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林寒的挑戰,向問天無比尷尬,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當即呆愣在原地。林寒也不催促,帶著一臉笑意,悠閑地望著魔教三人。

這一刻,大殿之中的氣氛竟是無比詭異,沒有一個人出來說話。正道這邊,先前已經見識過向問天的武功,還真就沒有誰有把握戰勝他,對於之前能夠與向問天拚得旗鼓相當的林寒願意再戰,眾人在心中默認了。而在魔教一方,向問天本人心虛,任我行忙著調息,任盈盈關心地看著任我行調息,局勢便這麽卡住了。

就在這時,任我行突然說:“向兄弟,你且退下。”說完已是一伸手,從腰間拔出了長劍。除了林寒之外,眾人盡皆駭然,均在想:他已連鬥兩位高手,內力顯已大為耗損,竟然要連鬥三陣,再來接下第三戰?左冷禪更是驚詫,心想:我苦練十多年的寒冰真氣傾注於他‘天池穴’中,縱是武功高他十倍之人,隻怕也得花三四個時辰,方能化解。難道此人一時三刻之間便又能與人動手?眾人怎知此刻任我行丹田之中,猶似有數十把小刀在亂攢亂刺,他使盡了力氣,才將這幾句話說得平平穩穩,沒泄出半點痛楚之情。

林寒笑道:“嗬嗬,任教主,你還有再戰之力麽?這等便宜,晚輩還不想占的,免得之後被人戳脊梁骨。”說完便轉身走回陣營。

衝虛道人道:“任教主,你還是請向左使出來一戰吧,否則,恐怕沒有人願意占這個便宜。”

任我行道:“在下力拚兩位高手之餘,再與諸位動手,未免太小覷天下英雄了,在下雖然狂妄,但還不至於如此。”

衝虛點頭:“那是再好不過,但是,任教主不讓向左使出戰,難道要令女出戰不成?”

任我行搖頭道:“不知,你方下一個出戰的是誰?”

衝虛被問得一愣,按理來說,正道一方第三個出戰的應該是他,不過,之前林寒曾經挑戰向問天,可惜還未打便被攪和了。衝虛向林寒望去,林寒笑道:“下一局當然是由衝虛道長出戰,比起道長的太極劍法,晚輩是甘拜下風的。”

衝虛心中一喜:沒想到這娃兒還是很知趣的,並不像普通年輕人那麽氣盛、得理不饒人。

任我行點點頭,說道:“衝虛道長在貴方是生力軍,我們這一邊也得出一個生力軍才是。”扭頭叫道:“令狐衝小兄弟,你進來罷!”

諸人心中一愣,忙扭頭向外瞧去。林寒亦是詫異,但隨即明白過來,定是任我行在入殿之前便發現了令狐衝的行跡。

令狐衝更為驚訝,一時手足無措,狼狽之極,當此情勢,無法再躲,隻得湧身進來,向方證大師跪倒在地,納頭便拜,說道:“小子擅闖寶刹,罪該萬死,謹領方丈責罰。”方證嗬嗬笑道:“原來是令狐少俠。我聽得少俠呼吸勻淨,內力深厚,心下正在奇怪,不知是哪一位高人光臨敝寺。請起,請起,行此大禮,可不敢當。”說著合十還禮。

林寒暗暗詫異:想不到這老和尚的內力真是深厚無比,竟然能夠發現殿外隱匿之人,當真是不可小覷。

解風笑道:“你作賊心虛,到少林寺偷甚麽來啦?”令狐衝道:“小子聞道任大小姐留居少林,鬥膽前來接她出去。”解風笑道:“原來是偷老婆來著,哈哈,這不是賊膽心虛,這叫做色膽包天。”令狐衝正色道:“任大小姐有大恩於我,小子縱然為她粉身碎骨,亦所甘願。”解風歎了口氣,說道:“可惜,可惜。好好一個年輕人,一生前途卻為女子所誤。你若不墮邪道,這華山派掌門的尊位,日後還會逃得出你的手掌麽?”任我行大聲道:“華山掌門,有甚麽希罕?將來老夫一命歸天,日月神教教主之位,難道還逃得出我乘龍快婿的手掌麽?”令狐衝吃了一驚,顫聲道:“不……不……不能……”任我行笑道:“好啦,閑話少說。衝兒,你就領教一下這位武當掌門的神劍。衝虛道長的劍法以柔克剛,圓轉如意,世間罕有,可要小心了。”他改口稱他為“衝兒”,當真是將他當作女婿了。令狐衝默察眼前局勢,雙方已各勝一場,這第三場的勝敗,將決定是否能救盈盈下山:自己曾和衝虛道人比過劍,劍法上可以勝得過他,要救盈盈,那是非出場不可,當下轉過身來,向衝虛道人跪倒在地,拜了幾拜。

