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屬地、嵩縣城南,有一地名為‘五道溝’,源起伊河陸渾水庫南岸第五道分支。
五道溝曆史久遠,最遠可溯至上古‘陸渾部落’,有遠古後羌人戰敗西遷,‘陸渾戎’失散,村落便不複存在。
至盛唐時期,河南五道溝有大戶黨姓人丁興旺,後到處遺留黨姓墳塚,留下大小石碑無數。
至宋後,各地混戰、土匪占山為王,民不聊生,五道溝因地勢險惡漸雜草叢生,杳無人煙。
五道溝中段開闊處,呈魚肚形盆地,有石門溝河、五道溝河至鳳凰嶺腳下合二為一,下流十餘裏匯入伊,鳳凰嶺下有一沒落村莊,名為‘草廟村’。
草廟村名,由來已久,最可信的當是‘劉秀修廟’。
相傳,劉秀遭王莽驅逐,路經此地,單槍匹馬進入五道溝,但見兩山對峙,山清水秀,泉水叮咚,鳥語花香。
尤其是看到一山形似巨龍飲水,因留戀山水,放慢馬蹄,忽聽人嘶馬鳴,便慌不擇路,沿河澗小路而行,但見兩溝並出,不知行其左右,便打馬跑上一丘形小山。
山上有一小廟,因年久失修,斷壁殘垣,神像**,雜草叢生,深可沒人。
劉秀掩馬嘴,銜鈴環,登高處,藏於神像後。王莽不見劉秀蹤影,沿南路而行。後劉秀脫身,高呼‘草廟救了我’。既而進東溝,翻倒回,一路東行。
後劉秀登基重修此廟,重塑神像,此地便取名草廟至今。
及至此時,草廟村已經沒落,村民多逃難遠走他鄉,殘屋片瓦間,時有黃鼠狼、狗獾等動物出沒,倒是村旁的小道,並未被雜草隱沒,常有行人往來。
這日正午,天空的驕陽並不熱烈,路口有馬蹄聲傳來,給這死寂的草廟村,帶來些生機。
一人一馬,馬是上等的好馬,通體呈棕褐色,體無雜毛,頗為神駿,雖比不得‘赤兔’、‘的盧’、‘汗血’,又或是‘八驥’這等日行千裏之馬,但比之軍中上等戰馬,未必遜色了些許。
馬上的人,一攏淡紫色長衫在身,正是嵩山派的製式長老服,你道這人是誰?
恰是離開洛陽、回返嵩山的林寒,他在洛陽多停留了一日,落在了丁勉、費彬等人後麵,此刻正獨自前行。
如今眼見著已是正午,瞅著正是五道溝地界,林寒記得這裏有一個‘草廟村’,隻是早已破敗。
策馬近前,看著眼前的殘垣片瓦,林寒歎息一聲,知道找不到地方用飯,隻能吃些幹糧對付著,好在馬背上的包裹中還有些熟食。
就在林寒打算下馬用飯之際,心有所感,皺著眉頭向前方山道望去,待得看清目標,不由得臉色大變,兩眼也微微眯成一條縫。
對方像是感受到了林寒的注視,亦是抬起頭望來,四目相對,冥冥中,似有電光閃起,兩人周邊的青草樹木無風自動,漸成匍匐之態。
騎在馬背上,林寒瞧得清楚,來人以一身黃灰色短袍遮身,眉發皆白,長須飄飄,後背上背著一把極為普通的長劍,怎麽看,都像是隨手從鐵匠鋪中支取的,平凡沒有任何的特色。
但林寒知道,這一切都是表象,此人年過九旬,看著像是半截身子入土,但在山風的吹拂下,衣角震蕩,似要隨風而起、仿若仙人,端的是非常的不凡。
因為,他是風清揚,華山派劍宗‘風’字輩的人物,是方證、衝虛等人都需要尊稱一聲‘風前輩’的人物。
這樣的人物,林寒豈敢小看?
如今江湖中,若說還有一個人,能夠讓林寒心懷忌憚,不會是別人,隻能是將‘獨孤九劍’使得出神入化的風清揚。
來者不善,這是林寒的第一感覺。
他知道這一天終究會來,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快到他還沒有完全準備好,他知道今天的一戰不可避免,而且將會非常艱難。
他沒有把握,真真正正的沒有把握,他討厭這種感覺,麵對著風清揚,有可能會身死......
兩人的氣勢對撞,林寒身子不動,身下的馬匹卻是緩緩地後退了一步。
歎息一聲,林寒搖了搖頭,在氣勢方麵,他終究是輸了風清揚一籌,否則,坐下的馬匹不會後退一步,正是因為自己承受不了風清揚的氣勢,才波及到了坐下馬匹。
好在,馬匹並未受到實質性的傷害,這就說明,林寒與風清揚之間的差距,很小,未必就沒有一拚之力。
沉吟片刻,林寒跨步下馬,想了想,還是將淚痕劍從包裹中取了出來,對於風清揚,他是尊敬的,隻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多少梟雄奸雄,最後卻慘死在親人、朋友的手上,為什麽?
