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衝走到師父、師娘跟前,跪倒磕頭。嶽不群側身避開,冷冷的道:“可不敢當!”嶽夫人心中一酸,淚水盈眶。

林寒很歡樂地看著令狐衝的孬樣,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啊。

“衝兒,你還在那裏做什麽?”任我行惱火地說,“你既然不是華山的弟子,與華山派又有何幹係?”

“嶽師伯,您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林寒笑道。

嶽不群麵無表情地看了林寒一眼,轉過頭去,對著令狐衝道:“衝虛道長大賢不和小人計較,這第三場原是讓著你的。令狐衝,我來跟你比劃比劃。”

令狐衝大吃一驚,不由得全身皆顫,囁嚅道:“師父,我……我……怎能……”

任我行大惱:“嶽不群,你這個偽君子,還要不要臉了,衝虛道長已經比過,明明不敵,你卻說成是相讓。好吧,就算是相讓,也是我們贏了,你又來挑戰,是想打車輪戰不成,還知不知羞?”

嶽不群卻泰然自若,說道:“嶽某再怎麽無恥,也比某些人支使女兒勾引別派弟子好得多,令狐衝,人家說你蒙本門前輩風師叔的指點,劍術已深得華山派精髓,看來我也已不是你的對手。雖然你已被逐出本門,但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使的仍是本門劍法。我管教不善,使得正教中各位前輩,都為你這不肖少年慪氣,倘若我不出手,難道讓別人來負此重任?我今天如不殺了你,你就將我殺了罷。”說到後來,已然聲色俱厲,刷的一聲,抽出長劍,喝道:“你我已無師徒之情,亮劍!”令狐衝退了一步,道:“弟子不敢!”

嶽不群嗤的一劍,當胸平刺。令狐衝側身避過。嶽不群接著又刺出兩劍,令狐衝又避開了,長劍始終指地,並不出劍擋架。嶽不群道:“你已讓我三招,算得已盡了敬長之義,這就拔劍!”任我行雖然氣惱正道的言而無信,但此刻見著令狐衝猶自不還手,急道:“衝兒,你再不還招,當真要將小命送在這兒不成?”

令狐衝應道:“是。”橫劍當胸。這場比試,是讓師父得勝呢,還是須得勝過師父?倘若故意容讓,輸了這一場,縱然自己身受重傷,也不打緊,可是任我行、向問天、盈盈三人卻得在少室山上苦受五年囚禁。方證大師固是有道高僧,但左冷禪和少林寺中其他僧眾,難保不對盈盈他們三人毒計陷害,說是囚禁五年,然是否得保性命,挨過這五年光陰,卻難說得很。若說不計罷,自己自幼孤苦,得蒙師父、師娘教養成材,直與親生父母一般,大恩未報,又怎能當著天下英雄之前,將師父打敗,令他麵目無光,聲名掃地?便在他躊躇難決之際,嶽不群已急攻了二十餘招。

令狐衝隻以師父從前所授的華山劍法擋架,“獨孤九劍”每一劍都攻人要害,一出劍便是殺著,當下不敢使用。他自習得“獨孤九劍”之後,見識大進,加之內力渾厚之極,雖然使的隻是尋常華山劍法,劍上所生的威力自然與疇昔大不相同。嶽不群連連催動劍力,始終攻不到他身前。

林寒笑看著令狐衝如此使劍,知他是有意想讓,而嶽不群亦如此配合,分明是有意藏拙,其最終目的還是在嵩山派。不由向左師伯望去,見他已是朝這邊望來,兩人眼中都是一樣的戲謔。

左冷禪笑道:“嶽師兄,左某知道你曾經受了重傷,功力下降了許多,但是你真的連自己的徒弟都收拾不了了嗎?”

左冷禪的話立時引起一陣哄笑,對嶽不群頗有怨念的餘滄海附和道:“嶽掌門,之前你的威風都到哪裏去了,這可不想餘某認識的‘君子劍’,還是說,你有意放令狐衝走,好與魔教教主結成親家,從此橫行黑白兩道,道道都吃香?”

寧中則怒道:“餘觀主,我們夫婦敬你是一代宗師,從未為難於你,你為何如此刻薄?”

“哦,原來是嶽夫人,不是餘某挑撥,事實俱在眼前,嶽掌門分明是有意想讓,否則,為何拿不下門下一個弟子,太說不過去了吧!”餘滄海嗤笑道,“難道,真的被餘某說中了,你們華山真的想要與魔教結成姻親?”

“你,不知所謂!”寧中則轉過頭去,不加理會,而是緊張地看著場中的局勢,心中亂成一團亂麻。

任我行和向問天相對瞧了一眼,都是深有憂色。兩人不約而同的想起,那日在杭州孤山梅莊,任我行邀令狐衝投身日月神教,許他擔當光明右使之位,日後還可出任教主,又允授他秘訣,用以化解“吸*星*大*法”中異種內力反噬的惡果。但這年輕人絲毫不為所動,足見他對師門十分忠義。此刻更見他對舊日的師父師娘神色恭謹之極,直似嶽不群便要一劍將他刺死,也是心所甘願。他所使招式全是守勢,如此鬥下去焉有勝望?

