餐桌旁邊再宰殺,顯然要比隨地宰殺方便得多。

想明白這些,季言輕額頭是一層細細冷汗。

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

季言輕知道喪屍覺醒後會有一定的智力,其中也有向著智力方向發展能夠操控其他喪屍的屍王,但他一直以為那就是普通野獸的程度,遠比不上人類,可他麵前這屍王的智力已經完全不輸給人類。

而且這屍王大概遠不止“聰明”那麽簡單,他已經是遠超普通屍王的存在。

季言輕從來沒聽說過屍王能夠操控初步進化過的喪屍,普通地朝著智力方向進化的屍王能夠操控喪屍,可操控的喪屍都是普通喪屍。

季言輕驀地想到薛剛之前說的“屍王之王”的事,那些屍王在建立屬於自己的體係。

“我們離——”季言輕回頭看向封亦莫,他離開的話才剛說到一半,一道人影就從玻璃門爬進通道。

季言輕立刻安靜。

進入他們所在方向通道的那覺醒喪屍倒掛在牆壁上爬動,似乎在巡視。

它從食堂這頭一路爬到另外一頭,確定通道中沒有東西後它又折回,重新進入食堂中。

幾分鍾後,它在次進入通道中。

它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要時刻確保屍王的安全。

季言輕把這一切盡收眼底,他躲在門後的身體冰涼,體內血液都凝固,他們根本沒有機會離開。

季言輕回頭看了眼封亦莫。

封亦莫正靜靜注視著他,似乎一點都不為他們現在的絕境感到絕望。

季言輕啞然,他在封亦莫那幽幽黑眸下冷靜幾分。

那些喪屍現在還沒發現他們,他們還不到絕望的時候。

“等等吧,肯定能找到機會離開。”季言輕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他不準備硬闖,這已經不是能不能打贏的問題,對方數量那麽多,就算他們能在一瞬間殺掉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足夠咬死他們,更甚至可能因此直接驚動整座城的喪屍。

季言輕深吸一口氣,緩緩把麵前的門關上,他再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辦公室。

這辦公室不算大,靠門的位置是一個雙人沙發,沙發再往裏是病人的座椅,然後是辦公桌,辦公桌靠牆的位置是一個挺長的資料櫃。

屋裏並無窗戶。

季言輕視線在那資料櫃上停留片刻,收回。

他沒有去屋裏搜索看能不能找到藥,而是直接在門口的位置靠牆坐下。

“不怕。”

季言輕朝著屋裏的另外一人看去,直到看見對方正看著他的那雙眼,他才確定對方確實在跟他說話。

季言輕好笑,“我沒怕。”