因為沒有防備之心,而一頂‘大愛、大義’的帽子,實在是太重太重了,重得每一個親朋好友,都可能去背叛他的‘梟雄’朋友,最後再留下幾滴名叫著‘愧疚’的眼淚。
記得風清揚曾經說過,除非華山派到了生死存亡之際,否則他不會離開後山。而現在,他離開了,主動來找林寒,他想要做什麽,已經很明顯了。
麵對這樣懷有怨恨之心的風清揚,林寒不敢賭。
右手提著淚痕劍,左手牽著馬匹,林寒緩緩走到近前,在風清揚一丈之處停了下來,拱手道:“晚輩林寒,拜見風老前輩!”
風清揚一言不發,緊緊地打量著林寒,良久才道:“你知道老夫為什麽而來!”
“知道!”林寒笑著答道。
“那你還敢上前來?”風清揚皺著眉頭問道。
搖了搖頭,林寒回道:“前輩對晚輩有提點之恩,這是不爭的事實。晚輩拜見前輩,也是應當。至於前輩來此的目的,晚輩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隻是......我又為何要逃?”
“哈、哈、哈......”風清揚撫須而笑,“好,好一個‘為何要逃’,老夫倒是沒有看錯你。”
“那是前輩識人!”林寒輕笑道。
風清揚臉色一沉:“識人,嗬嗬......隻怪老夫還是低看了你,想不到華山派,沒有毀在左冷禪手中,卻毀在了你手中。”
“嗬嗬......”林寒搖了搖頭,坦言道:“在嶽不群修煉《葵花寶典》之時,華山派的沒落就已經注定了,更何況,華山派不在了,嵩山派也是同樣沒了,現在隻有五嶽派,這樣不是很好嗎?”
“強詞奪理!”風清揚不怒反笑,“現在的五嶽派,聲勢雖然浩大,但終究隻是嵩山的五嶽派,與華山沒有多大的關係!”
林寒冷笑一聲,戲謔地說:“風老前輩不要忘了,嶽不群此人,可是非常讚同五嶽並派的。”
“嶽不群,哼!”風清揚緩緩地回複平靜,詰問道,“他真的修煉的是《葵花寶典》嗎?”
“嗬嗬嗬,是與不是,又有什麽分別呢,華山圖謀《葵花寶典》,是不爭的事實,劍、氣兩宗,不就是因此而內鬥的麽?”
被提起舊事,點了點頭,風清揚不想再多說,輕輕地將後背的長劍取下,沉聲道:“老夫既然下山,終究要討回些公道,你,不要怪老夫!”
“哈、哈、哈......”林寒大笑一聲,“公道,多麽可笑的一個詞,晚輩原本以為,隻有極弱者,才會說‘公道’,隻有極強者,才會說‘公道’,沒想到,在風老前輩的口中,也要聽一次!”
“多說無益,為了華山派,老夫不得不以大欺小了。”風清揚沉聲道,“不過,你能殺了任我行,武功本就不錯,今日,隻要你能逃離此地,老夫保證,絕對不會再次出手。”
林寒一愣,輕笑著搖頭。
“怎麽?為何搖頭?莫非你不同意?”風清揚驚訝地問道。
林寒笑道:“前輩太自信了,這個江湖,早就不是數十年前的江湖了。更何況,前輩既然起了殺心,何不永絕後患?難道是沒有把握除了晚輩,怕晚輩回去報複麽?”
風清揚臉色一變,林寒的話,正是說到了他的心坎裏,他有信心擊敗林寒,但要做到一擊必殺,有些難了,萬一被林寒逃走,華山的徒子徒孫,必將萬劫不複,沒想到他心中的一點猶豫,竟然被林寒敏銳地撲捉到了。
“倒是老夫落了下乘,既然如此,戰吧!”拋去一切,風清揚調整好心態,一臉笑意地望著林寒,在心底,已經是打定主意,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將他除去。
林寒點點頭,再不說話,在風清揚的注視之下,牽著馬匹,將之束縛在一棵香樟樹上,把劍出鞘,將劍鞘放進包裹中,仗劍向著風清揚走去。
隨著一步一步地靠近,林寒全身的熱血開始沸騰,麵對著風清揚,對上‘獨孤九劍’,林寒很想知道,自己是否會有勝算。
是的,就是勝算,而不是自保......
或許是狂妄了些,但這才是一個武者應該具備的血性,迎難而上,將勝負拋之腦後,隻求痛痛快快一戰。
當然,前提是,雙方相差不大,至少要有一戰之力,否則,就不是‘勇’,而是‘傻’了。
隨著林寒的靠近,風清揚的神情亦是格外的凝重。
誰都不會想到,在這偏遠的村落裏,即將上演的,是一場驚世駭俗的宗師之戰!
勝,則天下第一劍法宗師,則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