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可以讓人做出一些很極端的判斷:什麽事都可以原諒,或者什麽都用不著原諒。不過,死亡變得比較真切的時候,原諒的念頭根本不知道哪裏去了。

少年站直身體,依舊笑得很燦爛,說:“放心吧,路遠寒,你的妹妹正在家裏安穩的午睡呢。”

少年慢慢向兩人靠近,毫無警戒,他繼續碎碎念道:“不過話說回來,你的父母還真是放得下心啊,就這麽把兩個孩子丟在家裏自個出去旅行了……”

“喂……”夏依用胳膊碰了碰路遠寒,無視少年不停地碎碎念,“話說這個話嘮是誰啊。你身邊的怪人怎麽那麽多。”

“我哪知道,”路遠寒將雙手背在腦袋後麵,歪著頭說,“自從你和喻原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我身邊的怪人是一個接一個來找我茬。”

夏依斜抬起頭,瞪了路遠寒一眼。

“這個奇葩是比我高一屆的藝術生。據說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過和章一澤那種有自閉傾向的人對比簡直就是兩個極端了。他可是個社交達人,身邊的狐朋狗友多的可怕,”路遠寒看著還在那不停說話的少年,無奈道,“至於名字,呃,我忘了。”

“啊啊啊?路遠寒,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吧!”少年突然提高的音調嚇了這兩人一跳,“我就說你倆怎麽一直不聽我說話在那嘟囔什麽呢。你這最後一句我可是聽清了!聽好了!我是你的學長,我叫紀小季!記住沒有!很好記吧?哈哈哈,正念倒念可都一樣呢,但是啊但是啊,這兩個ji可是完全不同的字哦!它們是……”

“我快受不了這個話嘮了。”夏依盯著頭,一副完全無法忍受的表情。

“我也是……”路遠寒的表情和夏依如出一轍,“那個……紀小季同學。我說……”

紀小季仍是沒有聽見路遠寒的聲音在那絮絮叨叨個不停。

“我說,”路遠寒忍耐到極限,“紀!小!季!”

紀小季被突然的怒吼嚇了一跳,跳到一旁,假裝哆哆嗦嗦道:“在……你說。”

“別鬧了。你叫紀小季是吧?”夏依說。

“是呢。美麗的小姐。”紀小季收起燦爛的笑容,麵帶淺笑看著夏依。

“你的魄源我可是認識的,但還是有些地方讓我奇怪。因為和我以前見過類似的魄源仍有些不同。你的魄源給我一種……一種那個叫章一澤身上魄源的感覺……雖然那家夥的魄源讓我很陌生。”

“喲。小姐不愧是月界的精英啊,”紀小季收起笑容,“讓小季我很是吃驚啊。”

“哦?”夏依說,“看來人界有趣的人越來越多了,先是路遠寒獲得了月士的能力,再是那個叫章一澤奇怪的家夥,最後再是你,你居然也知道月界。你是意界人吧?”

“哎呀哎呀,”紀小季發出奇怪的笑聲,“哈哈。看小姐你這麽漂亮,原以為很容易騙呢。沒想到是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家夥啊。我的確是意界人,不過啊……我知道的可不隻是這些,遠比小姐你知道的多多了,敢問小姐芳名。”

“意界人?”路遠寒皺眉問道。

“看來你還有很多東西都沒告訴路遠寒小學弟啊,”紀小季搖了搖腦袋,“路遠寒學弟。那我就告訴你吧。別把意界人想的和月界一樣奇怪,或者阱界一樣恐怖。用我們人類比較容易理解的詞來說,就是超能力者。”

“超能力者?”路遠寒再一次一頭霧水,“像超人或者蜘蛛俠那樣?”

“……”難得的讓紀小季說不出話來。

“笨蛋!我說你電視看太多了吧!”夏依狠狠打了下路遠寒的腦袋,“意界人。是普通人類獲得高等魄源的一個種族,他們在生活中或者還在母親腹中時,遭到月界或阱界等其他種族的攻擊後,卻意外活下來隨後獲得相似能力的人類。但他們不會成為月士或者阱,他們和人類一樣會生老病死。”

“呦……解釋的不錯嘛,”紀小季笑,“不過,小姐,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夏依,”夏依冷冷答道,“可是……你身上的魄源給我的感覺和我以前見過的每一個意界人都不同。你究竟是什麽人。”

“我是什麽人?”紀小季的笑容越來越顯得陰冷,“夏依小姐,你剛不是說了嗎,我是意界人。”

氣氛瞬間冷了下來,夏依握緊劍,微彎著腰,隨時準備戰鬥。

“他是被羽界的羽者攻擊過存活下來的意界人。”所有人都愣住,因這突然響起的男聲——章一澤。

他握著筆記本慢悠悠地從夏依和路遠寒背後走來,說:“這可真難辦啊。原本就來了煩人的月衛了還有越來越多的阱。不過令人欣喜的是……沒想到到頭來我的猜測還是正確的啊。紀,小,季。”

“你果真是羽者,”紀小季臉上燦爛的笑容頓住,他直起身,盯著章一澤。

“難怪這幾天來一直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原來是你啊。”

