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林師侄有何要事,可否需要幫忙?”湯英鶚笑著問道。

展顏一笑,微微搖頭,林寒拒絕道:“多謝師叔美意,弟子能處理的了。”

“什麽事這麽神秘?”丁勉蹙眉道,“若是要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等你一會,待你將事情處理好了,我們再一塊兒回山。”

林寒笑道:“嗬嗬,一個承諾,師父、師叔,你們先回吧,正事要緊。再說了,在這嵩山.洛陽地界,還會有人能對我不利不成?”

嗬嗬……眾人皆笑了起來。

“既然如此,你自己看著辦。”丁勉亦不再勉強,他此番下山來,除了是靜極思動之外,也是擔心林寒的安危,如今林寒既然無礙,他也就放心了。

次日要遠行,眾人便早早去休息。

其實,以洛陽到嵩山的距離,倒是算不得‘遠’,以尋常駿馬的腳程,也不過是幾個時辰,即可到達。

但眾人都知道,此番別離之後,想要再見,也並不是那麽的容易,故而,這‘遠’,更多是體現在時間上,而非單單是指空間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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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城朝雨浥輕塵,

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

西出陽關無故人。

從沉睡中醒過來,才發現,外麵正在下著小雨,整個洛城,迷迷蒙蒙的,像是被淹在一片煙雨中,倒是有些江南小雨的調調。

被告知丁勉等人已經離去,林寒心中有些悵然,看著院中越發翠綠的柳色,不知為何,竟是想起了唐代大詩人王維的這一首《送元二使安西》,離別配著小雨,不免勾起了心中的寂寥。

或許,是此情此景,觸動了情;又或是,心中的情,感染了天地的景,情景交融,倒是有些分不清了。

草草地用過早飯,辭別了湯英鶚等人,林寒獨自撐著暗色的油紙傘,融入了洛城的煙雨中。

細細的雨線,蒙在油紙傘邊緣,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像是乖極了的小貓,僅僅是支起一層薄薄的絨毛,訴說著它們的存在。

大街上,或許是因為天色漸漸陰沉的緣故,行人並不多,偶爾有幾人,也是抱著采買之物,急匆匆地穿行著。

身前不遠處的包子鋪中,一名三旬左右的粗布男子,正從店家手中接過熱騰騰的一小袋包子,滿臉笑意地揣進兜裏,見著林寒望來,不由得憨厚地笑笑,轉身奔跑進雨中……

望著男子略有駝意的背影,以及那憨厚的笑容,林寒想著,或許,那個男人正是從主家下工不久,急急回家看望數日不見的孩子,想著想著,林寒的心裏,都是酸酸的,仿佛有太多的情緒。

並不急著向那一處地方走去,林寒撐著油紙傘,漫無目的地在大街小巷中穿行,看著人來了又去,看著生活百態,良久之後,才歎息一聲,向著那一條小巷走去。

天色,越來越暗;暴雨,就要來了……

原本不算長的一條巷子,林寒卻足足走了半個時辰,竟然還沒有到達最深處,頻頻引得外人側目。他們很不明白,這下雨天,林寒不趕著回家避雨,卻要撐著一柄不頂用的油紙傘,一步一挨地走著……

一股‘近鄉情怯’的心情繚繞,在巷子的最深處,看著緊閉的門扉,林寒的心裏,竟是鬆了口氣,之後,又是微微的失望。

天空,烏雲終於不堪承受,大滴大滴的雨珠落了下來,打在地麵上、打在油紙傘上,劈啪作響。

吱呀……

門,並沒上鎖,林寒上前去,輕輕地推開,在刺耳的門軸聲中,邁步進了院子。

院子中,數隻編簍堆疊在屋簷下。

林寒輕輕地走近,隨手拿起一隻,發現都是些未完成的作品,顯然,主人是因為意外,放下了手中的工作,隻是看起堆疊得頗為完整,想必主人離去的時候,並不匆忙,至少,還有時間整理雜物。

放下竹簍,林寒來到房門前,門扉間不過是插著一根鐵銷,並沒上鎖,想來這一片雖窮,民風倒是頗為淳樸,又或是綠竹翁經常送些竹簍等物給左鄰右舍,頗得好感。

林寒收攏了雨傘,將雨水甩去,才將鐵銷取下,放在一處角落裏。輕輕地將房門推開,昏暗的光線下,屋內的擺設井井有條,更加證明了此間主人不是急切離去。

走到八仙桌前,林寒伸出左手,指頭在桌麵上輕輕抹過,指間搓動,感受著些微的灰塵,並不是很多,心中已然明白過來,綠竹翁兩人離去的時間並不長,大約就在五六天前。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大有將整個城池吞噬的跡象,林寒吹去座椅上的灰塵,坐在上麵,麵對著門外的雨,靜靜地想著心事……

暴雨啪嗒啪嗒地肆虐,天際的雷電也是閃個不停,轟鳴聲不絕於耳,卻不能驚動林寒分毫,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那麽的入迷。

