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正是午時,暖暖的白日下,無論是遠處的山巒,還是近處的矮樹,都不曾灑下悠遠綿長的影子。

林寒、風清揚正麵相對著,長劍皆已出鞘,徐徐的山風飄蕩,將兩人的衣角片片牽起,卻動不得兩人分毫。

之前的一番氣勢試探,對彼此的武功都有了底,在風清揚看來,林寒完全值得他全力一戰;而對林寒來說,使用長劍的風清揚,遠沒有達到草木皆可為兵的境界,他有著足夠的勇氣。

若是風清揚空手而來,林寒不會興起與他交手的勇氣,怕是會在第一時間打馬奔逃。

對於了解過華山劍宗絕招的林寒而言,華山派中,並沒有令人心悸的絕學,風清揚能夠拿得出手的,隻能是一套《獨孤九劍》。

獨孤求敗一生,有五大境界,分別是利劍無意、軟劍無常、重劍無鋒、木劍無滯以及無劍無招。

林寒對獨孤求敗的了解,唯記憶中神雕穀的那一塊石壁:

第一柄‘青光利劍’:淩厲剛猛,無堅不摧,弱冠前以之與河朔群雄爭鋒。

第二柄‘紫薇軟劍’:三十歲前所用,誤傷義士不祥,乃棄之深穀。

第三柄‘玄鐵重劍’: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前恃之橫行天下。

四十歲後,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

自此精修,漸進至無劍勝有劍之境。

但獨孤求敗是獨孤求敗,風清揚隻是風清揚,遠遠沒有達到獨孤求敗的境界,林寒可以斷定,此刻的風清揚,最多不過是第二境界大成,即‘紫薇軟劍’的境界。

獨孤求敗的第一重境界——利劍無意,強調的就是一個‘快’字,以劍之利,瞬時取敵,倒是和林寒的早期的劍法,頗有相似之處。

第二境界——軟劍無常,強調的是詭變,以速度配合詭異的變招,於不可能之處出招,奇兵突起。林寒的劍法在融入《辟邪劍法》,之後又經‘八卦寸步’的提升,幾乎有異曲同工之妙。

第三境界——重劍無鋒,強調‘一力破萬法’,其實這並不是第二境界的進化,隻是走到了另一個極致,兩者並無高下之分,這其中是有曆史原因的,因為獨孤求敗傷了義弟,被迫放棄軟劍。

有舍才有得,正是因為獨孤求敗從‘極繁’走到‘極簡’,才最終融合在一起,鑄就了第四個境界,即‘木劍無滯’,甚至到最後的‘無劍無招’。

相對來說,風清揚的資質也算不錯,但是比之獨孤求敗,不免差了一籌,再加上年輕之時,耽於兒女情長,被人算計,自責於劍宗毀滅而不可自拔。

這麽些年下來,雖然看透世情,於婉轉變化之道,多有領悟,但終究少了‘重劍無鋒’的氣勢,終身止步於‘木劍無滯’的門檻外。

更是隨著韶華流逝,內功方麵雖有提高,身子骨也保養得不錯,但終究不如年輕人了,這也是為什麽在思過崖的時候,他說令狐衝練熟‘獨孤九劍’,能夠搶在對手前出招,而他本人,卻隻能在對手出招之後再應變。

可以說,在林寒麵前,風清揚已經失去了速度的優勢,唯一能夠借助的,恰是他那豐富的閱曆,在機變上做文章。

林寒、風清揚兩人相鬥,等於是第一境界與第二境界相鬥,誰能笑到最後,還要比過才知道。

此番是生死相鬥,並不存在禮讓的可能,微微朝著風清揚抱拳,林寒左手抖動著淚痕劍,發出‘嗡嗡’的響聲,下一刻,一個上前寸步,人已經到了風清揚身前五尺,‘唰’地一劍,向著風清揚持劍的右手刺去。

林寒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奔著風清揚的手腕而去,他是打定了主意,與風清揚拚消耗,反正也不可能短時間內決出勝負,若是先討到些許便宜,積少成多,甚至能夠影響到最後的結果。

林寒這一劍,極為的快速,劍招中也沒有附加多餘的變化,他知道,風清揚可不是雛鳥般的令狐衝,打鬥經驗無比的豐富,再加上‘獨孤九劍’的‘以不變應萬變’,麵對著風清揚,還不如不變。

當年在思過崖上,風清揚就見識過林寒的劍法,知道他的劍法特別的快,但是這一刻,看著林寒的出劍,他知道還是低估了對方,神情也變得更加的凝重。

風清揚微微一個側身,並沒有向著林寒的手腕刺去,反而是以劍尖偏對著他空閑著的右掌撩去。

林寒見著風清揚的出招,不由得讚一聲:薑還是老的辣!

