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純有些渾渾噩噩地上了樓,卻一上午都心不在焉,連看不見的俞子美都感覺到了:“小米,怎麽了?”

米純這才收回思緒:“沒事,就是碰見了個熟人。”

俞子美沒再問,但她能感覺到米純的情緒有些低落。

另一邊複健室裏,醫生看到商野旁邊站著的人不是他熟悉的那個小孩兒,出聲問了一句:“你原來那個小護工呢?”

商野扶著複健室裏的長杆,已經很久沒站起來過,雙腿明顯不像是自己的,有種這雙腿是從別人那裏借來的澀滯感,光是靠力氣站著,已經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醫生看時間差不多了,才讓他坐下來休息。

商野的額頭上沁出了汗珠,大口地喘著粗氣:“他家裏有事,暫時忙一下自己家裏的事情。”

複健醫生覺得有些遺憾,大家都知道複健室特別艱難的過程,如果商野身邊有一個讓人一看就舒服的米純,雖然複健該受的罪一件不少,但至少有他心裏會好受一些。

聽他提起米純,商野突如其來地覺得一空,自從米純離開,他們就沒有任何交集,除了那天蘇佩提過一句小粉紅怎麽沒來之後,他的身邊就再也沒有跟跟他提起過米純了,路嘉佑出國散心,慕光霽工作太忙婚假之後根本每個閑暇的時間,華信更是見不到人。

他身邊知道米純,認識米純的,都沒有時間來跟他談起他。

家裏阿姨過來每天給他做晚飯,在有一天無意中提起陽光房裏的綠植已經有些蔫了,又問他在角落裏的那盆不知名的植物是什麽。

商野才想起,這個家裏還有米純留下的東西,一盆自己帶來的植物,和整個陽光房裏的生機。

他看向複健的醫生:“眼科在幾樓?”

“六樓。”

商野沒再說話,隻是在腦海中回想自己今天的工作計劃,米純照顧他那麽久,他的母親生病了,去看望一下應該也是合理的。

一旁新來的護工知道他們在談論商野的上一任護工,很識趣地保持了安靜,其實剛應聘上這份工作的時候他的心裏很忐忑,商先生的挑剔已經在他們公司出了名了,聽說上回更是直接下了劉全劉經理的麵子,所以即使知道這個活報酬高,他那邊的人也都不敢來。

今天是他第一天來上班,他還沒進商先生的家門就先來了醫院,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也就是在複健室的門口攙扶著商先生進了複健室而已,這還是因為商先生身邊跟來的另一個大塊頭肌肉男要去幫忙送文件。

很快商先生就不再讓他碰,隻是讓他在旁邊計時而已。

初初複健,強度不會很大,即使是這樣,商野也已經是滿身大汗,因為摔過幾次,他看起來很狼狽。

護工想把他從地上扶起來,被商野阻止了,在自己站不穩摔倒的那一瞬間,他想的居然是,還好米純沒有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

複健室裏有盥洗間,護工想去幫忙也被商野拒絕,他自己在輪椅上簡單地擦洗了一下,才出了複健室直奔公司。

“小米啊,你這兩天怎麽了?總是心不在焉的。”俞子美輕輕地從被褥上找到米純的手,輕輕地拍了拍,“跟你說話也是,老是走神。”

米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前兩天在複健室外看到的那一幕一直在自己的腦子裏循環往複,連夢裏都是。

“沒事,可能是有些擔心。”米純甩了甩頭,手術日期定在兩天之後,他現在沒有心思顧及那麽多,想不出來原因的事就暫時不想,等俞子美的身體好了之後,他有更多的時間去想這些事。

米純人長得好看,說話也溫溫柔柔的,很多護士和病人都很喜歡他,所以在他每次交住院費都還要麻煩著去取現金的時候,護士教會了他怎麽樣用手機支付。

米純又一次用手機交完住院費的時候,想到在自己夢裏出現的商野,第一次生出了主動聯係他的心思。

小米:商先生,今天學會了用手機支付。

附上的那張圖是是剛剛轉賬成功的頁麵,他不懂什麽暴露隱私的問題,所以界麵上也把他的賬戶餘額也都截了進去。

商野看到信息的第一反應就是,難道他給的還不夠多?為什麽他的賬戶餘額就剩下這麽一點了?