他確實有些怕了,但並不到需要封亦莫來安慰的程度。

封亦莫不語,視線停留在季言輕黑暗下輕輕顫抖的手上,季言輕明明就在害怕。

不是害怕那些喪屍,而是害怕這間屋。

封亦莫上前兩步,挨著季言輕坐下。

季言輕看去,封亦莫靠得很近,他都感覺到封亦莫衣服下的身體。

屋內漆黑無聲。

徘徊在外麵食堂的那些初步覺醒的喪屍始終沒有離開那屍王半步,他們時不時還會進入食堂周圍的通道中巡視,這也讓季言輕始終找不到機會離開。

一晃幾個小時過去,眼見著天色逐漸亮起,封閉的會診室中都逐漸有了微弱亮光,食堂中的那些喪屍才總算有了動靜。

沉睡的屍王醒來。

季言輕沒有冒險開門去看,他屏息靜聽。

一覺睡醒的那屍王似乎餓得厲害,他發出一陣意味不明的咕嚕聲響後,圍繞在他周圍的那些覺醒喪屍都陷入焦躁中。

很快,幾道身影向著食堂外而去,似乎是要去覓食。

那幾道身影離開之後,隻剩下兩個覺醒喪屍還留在食堂中,屍王正在發脾氣,他們也跟著變得焦躁。

季言輕屏息靜聽片刻,開門看了看。

食堂一側連接著大門,大門外一片亮堂,天色已經徹底亮起。

亮光之中,藏在居民樓中的夏沈書皺著眉頭看時間。

“我早就說了,那種地方有去無回。”薛剛五人小隊裏之前就不讚同季言輕去醫院的男人開口。

夏沈書冷冷朝他看去。

天亮他們五人修整一番後,現在已經整裝待發。

“我們要走了。”那人道。

夏沈書不語,也完全沒有要起身跟上的意思。

“你瘋了?難不成你還真地想在這裏等下去?他要回來昨晚就回來了,他現在還沒回來就隻能說明他已經死了。”男人眉頭皺起,他並不關心夏沈書幾人的安危,他純粹就是覺得夏沈書幾人有病,居然為了一個半死的人去送死。

“不送。”夏沈書冷冷開口。

那人被懟地愣了下,他黑著張臉看了眼幾乎一夜沒睡縮在牆角滿臉不安的季安和季樂後,冷哼一聲,帶著他隊伍裏的四人向著門外而去。

夏沈書目送他們出門,在他們離開後重新把門關上。

做完這些,他看向季安和季樂。

一夜未睡再加上天亮都沒能等到季言輕回來,季安和季樂兩張營養不良的小臉慘白,隻眼眶通紅。

夏沈書走到一旁拿了行李袋,從裏麵找出食物和水扔過去一部分。

拿到食物和水,季安和季樂並沒有吃,隻是靜靜地看著。

季言輕還沒回來。

季言輕本來應該在天亮之前回來的。

夏沈書頭痛,他試圖說點什麽安慰兩人,可他無論是病毒爆發前還是病毒爆發後都並不喜歡小孩也沒有安慰小孩的經驗。

夏沈書道:“季言輕回來如果知道你們這麽不懂事,不會高興的。”

季安和季安藏在被子下小小的身體明顯震了下,他們看看手裏的食物再看看對方,不再傻坐著,連忙拿了食物開始大口大口吃起來。

他們很懂事的,他們不會讓季言輕為難的。

他們知道的,季言輕願意帶上他們就已經很好,季言輕卻還願意做他們的爸爸還願意抱著他們跑,這麽好的季言輕他們怎麽可以讓他再煩心?

季安咬下一大口水果麵包,隨著香蕉和麵包的味道湧進鼻腔,惡心的感覺快速襲來充盈他整個腦袋。

他作勢就想要把東西吐掉,想起季言輕那張臉,他強行忍住開始咀嚼。

夏沈書見季安和季樂開始吃東西,鬆了口氣。

他替高燒不退臉頰緋紅的藍梓又做了一次檢查,喂她喝了些水後,自己也坐到一旁拿了東西開始吃。

東西進嘴,他卻食不知味。

如果季言輕他們能回來天亮之前就應該回來,現在都還沒回來那就隻能說明他們出事了。

“嘔。”嘔吐的聲音突兀傳來。

夏沈書收斂心神。

季安正趴在牆角嘔吐,他吐得厲害,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腎都全部吐出來,他本就沒什麽血色的一張小臉吐得肉眼看得見的蒼白。

夏沈書愣了下,連忙上前,“怎麽了?”

