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譚元昌作為楚國第一異姓王,但一字並肩王這個封號實在過於尊貴,這個封號隻有譚元昌本人可以使用。

他的下一代,僅僅隻能冊封為普通王爺。

但即使如此,按照當時的冊封章程。

譚元昌需要在他生前指定好要繼承王位的子嗣,之後,在其歸天之後,由指定子嗣攜帶冊封誥卷前往京都吏部進行核對勘驗功過,再由皇帝決定是否襲封或者除封。

而譚元昌多年來,生有三子,分別為譚子誠,譚子仁,譚子義。

三個孩兒均能文能武,並以譚子誠為最,因此,早早的,譚子誠就已經被認定為下一任王爺,楚皇當時還直接將其冊封為天誠郡王。

而問題就在這裏了。

當時,誰也沒想到,昌王爺竟然能如此高壽。

天誠郡王硬是直到老死,都依然沒能繼承到王位。

而後,天誠郡王誕下兩子一女。

分別為譚明遠,譚明清,以及小女譚明凰。

直到譚明凰嫁人為婦的時候,譚元昌依然健在。

麵對這前所未有的情況,就連當時的第二任楚皇都是頗為無奈。

最後不得已的情況下,楚皇隻能直接跳過世襲規程,將譚明遠,譚明清一個冊封為昭武將軍,正一品,另一個冊封為建威將軍從一品。

譚明凰則因為直接嫁給了當朝宰相秦之瑋,被封為一品誥命夫人。

之後,作為嫡長子的譚明遠也生下了譚婉君及譚青二人。

譚青作為世子,無謂封號,而譚婉君則是獲得了個清雲郡主的封號,位同公主。

甚至,楚皇似乎有意讓三皇子和譚婉君結成連理。

而就在這昌王府內,譚明遠此時正臉色陰沉的坐在大廳的主座之上。

在大廳正中央,一個身穿鱗甲的士兵單膝跪地,戴著頭盔的頭顱低得都能看到後背,大廳中還有數人,但皆沉默不語。

“未能找見世子和郡主嗎?”

譚明遠沉默了許久,這才用那沙啞而又沉重的語氣,對著底下的副將說道。

“末將無能!!!”

底下的副將頭都不敢抬,語氣滿含頹然與羞愧之意。

看著底下的副將,哪怕他已經跟了譚明遠十餘年,這一刻譚明遠也是有點忍不住想要將桌子上的茶杯投擲而去的衝動。

但最終他還是忍住了,但原本還算挺直的腰杆這一刻驟然間便塌了下來。

“君兒,青兒,元佩.”

在這一刻,譚明遠徹底沒了所謂的將軍風範。

要到年關了,按照往年的規定,每年譚婉君和譚青都需要前往京都陪楚皇守歲,以前的時候,是譚明遠三人,而在他們有了家室後,便換成了他的兒女。

因此,今年他們本無法一家團聚過年關,但這畢竟是約定俗成的規矩,所以譚明遠除了有點不舍之外,也並無太大反應。

就在半月前,他親自將自己的妻兒送上車,小兒譚青倒是頗為歡喜,巴不得離開王府,自家女兒性子穩重,他也無需太多擔心,更何況,這次還有戴元佩陪著,雖然這樣一來,他倒是孤家寡人了,但有元佩在,他也更不需要擔心太多。

因此,擺手送別之時,他嘴角還略帶笑意。

卻沒想到,僅僅不過一周的時間。

忽然天降暴雨。

這場暴雨席卷整個天門關,就連西涼平原也被覆蓋在內。

這一場雨,足足下了有八天!

遠遠望去,整個西涼平原似乎都變成了湖泊,到處都是水窪。

而聽到線報,西川縣城均出現不同程度的水澇災害,甚至還有山洪爆發!

在得知這些情報之後,他心中就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安。

果然,沒想到就在接到山洪爆發這個線報的時候,他的副將左千便上前匯報。

譚婉君她們.出事了!

回來的是一個被山洪衝散後,意外幸存的衛兵。

這位衛兵在抵達王府的時候,已經是身患重傷了。

在將情況說明後,更是直接在府門前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可想而知,他之前一直都是靠著一個信念支撐著,而如今成功將信息送到,他便已無憾。

但他走的是幹脆,卻讓左千的臉色陰如死灰。

大小姐,世子,還有二夫人

一想到這三位有可能在山洪內遇害,左千便隻覺得有點天旋地轉。

作為譚明遠的副將,他和二夫人溝通不多,但大小姐和世子卻時常見麵溝通。

特別是大小姐,那一身武藝,剛開始都是跟著他們這些副將學的。

對於大小姐和世子,他們也可以說是看著長大的也不為過。

而如今,她們卻出事了!!!