商野:還好嗎?

商野:還好嗎?

米純因為這三個字紅了鼻尖。

他揉了揉眼睛,才慢慢地打字回複。

小米:挺好的,後天就手術,醫生說如果手術能成功,以後隻要注意用眼,就可以完全康複的。

想了想還是問出了他一直關心的問題。

小米:你複健得怎麽樣了?新護工幹得怎麽樣?

沒等到商野的回答,米純就被醫生叫去了辦公室說術前術後的注意事項,所以他錯過了商野的那條回複之後又撤回了的信息。

他回來之後手機沒有信息,米純時不時地就會看一眼,但一直到入夜都沒有看到那個+1符號。

臨近手術的時候,米純比俞子美更焦慮,手忙腳亂的讓俞子美直接按住他的肩:“小米,你太焦慮了。”

米純自己也感覺到了,他怔楞地坐在原地,手足無措,他輕聲對俞子美說:“我確實挺害怕的。”

從他到這個世界來,接觸的第一次死亡是他的第三位雇主,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先生,他受盡了病痛的折磨,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他笑著跟米純告別說真好,終於要解脫了。

米純看著他滿身的管子,看著他肉眼可見的消瘦,聽著一個他從來沒聽說過的病症的名字,才知道現代的技術發展得這麽快,帶來的負麵影響其實也很多。

他有些怕,怕俞子美的手術不成功,怕他的親人離開他,雖然他們隻是半路母子,但米純已經把她當自己的親人了。

病房裏的那位常誇米純的阿姨已經出院,新的病人還沒有收治,現在病房裏就隻剩下了他們母子兩,所以在敲門聲響起的時候米純還愣了愣,他回過頭,就對上了商野的眼睛。

他下意識地去看他的身側,不見陌生的身影,隻有那個壯壯的小李。

“小米?是誰來了?”俞子美聽到了輪子摩擦地麵的聲音,但又跟護士的小推車不太一樣,

米純不知道該怎麽介紹商野,一時間有些失了聲。

俞子美又催促了一聲:“怎麽不說話?”

這回是商野自己回答的:“您好,我是小米的朋友,聽說你生病,過來看看。”

米純隻是盯著商野,雙手有些發麻,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生意:“您怎麽來了?”

“過來複健。”商野回答得很簡潔。

俞子美聽他自稱是米純的朋友,有些高興,因為米純從來沒提過自己來A市這麽多年交到過什麽朋友。

“多謝你啊,沒什麽大問題的。”俞子美望向商野的方向,“真是麻煩了,還專程跑一趟來看我。”

她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我們小米沒給你添什麽麻煩吧,這還是他第一次帶朋友給我看呢。”

商野也看清了她的樣子,乍一看她跟米純確實是很像,但米純比她的長相還要更精致一些,她的眼睛因為看不見,所以看東西像是一片茫然。

他不是個會寒暄的人,在俞子美沒有說話的之後病房裏就安靜了下來,還是俞子美開口打破了安靜:“小米,你去給我買點水果回來吧。”

米純嗯了一聲,才看向商野:“商先生,咱們出去走走吧。”

商野點了點頭,一邊的小李望了望天,不知道那根神經突然搭對了,自己扯了個理由先走了。

米純走到商野的身後,握住了他輪椅的把手,和他一起出了眼科病房,來到電梯間。

明明也就半個多月不見,米純卻覺得他瘦了很多,放在扶手上的手腕都已經能看到腕骨,米純的眼神落在上麵:“感覺您瘦了。”