醫院。

季言輕趴在門後屏息靜聽了會,確定因為數量減少沒有喪屍再來巡視他們所在這條通道後,找準機會開門,帶著封亦莫快速向著通道另一頭跑去。

一口氣跑出許遠跑到科室大樓另外一側,直到確定安全,他才就近找了一間房進入躲藏。

躲藏好,季言輕猶豫了片刻後再次出門尋找藥房,他們必須把藥帶回去,否則藍梓必死無疑。

好在這次他們運氣不錯,他們很快就在不遠處找到明顯已經被翻找過好幾次的藥房。

藥房的玻璃和大門已經被破壞,各種亂七\八糟的瓶瓶罐罐滿地都是。

之前來這裏翻找的那些人應該是醫院中的病人,他們有目的性地找藥,除了少數幾個櫃子裏的藥其它並未帶走。

季言輕進入其中,他把自己包裏的衣服全部扔掉,快速撿起地上的藥扔進裏麵。

他背的背包很大,足夠裝下一些物資再裝下一個季樂,扔掉衣服後剩餘的空間足夠他裝許多藥。

一口氣把整個房間每樣藥都裝了些,直到把背包裝滿,又抓了一把注射器後,季言輕才停下。

裝夠藥,兩人原路返回。

花了些時間重新回到醫院旁邊那棟樓的樓頂後,兩人從樓內下來,繞開主路快速向著夏沈書他們所在的方向而去。

路上少見喪屍,之前季言輕就覺得有問題但也隻是警惕,現在知道原因在看見那些喪屍,他隻覺由心悚然。

一旦他們被喪屍發現,哪怕隻是路邊隨便一隻,一旦消息傳回那屍王那裏,那他們就別想再離開這座城市。

夏沈書他們所在的那棟樓樓下並無喪屍,所有喪屍都被薛剛吸引走,這方便了季言輕。

側身進門後,季言輕花了點時間盡可能輕的把樓下鐵門關上,快速上樓。

來到門前,季言輕輕輕敲門。

門並未馬上打開,在他第二次敲完門又過了會後才慢慢打開。

從貓眼中看見外麵的他們,前來開門的夏沈書臉頰通紅,見他們進門不等他們把門關上他就迫不及待地開口:“怎麽這麽慢?”

季言輕他們本來應該在天亮之前就回來。

“出了點問題。”季言輕把背包取下遞給夏沈書。

他並不懂醫藥,夏沈書好像懂些。

夏沈書驚訝季言輕說的問題,但他並未傻站著等解釋,接過背包後他連忙到一旁把裏麵的藥全倒出來開始挨著看名字和說明書。

季言輕趁著這機會看向季安和季樂,他回來得晚了,兩個小家夥肯定已經急壞了。

視線看去,他愣住,季樂早就已經紅著眼眶小尾巴似地跟在他身邊,季安卻白著一張臉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季安?”季言輕連忙上前。

“哥哥吐了,然後就暈了……”季樂奶糯糯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哭音。

“暈?”季言輕在季安麵前蹲下,他伸手去摸季安的腦袋,季安臉色煞白額頭卻滾燙。

“天亮之後你一直沒回來……”夏沈書一邊快速看著說明書,一邊簡短的把早上發生的事講述了一遍。

季安突然就開始嘔吐,他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幫忙順氣。

季安一口氣把肚子裏所有東西都吐掉後才停下,那時候他整個人都已經脫力。

夏沈書本來以為是食物變質,但那些東西卻並無問題,他詢問季安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季安什麽都不說,他隻能讓季安先喝些水。

水喝完,夏沈書剛鬆了口氣,季安就暈了過去,並且很快就開始發燒。

溫度升得迅猛,半小時不到他額頭就已經燙手。

夏沈書那之後給季安喂了些水試圖把溫度降下來,但毫無意義,季安體溫不降反升,現在早就已經超過三十九度。

他正一籌莫展,季言輕和封亦莫就回來。

“我估計是因為昨夜受了點涼再加上你一直沒回來他太擔心所以才生病,小孩體質本來就弱。”夏沈書找到消炎和退燒藥,連忙拿了注射器開始給藍梓注射。

藍梓也燒得厲害,如果再不及時注射藥物,她絕對撐不過去。

把藍梓交給夏沈書,季言輕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季安身上。

他把季安從地上抱起來抱進懷中,季安個頭比正常的三歲孩子要小許多,抱在懷中時很輕,輕到季言輕都快感覺不到他的重量。

“爸爸,哥哥是不是要……”季樂不安地拽著季言輕肩膀的衣服,他想要詢問,那個“死”字他卻說不出口。

他是見過的,薛剛把生病了之後不能走路的孩子扔掉。

季言輕不會扔掉季安,可是生病的孩子如果不能好起來,一樣會死掉。

“沒事,我等下喂他吃點退燒藥就好。”季言輕故作鎮定安撫季樂。

季樂看看季言輕再看看那一地的藥,沒有多想,連忙跑過去撿那些藥,要找藥給季安吃。

季言輕趁著這機會替季安做了個檢查,說是檢查,他也隻能摸著季安的腦袋無力地感受掌心下的高溫。

“季安?”季言輕輕喚,試圖把季安叫醒。

如果季安是因為擔心他回不來所以才急得生病,那隻要看見他回來,他的病應該就會好不少。

“季安,你睜開眼看看我是誰?”季言輕捏捏季安的臉頰,季安臉上就沒有多少肉。

察覺到臉上的動作,聽見熟悉的聲音,昏睡不醒的季安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虛弱地睜開眼。