衝虛道人忙伸手相扶,奇道:“何以行此大禮?”令狐衝道:“小子對道長好生相敬,迫於情勢,要向道長領教,心中不安。”衝虛道人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忒也多禮了。”令狐衝站起身來,任我行遞過長劍。令狐衝接劍在手,劍尖指地,側身站在下首。衝虛道人舉目望著殿外天井中的天空,呆呆出神,心下盤算令狐衝的劍招。眾人見他始終不動,似是入定一般,都覺十分奇怪。過了良久,衝虛道人長籲一口氣,說道:“這一場不用比了,你們四位下山去罷。”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駭然。令狐衝大喜,躬身行禮。解風道:“道長,你這話是甚麽意思?”衝虛道:“我想不出破解他的劍法之道,這一場比試,貧道認輸。”解風道:“兩位可還沒動手啊。”衝虛道:“數日之前,在武當山下,貧道曾和他拆過三百餘招,那次是我輸了。今日再比,貧道仍然要輸。”方證等都問:“有這等事?”衝虛道:“令狐小兄弟深得風清揚風前輩劍法真傳,貧道不是他的對手。”說著微微一笑,退在一旁。任我行嗬嗬大笑,說道:“道長虛懷若穀,令人好生佩服。老夫本來隻佩服你一半,現下可佩服你七分了。”說是七分,畢竟還沒十足。他向方證大師拱了拱手,說道:“方丈大師,咱們後會有期。”

“慢著。”林寒突然出聲叫道。

“你又有何事?”任我行惱怒地望著林寒,對於他三番五次的尋釁,是真的怒了。

林寒笑道:“雙方不過是一勝一負,正好打成平局,任教主如何便要離開?”

任我行怒道:“你這小子好不更事,衝虛道長明明已經認輸,如何還是一勝一負?休要再胡攪蠻纏。”

“任教主何必心虛”,林寒說完便不再管他,而是走到衝虛道人麵前,躬身道:“對於前輩的太極劍法,晚輩是非常佩服的,師門長輩曾經教導我,當世之上,若論正道第一高手,自然是非方證大師莫屬,然而,說到第一劍客,則必定是武當的衝虛道長,晚輩深以為然,所以,若說前輩顧念著武當、華山的情分,有意相讓於令狐衝,偶爾敗在他手上,晚輩是相信的,但是,今時不同往日,若說道長再敗,豈不是要任由魔頭大搖大擺地走出少室山?若是傳揚出去,少林的聲威何存?武當的聲威何存?正道的聲威何存?請道長三思!小子鬥膽懇請前輩再出手一次!”

左冷禪雖然不明白其中究竟,還是站出聲來:“請道長三思!”

其它人等,原本就不信令狐衝能夠打贏衝虛,這時見得有人起哄,皆是勸解道:“為了正道的聲譽,請道長全力一戰。”

此情此景,衝虛亦是無可奈何,眼神複雜地看了林寒一眼,將長劍抽出來,歎息道:“既然如此,老道就再丟人現眼一次,令狐少俠,請賜教。”

令狐衝正低著頭陪在任盈盈身邊,聽得衝虛的邀戰,無奈地抬起頭來,一臉無辜地看著他。任我行心中惱怒,卻也沒有一點法子,狠狠地瞪了林寒一眼,將手中長劍遞給令狐衝,吩咐道:“雖然你曾經打敗過衝虛道長,不過這次還是要小心,盈盈能不能下山,就完全靠你了!”

令狐衝點點頭,深深吸一口氣,來到衝虛麵前,說道:“請前輩指點。”

衝虛淡淡一笑,身子緩緩右轉,右手持劍向上提起,劍身橫於胸前,左右雙掌掌心相對,如抱圓球。令狐衝雖然曾經與他交過手,也明白太極劍法的破綻就在圓球的正中心,但那次純粹是比試,這一次卻是有著極大的厲害關係,當下不敢怠慢,見他長劍未出,已然蓄勢無窮,更是凝神注視。