明明也就半個多月不見,米純卻覺得他瘦了很多,放在扶手上的手腕都已經能看到腕骨,米純的眼神落在上麵:“感覺您瘦了。”

商野沒說話,明明瘦的人是他,之前在海邊曬黑了的臉已經白了回來,本來就稚嫩顯小的臉,因為瘦了,臉上的酒窩就越發地明顯了:“你才瘦了,還有說話怎麽奇奇怪怪的,以前也沒見你天天您來您去的。”

米純就笑:“這不是在我媽媽麵前嗎?我總不能在她麵前跟你頂嘴吧。”

這一言一語的,好像突然就拉近了兩個人之間原來有些遠的距離,米純把他推進電梯裏,這個時間裏電梯裏沒人,就他們兩個,米純看著商野的臉:“最近很忙嗎?黑眼圈很重。”

確實是很忙,尚峰本來的事務就已經很多,再加上師兄創業剛起步,他算是技術入股,所以熬的夜多了些。

從前米純在的時候,在他加班的時候會給他做一份宵夜,吃完之後再讓他工作一會兒就催著他休息了,現在他一個人,忙起來就忘了時間,等覺得累的時候一看已經淩晨,餓著肚子匆匆歇下,每天都是如此,循環往複。

米純見他不回來,就已經猜到了答案,他心裏有些抱怨商野的新護工,明明商先生都還是病人,這人卻一點都不知道勸著點。

看著電梯慢慢地到了一樓,米純直接把他推到了住院部後麵的一個小花園裏,入秋之後夏季的花都快謝了,隻留下一叢叢的薔薇還開得正繁盛,另一邊的**也漸漸地打起了骨朵。

商野才說:“家裏養的花,有兩盆已經枯萎了。”

米純:

怎會如此?新護工也太不稱職了吧,怎麽連花都養不好?花都養不好怎麽養人?

米純望著他,期期艾艾地開口:“你的新護工怎麽樣啊?”

這是米純第二次問出這個問題了,上一次他問這個問題隔著手機,他回來之後沒有看到商野的回複,所以今天又問了一句。

“現在不太需要護工了,家裏的阿姨每天會來給我做飯。”

“可是上次……”

商野突然抬眼看他,眼神銳利:“你去過複健室了?”

“我那天也是無意中走到那的。”米純在草地上坐下,也不管草地上髒不髒,低頭跟商野說話總會讓他覺得不太舒服,他還是比較喜歡平視。

剛才的眼神也隻是一閃而過,米純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他收斂了起來,這會兒隨口一問:“看到了怎麽不來打招呼?”

米純也是一愣,為什麽當時要跑開呢?為什麽沒有大大方方地上去打招呼呢?

“我那會兒忙著給我媽送飯呢。”一個不大不小的謊言把這件事蓋了過去,也還好商野沒再繼續說這件事。

“為什麽不要護工了啊,那回家的時候誰照顧你?”

“沒什麽必要,也不太習慣家裏有陌生人。”商野回答他,“你……”

他想問一問他有沒有什麽困難,想問他需不需要自己的幫助,但最後還是化作了沉默。

“不是說去買水果嗎?”商野說,“去買吧。”

米純說話不過嘴:“要給你也買一點嗎?”

“走吧。”

最後商野從米純買好的水果裏拿出了一個蘋果,算是他陪米純去買水果的報酬,沒讓米純自己提,他把水果放在自己的膝上。

繞過醫院大門,進到醫院的地上停車場,米純已經看到了停在停車場裏商野的車。

“你要回去了嗎?”