他迷迷糊糊了好一會後,視線才總算聚焦。

看清楚季言輕的臉,已經燒的迷糊的季安沒什麽血色的嘴巴一扁,大滴大滴的淚水從他眼角滑落。

他一隻手拽住季言輕胸口的衣服,一隻手不停的抹著眼淚,他很快哭得哽咽,季言輕不要殺掉他好不好?他怕痛。

“哭什麽?”季言輕心疼又心酸,“傻瓜,我不是說了我會回來。”

“……喪屍……”季安迷迷糊糊間哽咽著說道。

“什麽?”

“……如果我變成、變成喪屍了怎麽辦?”季安奶生奶氣還帶著哭腔的話語傷心欲絕。

一想到會被季言輕殺掉,他就覺得心口好痛。

季言輕啞然,“你不會變成喪屍的。”

“如……如果呢?”季安軟糯糯的聲音哽咽著,話都有些說不清。

“不會的。”季言輕無奈而心痛。

季安一直表現得很成熟,他會自己跟著他跑,從來不撒嬌不哭鬧也不喊苦喊餓,他甚至還會主動幫忙照顧季樂,那份成熟懂事都快趕上六七歲的孩子,以至於季言輕都快忘掉他也才三歲,他也會害怕。

末日、喪屍,被打、被拋棄、饑餓、疼痛,這一切對他來說應該是無法理解且恐怖至極的存在。

“不怕不怕。”季言輕僅僅拍打季安的背,他不知道季安夢到了什麽,但那應該是一個可怕的夢。

“如果、如果我變成喪屍了,你不要殺我不要砍掉我的腦袋好不好,我會很乖的……”季安緊緊拽著季言輕的衣服哀求,他就算變成醜醜的小喪屍了,他依然會很懂事很聽話的。

003.

“好。”季言輕答應,“就算你變成喪屍了,我也不殺你。”

隻要他還活著他就不會讓季安變成喪屍,但如果這樣說能夠讓季安安心,那他不介意說給季安聽。

“真、真的……”季安抽泣著,說話斷斷續續。

“真的。”季言輕摸摸他的胸口替他順氣,“我保證。”