衝虛既然改為右手持劍,亦是存了爭勝的心思,隻見他右手劍緩緩向前劃出,成一弧形。令狐衝隻覺一股森森寒氣,直逼過來,若不還招,已勢所不能,說道:“得罪了!”這一次並不往他劍法中破綻所在攻擊,生怕是個陷阱,隻得虛點一劍。突然之間,衝虛劍光大作,旁人隻噓得寒光一閃,長劍已向令狐衝頸中劃出。這一下快速無倫,旁觀群豪都情不自禁的叫出聲來。林寒暗自點頭,這一劍便是極為高明了。

但他如此奮起一擊,令狐衝已看到他脅下是個破綻,長劍刺出,徑指他脅下“淵液穴”。衝虛長劍豎立,當的一聲響,雙劍相交,兩人都退開了一步。令狐衝但覺對方劍上有股綿勁,震得自己右臂隱隱發麻、。衝虛臉上並未現驚異之色,顯然已是早已知道會如此,並不作聲,又是輪轉劍身,在身前劃了兩個圓圈。令狐衝見他劍勁連綿,護住全身,如同上一次一般,還是無半分空隙,暗暗佩服:“我從未見過誰的招式之中,竟能如此毫無破綻。他若僅以守勢,那可如何是好?

若是保持不敗,願也不難,但如此一來,未免被人說成有想讓之嫌,雖知一攻擊便會有破綻,衝虛還是硬著頭皮出擊,隻見他左手捏著劍訣,右手劍不住抖動,突然平刺,劍尖急顫,看不出攻向何處。

他這一招中籠罩了令狐衝上盤七大要穴,但就因這一搶攻,令狐衝已瞧出了他身上三處破綻,這些破綻不用盡攻,隻攻一處已足製死命,登時心中一寬:“他守禦時全無破綻,攻擊之時,畢竟仍然有隙可乘。而且以目前的前行看來,道長並不打算死守。”當下長劍平平淡淡的指向對方左眉。衝虛倘若繼續挺劍前刺,左額必先中劍,待他劍尖再刺中令狐衝時,已然遲了一步。

衝虛亦是明白這一點,劍招未曾使老,已然圈轉。突然之間,令狐衝眼前出現了幾個白色光圈,大圈小圈,正圈斜圈,閃爍不已。他眼睛一花,當即回劍向對方劍圈斜攻。當的一響,雙劍再交,令狐衝隻感手臂一陣酸麻。衝虛劍上所幻的光圈越來越多,過不多時,他全身已隱在無數光圈之中,光圈一個未消,另一個再生,長劍雖使得極快,卻聽不到絲毫金刃劈風之聲,足見劍勁之柔韌已達於化境。

如前次一般,這時令狐衝已瞧不出他劍法中的空隙,隻覺似有千百柄長劍護住了他全身。若是衝虛純采守勢,端的是絕無破綻。可是這座劍鋒所組成的堡壘卻能移動,千百個光圈猶如浪潮一般,緩緩湧來。衝虛並非一招一招的相攻,而是以數十招劍法混成的守勢,同時化為攻勢。令狐衝無法抵禦,隻得退步相避。他退一步,光圈便逼進一步,頃刻之間,令狐衝已連退了七八步。

他又退幾步,凝視對方劍光所幻的無數圓圈,明白這圓圈的中心,便是破綻。當下手臂一伸,長劍便從衝虛的劍光圈中刺了進去。當的一聲大響,令狐衝隻感胸口劇烈一震,氣血翻湧,一隻手臂卻仍然完好。

衝虛退開兩步,收劍而立,臉上神色古怪,既有無奈之意,亦有慚愧之色,便是靜立當初,隔了良久,才道:“令狐公子劍法高明,老道終究是勝不得,佩服、佩服!慚愧、慚愧!”

“啊”,到得這時,群雄才驚叫出聲,之前看著兩人比劍,是如癡如醉,這一醒悟,方才明白,衝虛道人是真的輸了,俱是震驚地望著令狐衝。

任我行等人一臉喜色地將令狐衝迎回來。令狐呆愣地望著手中長劍,原本以為這次不一定得勝,想不到衝虛仍然無法化解他的劍招,還是敗在他的手下,一時不知是該喜該悲。

任我行哈哈大笑:“三戰兩勝,我們可以離開了吧。”

方證歎息一聲:“四位請便!”

“嗬嗬”,林寒又一次站出來。

“你又有何話說?”任我行心中發怵,憤怒地嗬斥道。

林寒搖頭,說道:“任教主、任大小姐、向左使,你們三位自然可以離開,小子沒有意見。不過,嶽師伯,對於令狐衝叛出華山,拜入魔教門下,不知您有什麽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