更難受的是,他不知道要怎麽將這個詳細告訴自己的將軍。

左千在緩過來後,立刻叫來了一名百夫長,命其安排一隊人馬,前往之前大小姐前進的路線進行搜尋,待百夫長領命前去之後,他才回身進入府內,向譚明遠匯報。

果然,譚明遠聽到這個信息後,當場身子一晃,差點跌倒。

在他的貼身侍衛李衛的攙扶下,他勉強起身,雙眼通紅,抓住左千的肩膀,手指都快掐進他肉裏了,壓著嗓子不斷的追問信息是否準確。

麵對譚明遠的追問,左千隻能忍著肩膀的不適,然後說明他已經安排了兵力前往確認,並沿途搜尋,需要等待一番才能有所結果。

譚明遠了解了之後,再次揮手,直接安排了以為千夫長,又帶了九支隊伍,上千軍事,沿著之前的方向一路搜尋。

兩天過去後,搜尋的結果返回了。

一無所獲.

根據士兵的搜尋情況來看,譚婉君她們原本的路線中的確出現了山洪爆發,原本的道路已經被山洪衝垮,導致士兵都無法通過。

而挖掘整理這條道路,至少也要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過去,那真是黃花菜都涼了。

而沿路搜尋,卻隻在下遊山洪肆虐之處,搜到了之前隨隊的護衛屍體,這些屍體大都死於溺水,小部份死於衝擊或者撞擊。

其中不乏之前保護譚婉君等人的貼身護衛。

這些護衛那可是由昌王爺留下的那一萬西涼鐵軍訓練出來的西涼新軍,其戰力與素質遠超普通士兵。

但麵對這等山洪災害,他們依然還是那麽無力。

而這些屍體的出現,無疑是個噩耗。

連他們都未能幸免,那譚婉君等人又如何能在這等天災中逃出生天?

因此,在回去匯報之後,譚明遠才會如此作態。

作為軍旅世家,譚家人的行事作風從來都是果斷幹脆的。

麵對這種情況,譚明遠作為一名父親、丈夫,心中自然會有種奢望。

但作為鎮守西涼的守城將軍,他知道這時候,不能抱有僥幸心理。

別人不知道,但作為譚家人,他自然知道,自己的爺爺,被楚國上下稱之為戰神,軍神的譚元昌,此時並不在昌王府。

在他的父親,也就是天誠郡王逝世之後,他的爺爺,譚元昌,便在某一天,留下了一本書後,就離開了王府。

說是一本書,但實際上,翻開後,內容更像是譚元昌寫的日記。

在這本書裏,他得知了一個秘密。

那就是,他的爺爺,的確已經成為了開竅武者。

這本子上寫著譚元昌在成為開竅武者後的感悟,以及他的思索還有對於王府之後的安排,以及他自身的情況。

根據書上自己爺爺的記錄,譚明遠了解到了這個世界,關於武力的部分真相。

在書中,譚明遠得知,自己這個外表看上去甚至比自己父親還要年輕的爺爺,在自己送走自己的兒子之後,便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信中譚元昌說道,那次他與呼延壁的對決,雖然後麵是他勝利了,但實際上,那時候,呼延壁那一刀也近乎將其分成兩半了。

正常來說,這樣的傷勢,譚元昌是必死無疑的。

但也許是機緣巧合,又或者是他斬了呼延壁後,冥冥中似乎有點神乎其神的東西,讓他在重傷瀕死之際,突破了凝脈,成為了這個時代的第一個,也可能是最後一個開竅武者。

在書中,譚元昌對開竅武者是這麽描述的。

勁氣開竅,凝勁成罡,無形無影,銳不可當;

氣血如龍,髓煉如漿,無垢無漏,逆反先天;