聽著季言輕的話,得到保證,燒得迷迷糊糊並未完全清醒的季安又哭了會後才總算緩過勁,他很快再次睡了過去。

睡著的季安緊緊拽著季言輕胸口的衣服,用力到手指關節都發白,他人也向著季言輕這邊蜷曲著,就像一隻沒有安全感的小貓崽子。

季言輕沒舍得把季安放到地上,他給不了季安遠久的安心,他隻能任由季安短暫的躺在他的懷裏睡個覺。

季言輕擦去季安瘦小得沒什麽肉的臉頰上的淚水,一抬頭就看見季樂抱著一堆藥不安地站在他麵前。

小小的他找到了很多藥,但是他不認識字,他不知道應該給季安吃什麽藥,所以他隻能把所有的藥都抱給季言輕看。

他不想季安死掉。

“我看看。”季言輕拿了季樂懷裏一個盒子,開始查看上麵的說明書。

他以前沒有養過孩子,他也不知道應該喂季安吃什麽藥,他隻記得兒童的藥和成人的藥是不同的。

季言輕正琢磨,一旁夏沈書就遞來一盒藥。

他是不喜歡孩子,但這並不代表他討厭季安和季樂。

他早上說那些話,隻是因為他既要擔心藍梓又要擔心季言輕著實沒有精力去哄人,他沒想到季安會因為他那話而被刺激得生病。

季言輕看向藍梓。

“我已經給她注射了退燒止痛以及消炎的藥,也給她重新清理了傷口,剩下的就要看她自己了。”夏沈書道。

季言輕點點頭,接過夏沈書手裏的藥。

“我燒點水,那是衝泡濟。”夏沈書走進一旁廚房。

季言輕看了看手裏的藥,那是一盒兒童用退燒感冒藥。

如果是成人,直接就把藥往嘴裏倒了,但季安本來就小現在還燒得迷迷糊糊。

“你討厭喪屍?”一道冷清的聲音突兀響起。

季言輕看去。

一旁靠牆而坐的封亦莫正靜靜注視著他。

封亦莫臉上並無表情,隻那雙冰冷幽黑的眸中有淡淡的困惑,他那模樣那口氣就好像在問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季言輕驀地想起之前他扔給封亦莫食物的時,封亦莫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困惑。

那瞬間,季言輕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

封亦莫不知道什麽東西能吃,麵對屍王也不知道恐懼,他甚至不知道喪屍招人討厭,他就好像不屬於這個殘酷世界,完全脫離於他們這些狼狽逃命的人之外。

“這世界上就沒有人會喜歡喪屍,除非他腦子被門夾過。”沒等季言輕回答夏沈書的聲音就傳來。

夏沈書從廚房中找了一個小奶鍋,他弄了點水把鍋裏麵的灰塵擦幹淨後,開始在屋裏轉悠尋找起能夠拆的家具。

這附近的房子修建的時間都並不久遠,入住的人還不多,這家人顯然也是剛住進來不久,家裏的家具都非常新。

夏沈書在屋裏轉了一圈,把書架上少有的幾本沒怎麽翻開過的書全部搬到客廳,又去飯廳裏搬了幾把實木椅子過來。

椅子是紅木的,看樣子造價不菲,說不定一把就能頂上小半套房,夏沈書拆得很開心,拆完之後燒得更很開心。

燒著水,夏沈書看向季言輕,“你還沒說你怎麽這會才回來?”

天亮之後見季言輕一直沒回來,他不得不開始做最壞的打算。

藍梓他沒辦法帶走,他隻能帶走季安和季樂,但就這樣把藍梓一個人扔在這鬼地方顯然也不可能,所以他甚至想過要不要給藍梓一個痛快。

被提醒,季言輕猛然想起之前醫院的所見所聞,他一個激靈,身上的汗毛瞬間豎立。

“我們在醫院見到了屍王,一隻朝著智力方向進化好像能夠操控覺醒喪屍的屍王……”季言輕快速把之前的所見所聞講述了一遍。

窗外太陽升起,室內溫度已經達到三十多度,但即使如此,一想起之前看見的那些他依然徹體生寒由心悚然。

“你是說我們一進入這座城市就已經被發現,後來我們移動的方向都是那屍王在有意控製,甚至我們到達醫院都是被他算計?”夏沈書極度的驚訝之下是不敢置信。

他是聽說過屍王有聰明的,但聰明到這份上的那已經不是喪屍,那得是妖怪了。

“當時帶路的人是薛剛,他應該是一直在選擇喪屍少的方向前進。”季言輕推測。

他早就已經發現周圍喪屍少得很奇怪,但因為不是自己帶路,所以他並沒有刻意去研究過路線,現在想想恐怕薛剛早就已經被算計。

否則城市這麽大,他們怎麽可能就那麽恰好走到了醫院?

“那現在怎麽辦,我們立刻離開這裏?”夏沈書臉上徹底沒了笑容。

他相信季言輕不會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可如果季言輕說的是真的,如果那屍王真的就如同季言輕所說的那般聰明,他身邊還有好幾隻覺醒的喪屍,那他們再呆在這裏就是等死。

季言輕看了眼藍梓,“之前薛剛大鬧一場吸引了那些喪屍的注意力,我們又早就和薛剛分開走,他現在應該不知道我們在哪裏。”