商野點頭。

商野點頭。

米純把他推到車邊,小李一直等在車裏,看他們過來立刻下了車。

從他手裏接過買好的水果,看著小李為他打開車門,商野現在上車已經不需要再讓人抱了,隻是借一借力,就能輕鬆地上車,所以現在也不需要再有護工整夜守著他了。

商野上了車,從搖下的車窗裏看米純,看到他原先明亮的眸子因為連日勞累已經有些昏暗,看他原先優美的頸肩線條現在也消瘦得厲害,強撐著的精氣神像是隻憑著一口氣撐著,氣鬆了估計人就會倒了。

米純成日裏給他道理講得倒是多,輪到自己了倒是鑽了牛角尖出不來,從他的精神狀態就能看得出來他這會兒太緊繃了,雖然他有努力地讓自己的神色放鬆下來,為了緩解自己的精神壓力或者說是不想他看出來,就跟自己東拉西扯話家常。

“上車來。”

站在原地的米純以為商野是在叫小李開車,於是往後退了一步,還給他揮了揮手。

商野歎了口氣:“我叫你上車。”

米純指了指自己,然後才打開車門坐了上去:“我不能走太遠,我還得……”

商野側了側身,在他坐上來的時候虛虛地攬過他的肩,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頭:“米純,你太緊張了,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不要逼自己逼得那麽狠。”

米純整個人都呆住了,隻是愣愣地抱著蘋果不知道作何反應,鼻息間都是商野身上的木質香水和懷裏蘋果的果香味。

他現在是被商野擁著,他知道商野是在寬慰他,本來應該這樣靠一下就離開,但無論是現在車裏的溫度,還是商野攬在他肩上的手心的溫度,還是現在圍繞在兩個人之間馨香,都讓他生出了點不舍的心思。

抓在塑料袋上的手慢慢地鬆開,胡亂中摸到了商野的西裝下擺,於是指尖輕輕地攥住那一角布料。

“我確實是有點,雖然我在醫院看過很多生離死別什麽的,但真放到自己的身上,還是有點怕。”米純的聲音壓得很低,尾音還有些顫抖,從俞子美生病開始,沒有人能寬慰他,也沒有人能開解他,他更不能把這些情緒展示在俞子美的麵前。

之後商野沒再說話,米純也很安靜,隻是被攥的那一角西裝皺得很厲害,商野肩上的布料也有點點水痕。

米純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哭過之後低下頭,沒讓商野看到他紅腫的眼睛,他頭埋得很低,又從袋子裏掏出一個蘋果放在商野手心,然後低聲說了句謝謝就頭也不回地跑下了車。

商野一手一個蘋果,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醫院大門口,才彎了彎唇角,讓小李開車。

米純回到了眼科的病房走廊,心髒卻還是砰砰砰地直跳,像是下一秒就要蹦出來一樣,他捂著心口,蹲在牆角。

為什麽會這樣呢?剛才的擁抱隻是商先生對他的安慰,為什麽自己這麽不爭氣地臉紅心跳?

真就是連職業操守都不要了嗎?

米純趕緊拍了拍臉頰,等自己情緒不再那麽激動才回了病房,俞子美已經靠著床頭睡著了,米純在床邊坐了會兒才去洗了剛買回來的蘋果。

臉上的熱意盡數褪去,腦中也不再像是一團漿糊,米純這才又回想起剛剛的擁抱。

他以為他藏得很好,至少在俞子美和病房阿姨麵前都沒有露餡,但還是被商先生看了出來。

他是真的害怕,害怕俞子美的眼睛恢複不了;害怕手術不成功高昂的手術費會壓垮他;害怕他沒照顧好俞子美那個在天上的米純會入他的夢來質問。

安慰的話米純從小也算是聽過很多,膝蓋磕破的時候阿麽會輕聲安慰他說摔一跤長得高;待嫁之年無人問津的時候阿爹會安慰他說男人貴精不貴多,即使嫁不出去阿爹也會養他一輩子。

但那些都是左耳進右耳出,今天商野安慰他的話也沒多大的新意,但他就是一字一句都清楚地記得。

是啊,醫生說了手術成功率有超過百分之七十;醫生也說過還有保險可以報銷,大不了就是再累一點,婚可以晚點再結,還是人更重要。

俞子美不知道米純出去的這一下午發生了什麽事,但從他跟自己說話的語氣上能聽出來他像是身上的擔子都卸了下去,整個人現在都輕飄飄的。“下午跟朋友聊了聊挺好?”俞子美坐在**,手在一邊去摸索米純削好的蘋果,吃了一口之後皺了皺眉,“你被騙了吧,這蘋果好酸。”

米純直接抓著蘋果啃了一口:“我覺得挺甜的啊。”

俞子美把盒子遞給他:“太酸了,我吃不了,你都吃了吧。”然後又問他,“啊,你還沒跟我說呢,跟朋友聊了聊之後不緊張了?”