令狐衝顯然決計不肯勝過師父,更不肯當著這許多成名的英雄之前勝過師父。若不是他明知這一仗輸了之後,盈盈等三人便要在少室山囚禁,隻怕拆不上十招,便已棄劍認輸了。任、向二人彷徨無計,相對又望了一眼,目光中便隻三個字:“怎麽辦?”任我行轉過頭來,向盈盈低聲道:“你到對麵去。”盈盈明白父親的意思,他是怕令狐衝顧念昔日師門之恩,這一場比試要故意相讓,他叫自己到對麵去,是要令狐衝見到自己之後,想到自己待他的情意,便會出力取勝。她輕輕嗯了一聲,卻不移動腳步。

過了片刻,任我行見令狐衝不住後退,更是焦急,又向盈盈道:“到前麵去。”盈盈仍是不動,連“嗯”的那一聲也不答應。她心中在想:“我待你如何,你早已知道。你如以我為重,決意救我下山,你自會取勝。你如以師父為重,我便是拉住你衣袖哀哀求告,也是無用。我何必站到你的麵前來提醒你?”深覺兩情相悅,貴乎自然,倘要自己有所示意之後,令狐衝再為自己打算,那可無味之極了。

見著令狐衝、嶽不群師徒假打,林寒便索然無趣,突然看見魔教三人之間的小動作,一時歡喜不已,尋思:原來任盈盈心中也不是沒有小脾氣啊!

令狐衝隨手揮灑,將師父攻來的劍招一一擋開,所使已不限於華山劍法。他若還擊,早能逼得嶽不群棄劍認輸,眼見師父劍招破綻大露,始終不出手攻擊。嶽不群早已明白他的心意,運起紫霞神功,將華山劍法發揮得淋漓盡致。他既知令狐衝不會還手,每一招便全是進手招數,不再顧及自己劍法中是否有破綻。這麽一來,劍法威力何止大了一倍。旁觀眾人見嶽不群劍法精妙,又占盡了便宜,卻始終無法刺中令狐衝;又見令狐衝出劍有時有招,有時無招,而無招之時,長劍似乎亂擋亂架,卻是曲盡其妙,輕描淡寫的便將嶽不群巧妙的劍招化解了,越看越是佩服,均想:“衝虛道長自承劍術不及,當非虛言。”

聽著群雄的嘖嘖讚歎聲,嶽不群心中一驚:大殿之內皆是高明之士,必定早已瞧出令狐衝是在讓著我,這般急攻不下,豈不是叫人瞧著師父比不上徒弟,傳揚出去,華山派是大大的丟臉了。想到這裏,嶽不群就要變幻招式,想以辟邪劍法將令狐衝止住,可突然間瞥見左冷禪、林寒兩人的目光,額頭便流出一陣冷汗,尋思:若是叫嵩山派得知我得了辟邪劍譜,若是他們出手搶奪,以我未練成的辟邪劍法,一定不是他們師伯侄的對手,那才是災難了。

他當即將紫霞神功都運到了劍上,呼的一劍,當頭直劈。令狐衝斜身閃開。嶽不群圈轉長劍,攔腰橫削。令狐衝縱身從劍上躍過。嶽不群長劍反撩,疾刺他後心,這一劍變招快極,令狐衝背後不生眼睛,勢在難以躲避。眾人“啊”的一聲,都叫了出來。令狐衝身在半空,既已無處借勢再向前躍,回劍擋架也已不及,卻見他長劍挺出,拍在身前數尺外的木柱之上,這一借力,身子便已躍到了木柱之後,噗的一聲響,嶽不群長劍刺入木柱。劍刃柔韌,但他內勁所注,長劍竟穿柱而過,劍尖和令狐衝身子相距不過數寸。

眾人又都“啊”的一聲。這一聲叫喚,聲音中充滿了喜悅、欣慰和讚歎之情,竟是人人都不禁為令狐衝歡喜,既佩服他這一下躲避巧妙之極,又慶幸嶽不群終於沒刺中他。嶽不群施展平生絕技,連環三擊,仍然奈何不了令狐衝,又聽得眾人的叫喚,竟是都在同情對方,心下大是懊怒。這“奪命連環三仙劍”是華山派劍宗的絕技,他氣宗弟子原本不知。當年兩宗自殘,劍宗弟子曾以此劍法殺了好幾名氣宗好手。當氣宗弟子將劍宗的弟子屠戮殆盡、奪得華山派掌門之後,氣宗好手仔細參詳這三式高招“奪命連環三仙劍”。諸人想起當日拚鬥時這三式連環的威力,心下猶有餘悸,參研之時,各人均說這三招劍法入了魔道,但求劍法精妙,卻忘了本派“以氣馭劍”的不易至理,大家嘴裏說得漂亮,心中卻無不佩服。

嶽不群使出如此精妙劍招,驚得左冷禪大眼圓瞪。林寒連忙搖頭,拉住他的衣袖說:“師伯,那便是華山劍宗的絕招,奪命連環三仙劍。”

左冷禪喃喃道:“華山劍宗,華山劍宗,左某此時才明白,嵩山與華山之間的差距!”

(日墜的話:有人會說這幾章有搬原著的嫌疑,日墜認了。不過,日墜想問一句——你看得開心嗎?如果你覺得開心就好,日墜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