他本來是準備回來之後就立刻帶著藍梓出城,季安卻生病。

他可以背著季安走,可一旦遇到喪屍他就需要戰鬥,到時候肯定顧不上季安。

“等藍梓醒了我們再離開。”季言輕道。

夏沈書嘴唇翕動,但並未再說話。

現在那些喪屍肯定在到處找他們,這個時候移動反而危險,與其如此不如賭一把,說不定過兩天那些喪屍以為城裏的人都被他們抓光,反而放鬆警惕。

水很快就燒開,夏沈書又去廚房找了個小碗擦幹淨後,拿了藥到一旁去兌水。

藥很快準備好,季言輕拿著吹到溫度差不多,開始喂季安喝。

昏睡過去的季安大概是嚐到藥的怪味,喝一口就不願意再喝,季言輕試圖再喂他就把腦袋藏進他的衣服下,如同一隻小鴕鳥。

季言輕無奈,隻能叫了夏沈書幫忙,拿勺子給他硬灌了進去。

喂季安喝完,季言輕又讓夏沈書兌了些藥給季樂喝下。

藥不能亂喝,但生病更麻煩。

山脈這邊的夜裏確實要冷得多,巨大的溫差別說是孩子就連大人都很容易生病,提前喝點藥就當是預防。

藥有一定的助眠作用,季樂喝下藥後沒多久就開始犯困,這再加上他昨夜因為擔心本就一夜未睡,他小腦袋很快就開始一點一點的。

季言輕讓他睡在了自己的身旁。

躺下,季樂有些羨慕地看看被季言輕抱著睡覺的季安,偷偷牽住季言輕放在身側的手。

季言輕察覺,把他瘦瘦小小的手整個包裹在掌心裏。

被握住手,感覺著手背上傳來的溫暖和安心感,季樂往季言輕身邊挪了挪,如同貓兒挨著媽媽緊挨著季言輕。

躺好,他緊繃的神經放鬆,他很快沉睡過去。

一旁夏沈書見狀也找了地方躺下準備睡一覺,昨夜他就沒合過眼。

薛剛隊裏那五人他自然是無法信任的,藍梓又昏迷著,季安和季樂還太小也靠不上。

確定季樂睡著,季言輕小心地抽出手摸了摸他的臉蛋,又替季安擦去臉上的淚水。

季安也不知道到底是夢到了什麽,即使睡著都依然在難過,他眼角始終濕漉漉的,那模樣看著讓人眼眶都跟著泛酸。

季言輕忙完抬頭時,對上一雙熟悉的黑幽幽的眼。

封亦莫正在看著他。

封亦莫的瞳仁幽黑森冷暗不見底,那裏麵不帶一絲一毫的情緒,仿若那不是人類的眼睛。

被他注視,即使是大白天依然讓人不寒而栗。

季言輕沒有閃躲,而是直直看了過去,“怎麽?”

封亦莫薄唇輕啟,“你也討厭喪屍?”

季言輕怔了下,沒想到封亦莫還在糾結這事。

“當然。”季言輕回答得斬釘截鐵。

就如同夏沈書所說,這世界上就沒有不討厭喪屍的人,除非那人腦子壞了。

封亦莫不語,幽幽黑眸中少了幾分瘮人冰冷多了幾分茫然,就好像完全不能理解。

季言輕啞然,心中那種封亦莫不屬於這世界的感覺再次浮現,“喪屍大多沒有理智,一點風吹草動就會讓他們發瘋發狂,覺醒的喪屍更是如此,他們會不停地攻擊人類甚至吃掉人類,屍王就不用說了,醫院的那隻屍王還有之前那野獸屍王你也看見了。”

封亦莫不語,垂眸看向被季言輕小心抱在懷中的季安,以及貓兒似的蜷曲著身體挨著季言輕睡著的季樂。

“他們會咬人。”季言輕道。

封亦莫抬眸,“那不咬人的喪屍呢?”

季言輕愣了下,不咬人的喪屍?

季言輕道:“這世界上就沒有不咬人的喪屍。”

“如果有呢?”

季言輕看著那雙直直望著他的黑眸,驀的有一種看見了另外一個委屈巴巴的季安的錯覺,他到了嘴邊的話不受大腦控製就改口,“……那應該沒那麽討厭。”

封亦莫幽幽黑眸中泛起淡淡波瀾,“我不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