俞子美把盒子遞給他:“太酸了,我吃不了,你都吃了吧。”然後又問他,“啊,你還沒跟我說呢,跟朋友聊了聊之後不緊張了?”

米純想到下午在車上的那個擁抱,悶悶地嗯了一聲,覺得自己的脖子有些燙。

俞子美順勢躺了下來:“我就說不知道你那麽緊張幹什麽,退一萬步說,就算手術失敗我永遠都看不見了,那這個世界上看不見的人那麽多,人家也沒要死要活的。”

說完她又有些好奇,病房裏也沒有其他人,就問他:“你們那個世界,要是有人看不見了怎麽辦?”

米純搖了搖頭:“可能就是找郎中紮紮針,能好的就好,好不了的也就那樣了。”

俞子美沉默下來:“我一點都不害怕看不見。”

但微蜷的手指還是出賣了她的情緒。

“你不會看不見的,媽媽。”

手術在第二天的早晨八點,在進手術室之前,俞子美都沒有鬆開過米純的手,她握得很緊,這個時候,隻有米純是她的依靠。

米純跟在病床的旁邊:“我就在外麵守著,你別怕。”

看著手術室的門合上,米純坐在一邊的等候區,看著自己的手上的紅印,想到孤零零在手術室裏的俞子美,眼眶不自覺地又紅了。

手術室外很安靜,米純隻能聽見空調呼呼的風聲和自己的呼吸聲,他雙目無神地盯著手術中三個字,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事來度過這難熬的幾個小時。

因為太安靜,所以任何一點聲響都被放大,一直沒動的電梯突然下行,再次開門發出了聲音。

米純隻以為是往來的醫生,他沒什麽好奇心,又繼續盯著手術室,卻聽見了一道不同的聲音,是輪椅的輪子摩擦地麵的聲音。

他回過頭,就看見在電梯口的商野。

剛才懸而未落的眼淚從眼眶滑落,他站在原地,手腳像是被束住,連邁一邁腿都覺得費勁。

“站在那幹什麽?不過來幫我推輪椅?”商野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手術室樓層也已經是格外響亮。

米純這才像是被解除了封印,他胡亂地抹了一把臉,把手心的淚水又都擦在了自己的褲縫邊,才跑過去扶住商野的輪椅把手。

“你怎麽過來了呢?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啊?”米純推著他的輪椅把他帶到自己剛才坐的地方,這才看清了他今天穿的是常服,套頭的衛衣和休閑褲,“你今天是過來複健的嗎?”

商野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米純坐在椅子上,商野坐在輪椅上跟他並排:“手術開始多久了?”

他看了一眼時間,才回答:“剛剛過去半個小時。”

“害怕嗎?”

米純低下頭,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手該往那裏放。

商野側過頭去看他,這會兒的米純像極了第一次坐飛機那會兒,臉色蒼白,害怕卻還要硬撐。

像是在那天陰暗的機艙裏一樣,商野握住他的手,米純隻是楞了一下,就順從地被他牽住,沒有十指相扣,就隻是簡單地疊在一起。

米純的手不大,手背沒有那麽白皙,能看出來是一雙從來都沒有養尊處優的手,手心**的地方商野能感覺到他手心的繭。

米純低下頭,沒去看他們放在一起的手,但商野的手心溫熱,像是蘊藏著無限多的能量,讓他在這個倉皇又無助的時刻能有一點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