盛極必衰,半晌之後,雨漸漸地小了,濃厚的雷雲隱去,天空再次放亮,到了最後,隻剩下毛毛躁躁的細雨,不得停歇……

從沉思中抬起頭來,才發現雨幾乎已經停了,林寒啞然失笑,從座椅上起身,穿過內堂,來到後院,入目之處,是雨後更加清新的翠竹與綠葉。

在前麵看不出來,隻有到了這後院,才會發現別有天地,湖泊、雨荷、涼亭、小橋、假山、竹林、花木、石桌、石凳,錯落有致地組合在一起,竟是有著別樣的清幽,在這洛陽城裏,可是極為的難得,想必任盈盈亦是花了不少心思來布置。

隻是,美景常在,物是、卻已人非……

歎息一聲,林寒將雨傘放在後院牆角處,漫步在細雨中,感受著那涼涼的濕意,如此,才能感受到那份真實的存在。

沿著彎彎曲曲的人工湖泊邊的小道,看著不斷彎曲又複挺直的蓮蓋,嘩啦啦地抖出水來,沉默著淺行,在拐角處,林寒一個箭步,跨上了通往湖心的木橋。

到了湖心的涼亭中,林寒停了下來,倚立在涼亭支柱上,想象著夏天來臨的時候,湖中層層蓮葉,隨風起伏,碧浪間,偶爾露出一兩支成熟的蓮蓬,與粉嫩的花瓣交相輝映,映襯出一個輪回。

想必,很多個仲夏之夜,任盈盈都會捧出有著焦尾的古琴,就著月色,在螢火蟲的舞蹈中,輕輕地撥動琴弦……

晃了晃腦袋,看著湖中蓮葉間、青皮紅背的遊魚,俱是翕張著小口,急急地呼吸,很是有些喜感。

穿過涼亭,再次向前走去,直到到達湖泊的另一邊,那裏又是一番天地。

竹林中,林寒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動作太大,驚擾了這些翠竹。

有經驗的都知道,雨後的竹林是非常危險的,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從天而來的積雨,打成落湯雞。

林寒可不想因為今天心中那點莫名的情緒,而一身濕淋淋地回去。

避過幾處意料之外的竹林飛雨後,林寒看到了一張石桌,以及三張呈等角而立的石凳。

有人說,看一個人是否寂寞,隻需要去他經常獨處的地方,若是隻有一個位置,那他隻是孤單,並不是寂寞;如果有兩個或者以上的位置,那他既是孤單的,又是寂寞的。

任盈盈的心境,林寒多少有些明白,兩人的處境,頗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任盈盈是主動避開,而林寒是主動融入,但終究都是一樣的寂寞。

所以,兩人能夠成為朋友,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那份寂寞。

但是現在,怕是再也不能了,林寒深深地歎息一聲。

以赤火真氣將石凳上的水漬蒸去,林寒坐了下來,這一次,他進來了,卻再沒有琴聲相伴!

任盈盈既已離開,想必是得到任我行身亡的消息,回轉黑木崖了。

讓林寒比較欣慰的是,她帶上了綠竹翁同行,這就說明,在她的潛意識中,黑木崖並不能讓她有安全感,或者說,她並不是很信任令狐衝。

或許,兩年來,不上黑木崖,正是因為已經與令狐衝疏遠了,想著這些,林寒不由得笑出聲來:自己還真是得隴望蜀,即使不是令狐衝,和任盈盈也不可能啊……

但不知為何,盡管如此,林寒的心裏,卻是格外的暢快。這一刻的複雜心情,竟是連他自己都不能完全明白了。

在這翠竹林裏,林寒待了很久,久得雨都停了,久得太陽都出來了,久得天色都重新變暗了……

雨,終究要停;人,終究要離開。

這一次,沒有見到任盈盈,林寒除了一點失望之外,並沒有放在心上,或許,時間久一些,冷靜下來,才是更好的。

對於任盈盈身上的‘三屍腦神丹’之毒,倒不是很急。

三屍腦神丹,是魔教的一種陰損至極的毒藥。其煉製方法隻有魔教教主知道。

藥中有三種屍蟲,服食後一無異狀,但到了每年端陽節午時,若不及時服用克製屍蟲的解藥,屍蟲便會脫伏而出。

一經入腦,服此藥者行動便如鬼似妖,連父母妻子也會咬來吃了。

東方不敗強令屬下服用此藥,每年以解藥相要挾,以使他們死心塌地聽從驅使。

在任我行重奪教主之位後,也得到了此藥的煉法,沿用下來,用於控製屬下,除了向問天、令狐衝之外,魔教中高層無人能幸免。

隻是,此毒隻能緩解,不能根除,對於任盈盈身上的毒,任我行也是毫無辦法,隻能給她緩解的藥。

從任我行處得知,如今任盈盈的身上,還有最後一顆解藥,足以支持到明年的端陽節。

故而,在此之前,林寒勸服任盈盈,給她解了‘三屍腦神丹’之毒就行,並不一定要急於一時。

既然物是人已非,此地已不足留戀,於黃昏之前,林寒握著油紙傘,悄然離開……

下一次見麵,當在泰山之巔,而在那之前,還有許多事在等待著林寒,有意料之中的,也會有意料之外的。

甚至是,不曾料到的危險……

(這是今天的第二更,因為是過度章節,就一並發上來了。後麵會有一個大-高-潮,大-高-潮中套著另外一個大-高-潮,或者還會套著第二個高-潮,看日墜的筆力了……這幾天會上架,很多話想說,若是朋友們有心,請關注後麵會上傳的上架感言,謝謝朋友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