這十六字概述,是譚元昌踏入開竅境界後,自行摸索出來的這麽一句話。

還有一些話,寫著什麽無形罡氣,可透體而出,摘葉飛花皆可傷人,看到譚明遠隻以為自己在看話本一樣。

並且,在他的記錄中,譚明遠了解到,原來,在更遠的年代,那時候,江湖內的武人並不像現在這樣。

現在的武林,大多都是鍛體武者,凝脈高手少之又少,還基本都是裝神弄鬼糊弄人的居多,真的凝脈武者十分稀少。

而開竅武者更別說了,就譚元昌後麵了解,或許,這個世間,可能也就他一個了。

而在上個時代,那時候,鍛體武者多如牛毛,凝脈高手層出不窮,就連開竅武者在江湖中亦不少見。

雖然比例很少,但那時候,所謂的武林門派可是如過江之鯽一般的多。

而那些知名大派例如紫霞派,正一派,無極派這類門派的掌門俱是開竅武者。

那時候,據傳開竅之上,還有一個境界稱之為神關,但這就像是這個時代的開竅一般,隻存在於傳說之中。

踏入開竅武者後,容顏固定,身體至死都會保持在踏入開竅後的那副模樣。

這種在當時的金剛密宗那又叫做證的金身果位,稱為羅漢。

而且壽命悠長,在突破開竅後,壽命極限會突破至兩百載。

而譚元昌說正常的話,他原本的壽命應該也有兩百載,但可能是因為他突破的時候,還身受重傷,所以,根據他冥冥中的預估,他應該隻有三個甲子的壽命。

也就是大約一百八十餘年!

而譚子誠死去的時候,他的132歲壽辰剛過。

按照這樣的算法,順利的話,他甚至能把自己孫子一塊送走。

但已經經曆過一次這種感覺之後,譚元昌表示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於是,他選擇了離開昌王府。

並且,他表示,昌王府遇到危難之際的時候,他會回來,要不就是在他大限將至的時候,也會回來。

在書的末尾,譚元昌將自己的武學心得從初步練武一直寫到開竅,在心得中,詳細的將他修煉的功法及相關細節全部記錄了下來。

可以說,這就相當於是一本開竅武者的武術傳承一樣。

但很可惜,譚明遠雖然已經是凝脈武者了,但對於開竅武者的鍛煉及道路完全不得而知,就連自己爺爺,實際上要讓他說他是怎麽突破的,他也說不上來。

因此,在書的末尾,他記錄著這些感悟僅供參考,但不一定有用。

留下了這些之後,譚元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對於譚元昌的離開,整個楚國,隻有作為現任家主兼西涼軍統帥的他以及當朝皇上知道之外,其餘人都不得而知。

對外就是宣傳老爺子在家頤養天年,不問世事。

對於老爺子的離開,譚明遠心中滿是不舍以及恐慌。

畢竟老爺子那可是相當於王府的定海神針,他的突然離去,著實給了譚明遠很大的壓力。

但後來,逐漸的,他發現,似乎譚元昌現在在不在王府其實也並不重要。

隻要他還活著,那暗地裏的那些人,就沒一個敢掀開桌子的。

特別是後麵兩個孩子的出世後,他更是淡然了,慢慢的,他也就接管了昌王府的一切,成為了真正的家主。

而朝野之上的那位楚皇的意思就很有意思了。

在剛開始離開的那幾年,楚皇坐立不安。

失去了戰神軍神之後,楚皇總覺得到處都不安全。

但慢慢的,隨著時間的流逝,楚皇逐漸意識到了,在昌王不在的時候,他能有多自由。

於是,他開始逐漸放肆。

之前譚元昌雖然作為楚國的定海神針,有他在,楚皇基本可以說是高枕無憂。

但假如真是這樣,譚元昌為何當時還要拒絕楚皇的召見,選擇定居在這當時算是鳥不拉屎的天門關。

甚至還將兵力遣散。

原因很簡單。

皇權集中製的年代,最上麵的,隻能有一個人。

而昌王當時的威望,說句不好聽的,早就超過了楚皇。

昌王和楚皇多少年的交情,風風雨雨的,楚皇原以為,他和譚元昌的交情這輩子都不會變。

但,當屁股坐上龍椅之後,他就發現,自己變了。

和譚元昌之間,他再也無法純粹看待他了。

因此,在當時昌王幾乎以一己之力平底楚國之後,楚皇擔心的連飯都吃不下。

但又不得不召見他回京都封賞。

而最終的結果,卻讓他意外。

譚元昌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選擇了遠離京都,交出兵權。

楚皇當時是既高興,又失落。

高興的是,他的位子穩了,失落的是,他失去了唯一一個可能的朋友。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