你道為何?原來淚痕劍比一般長劍要長了三寸,若是兩人都想著對方的手腕,倒黴的一定是劍短的一方。

而風清揚在側身之後,實際上已經避開了這一劣勢,在乘著林寒淚痕劍回轉之前,一劍刺向最近的目標,成功率就大了很多。

盡管對右手的寒冰真氣有信心,但林寒並沒有上演‘空手入白刃’的打算,而是將身體左偏,采取了與風清揚同樣的應對方法,之後略略將右掌收回,遠離對方的長劍,同時將淚痕劍刺出,再次奔著風清揚的持劍手腕而去。

其實林寒的打法,有些賴皮了,他就是要仗著淚痕劍的劍長以及鋒利,不斷地找著對方的手腕來勁。

俗語有言,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

雖是粗俗了些,未曾沒有一定的道理。令狐衝離開了長劍,武功就大打折扣,幾乎是慘不忍睹,在風清揚這裏,剖去長劍上的功夫,亦未必就能剩下幾成。

現在,林寒的宗旨隻有一個:限製了風清揚右手的長劍,別的一概不去理會。

如此一來,林寒、風清揚兩個人,就像是鬥牛一般,你進我退、你退我進,竟是打起了遊擊戰。

麵對著林寒的無賴打法,風清揚很不適應,甚至可以說,這是他有生以來,最為憋屈的一次戰鬥。

別看林寒每次都會搶攻,並不是守著不出,隻是一旦劍招被風清揚破了,他就會第一時間縮回來,活脫脫就是一個‘玄武’,‘劍長’就是他的殼,隻要有危險,必定縮回防守,隻要有機會,他就是一招簡單的直刺,絲毫不介意咬上一口。

鏘、鏘、鏘、鏘......

每一次長劍相碰,都是一觸即回,風清揚是不習慣於對手硬碰硬,這不符合‘獨孤九劍’的打法,而林寒的內力比不上對手,長久的相持,極有可能吃虧。

兩人你來我玩,不停地在方寸之地畫著圈圈,彼此不時交換著位置......

日頭漸漸西行,遠山近景都拉出了影子,在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中,被拴在香樟樹上的駿馬,狠狠地打了個響鼻,繞著香樟,躲到背蔭處,悠閑地啃食著一茬茬的嫩草,竟是有了些睡意。

相鬥了近三百回合,林寒的額頭已經有汗水沁出,風清揚同樣是如此,那花白的長須,此刻正無精打采地黏在頸脖間,再沒了初時的道骨仙風。

抽空望著偏西的斜陽,即使是脾氣再好,風清揚也是一肚子的火:不帶這麽玩的!

眼見著林寒是打定了主意玩‘老鷹抓小雞’的遊戲,風清揚也明白了他心中的打算,必須要做些改變,否則必定被對方憋屈地耗死。

其實,說風清揚的速度比林寒差,這也是相對的。在急停急進、上蹦下跳等等方麵,年邁的風清揚不是林寒的對手,但是在直線位置上,有著渾厚的內力支撐,風清揚還是要占些優勢的。

眼見著林寒再一次攻來,風清揚憋足了勁,身子躥出的同時,同樣一劍直直地刺出,與之前的出招大不相同。

林寒下意識地一愣,但手中的劍仍然本能地向前刺擊,下一刻,‘叮’地一聲,兩劍劍尖對在一起。

手中一股大力湧來,虎口一麻,將林寒驚醒過來,來不及細想,第一時間握緊劍柄,赤火真氣全力運轉,向著劍身湧去。

得到赤火真氣的支援,淚痕劍光芒大盛,整個劍身都泛著金黃的光彩。

另一邊,風清揚的眼睛大亮,手中再次加力,那把精鐵長劍上,同樣湧出橙色的光芒,一寸一寸地向著淚痕劍迫去。

其實,風清揚是不願意和林寒比拚內力的,但是沒有辦法,對方太無賴了,死活不出來硬拚,他一身的精妙劍法,竟是發不出一層。

猶為可氣的是,林寒本身的劍法並不差......

麵對著刁滑無比的林寒,風清揚亦是沒有辦法,隻能逼著他比拚內力。

說到底,還是因為風清揚來得太突然,林寒並沒有準備好,采取這樣極端的應對之法,多少有些情緒在裏麵。

這倒怪不得林寒,在武功方麵,林寒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而且那些進步都是看得到的;而風清揚已經是半死的人了,幾乎沒有精進的可能。

林寒如何會願意與風清揚死磕?

在林寒的臆想中,本應該是他在武功大成之後,主動去找風清揚的麻煩,而不是現在這般,毫無把握地與一個將死之人搏命。

這筆帳,誰都會算,林寒不傻,找不出一個硬碰硬的理由,這與‘勇氣’無關。

隻是現在,風清揚終於拉下臉來,找到了林寒的唯一一個破綻:你不是會躲麽?你人躲得了,劍可沒法去躲!

漸漸地,橙色劍芒向前蔓延,一寸寸地吞噬著淚痕上火焰之色。

風清揚一步步地前進,林寒隻能被迫著一步步後退。

後方已無多少退路,林寒咬了咬牙,緩緩地舉起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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