“哼。當然是我。”紀小季的聲音異常平靜,和剛才的嬉笑完全不同。

大約兩年前,在章一澤剛剛進入這所高中時,紀小季就開始猜測章一澤是不是羽者了。

不過礙於那時在石鎮的阱太少,就算好不容易出現幾隻,也立馬被鎮守在這的月士給殺掉,紀小季根本找不著證明章一澤是羽者的機會。

在路遠寒與章一澤剛入學時,紀小季同時也覺察到路遠寒身上時有時無類似月士的魄源,不過實在太不穩定就沒過多關注。

可在最近一年來,尤其是這個月,路遠寒身上的魄源越來越明顯,紀小季不得不重新開始關注這個少年。隨後,石鎮的阱也開始出沒的越來越頻繁,僅僅以駐守在這的幾名月士,根本無法顧及到那麽多,往往是自顧不暇。

從那時起,章一澤開始在夜間殺阱,一直暗中觀察的紀小季,終於確定,章一澤一定是羽者。

“嗬。看來我還真是小瞧你了。紀小季。”章一澤的聲音也愈發的陰森。

其實章一澤也一直在暗中觀察紀小季——在前年章一澤剛入學時,他便敏銳判斷出紀小季是意界人了。

“雖然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麽會被羽者攻擊,還存活下來成為危險的意界人,但是……無論什麽理由。你既然被羽者追殺,就一定有該死的原因,”章一澤低聲道,“今天……總算是全部理清了。”

請拿放大鏡來剖開宿命仔細分析,才知道人心裏最怕宿命。不甘就此死去的渴求分分鍾都在呼喊求告:看顧我,紀念我,在意我。有過生動範例:被忽略的啞女,自幼開始抓吃自己頭發,直到胃壁發絲糾結成團食物無法消化,父母方才醒覺。傻的人類,宿命之毒象絕成團打結糾纏不清的頭發,宿命的出口不是殘害他人就是毀滅自己。宿命是不得救贖卻渴望逃出生天。

夏依和路遠寒都有些難以理解眼前的一切,別說路遠寒了,就連夏依都不明白這狀況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羽界,羽者,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和種族啊。

“那麽,你現在知道我是羽者了,你想幹嘛?”

“複仇。”

紀小季話音剛落,便以驚人的速度經過夏依和路遠寒身邊,衝到章一澤麵前。章一澤冷冷一笑,從容地躲過紀小季的一拳,立即一腳踢向紀小季,紀小季暗吃一驚,低下身體避開,隨即一記掃堂腿,卻再次被章一澤躲過。

夏依吃驚的說不出話——沒想到人界這小鎮居然存在這麽多高手!夏依看著兩人的打鬥,心想:紀小季的實力應該和我差不多,甚至比我還略高一籌。而這個章一澤……實力絕對在自己之上,排入月閣的第三梯隊必無問題。

“複仇的話不用武器可是殺不了我的,”章一澤收起笑容,卻一刻也不敢怠慢,拿出筆記本從中取出書簽,轉眼間竟變成一條鐵鞭,“我可要用武器了。”

紀小季也沒有停歇,迅速倒退了數步,擺好姿勢,像是準備釋放什麽法術。

“難道意界人是沒有武器的嗎?”路遠寒看著正在戰鬥的兩人疑惑地問夏依。

“意界人也隻是擁有特殊能力的人類而已,他們的武器不能像我們隨身自然出現,是需要更高等的意界人給他們打造……像紀小季這樣的估計沒能遇到高人吧。”

當紀小季和章一澤的戰鬥進入白熱化市,兩人的動作都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們在這瞬間,都看見一個人從空中慢慢飄下。

“枯人?”紀小季、章一澤和夏依看清空中人的麵孔時同時驚呼道,異口同聲後三人麵麵相覷,表情皆寫滿了“你怎麽也認識他”的疑惑。

“哎呀哎呀。三位都還記得我這把老骨頭啊?”三人口中的“枯人”慢慢降到地上,他笑容玩世不恭,身穿白色和服,一頭銀發,若仔細觀察其五官,外表卻像是歐洲人,感覺三十歲上下。

“枯人,這是什麽情形?”夏依皺著眉頭,問道,“為何你從未和我提過你認識意界人,還有這不知何身份的羽者。”

“這應該是我這邊的台詞吧,”章一澤收起鞭子冷眼看著枯人,“你可沒和我說過你與令人厭惡的月士還有這模仿我羽者能力的意界人有來往的。”

“我的確很感激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紀小季也沒辦法再嬉笑下去,“我希望你給我一個好的解釋,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哎呀哎呀。三位何必把氣氛搞的這麽緊張啊,”枯人甩甩他的銀發,玩世不恭地笑著,“賠禮道歉的事兒我以後絕對會補上,不過我等眾人齊聚的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單用說的你們肯定不會相聚。”

枯人說完這句話,徑直走向路遠寒,伸出右手,說:“感謝路遠寒先生,若不是你的出現,這一天的到來我不知要等到何時。謝謝你。”

“啊?謝謝我?”路遠寒一頭霧水,其他三人也同樣是一肚子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