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蕭念承不承認, 他是有一點身為世界管理員的自傲在身上的,總覺得自己辦事特別靠譜,做人特別穩健。這當然還有點蕭枕雲一天到晚總是翻車的因素加持在, 一旦開始走劇情這位穿書者就不是正在翻車, 就是馬上翻車。

不過如今想想, 如果他做事真的足夠靠譜的話,當初又怎麽會讓蕭枕雲的亡魂不小心跑進了這個書中世界。

再譬如現下, 他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天衣無縫, 誰成想司棣一眼就看破他裝病的小伎倆,冷著臉轉頭就走。蕭念雖然演技堪憂, 但人半點不傻, 也不存在僥幸心理,一見司棣的神色就知道大事不妙,頓時什麽病都好了。呲溜從診斷**跳下來, 給醫生鞠躬道了個歉, 隨後趕緊給蕭枕雲發信息。

醫生常年坐診, 什麽稀奇古怪的病人都見過, 像蕭念這種裝病嚇唬家長的孩子自然也遇上過不少回。她哭笑不得地追出去,朝司棣喊道:“孩子還小, 回去之後別打死了。”

司棣腳步一頓, 忽然想到什麽, 飛速趕回來當場沒收蕭念的終端, 將通風報信扼殺在搖籃裏。隨後用一隻胳膊把人固定在腰間, 昂首闊步。

來的時候溫柔地用公主抱托著過來,走的時候拎個破麻袋一樣扔回車上。

“為什麽要這麽做?”哨兵聲音冷若寒冰, “蕭枕雲指使你支開我是想幹什麽?”

電光火石之間, 蕭念腦子裏就跟裝了快進鍵一樣, 飛速閃過十幾種答案。

平心而論,他是世界管理員,維護世界本源,保證劇情還原度才是天職。蕭念本來就不看好蕭枕雲和司棣的這段戀情,想攪黃的心根本遏製不住,他很想火上澆油說:司棣哥哥別回去了QAQ,爸爸隻是舊情難忘,雖然已經決定放手,但看到司楮哥哥訂婚心裏仍然不舒服,無法割舍多年的摯愛,想借酒消愁……

他隻是拿你當替身而已啊!!

但這些相當於背刺的話日後若是傳到蕭枕雲耳中,後果不堪設想。

蕭枕雲沒有像他一樣對於這個世界的強烈責任感。這是個自由散漫的人,不愛受拘束,能讓他老老實實走劇情就已經實屬不易,多的就無法要求了。

而且蕭念知道,直至今日蕭枕雲都無法真情實意地將小說劇情和世界存亡緊密聯係在一塊,他自有一套根深蒂固的世界觀。要是心有不快想破壞劇情,他絕不會瞻前顧後心慈手軟。

雖說蕭念是世界管理員,蕭枕雲隻是個誤闖的孤魂,但若是兩人針鋒相對起來,蕭念根本拿蕭枕雲沒辦法。

對於這樣的穿越者,隻能順著來,隻能合作。

“我,我是自作主張……”蕭念支支吾吾地編瞎話,“爸爸他不知道這事,我和他吵架了,不想來這裏被他逼著來,所以才裝病想早走,哥哥我錯了,我們別去飯店了,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畢竟他是個八歲孩子,再怎麽早熟也是有任性的理由吧?

司棣斜覷他一眼,沒有說話。蕭念難以從他現在漠然的臉色中準確判斷他的想法。

就在蕭念準備再編個生動的吵架理由時,一條視頻邀請忽然跳了過來。司棣低下頭,終端上旋轉著一隻黃白兩色的小狗腦袋。

“……”他閉目平和了一下情緒,按下車輛自動駕駛功能,接聽視頻通訊。

“哥,哥你哪去了?”司楮的臉出現在懸浮屏中央,“小叔喝醉了!”

他一轉鏡頭,蕭枕雲醉眼朦朧地趴在葉斐然肩頭,手還在不規矩地捏司楮腦袋上的立耳。

醉鬼手勁哪有收斂的,司楮差點疼出淚來,“欸欸欸,小叔別捏,疼!”

“小狗耳朵……”蕭枕雲笑起來,“手感好真實啊,這發箍在哪買的,我也要買一個。”

司楮急道:“哥你快回來把小叔接走啊,他都開始說胡話了!”

蕭念:“……”

怎麽是司楮和葉斐然攙著蕭枕雲!!他特意安排來架人的服務生呢?!

他盯著懸浮屏半天,終於在晃動的畫麵角落看到了不知所措的某位服務員。

“……”

可惡的劇情蝴蝶!原著裏蕭枕雲沒有任何羈絆,喝醉了讓服務員扶走很正常,但現在親近點的人都知道蕭枕雲正和司棣不清不楚,都要準備同居了,兩人又是結伴來的宴會,見蕭枕雲喝醉,司楮的正常反應確實應當是立刻把人摁下,通知司棣來領人。

“……”司棣目光沉沉地看著神誌不清的長發向導,脖子上的電擊項圈瘋狂閃爍著紅光,狼耳也冒了出來,司楮哪還能不知道哥哥這是發怒了,連忙為小叔狡辯道:“那個,小叔不是故意喝醉的……”

“有人來敬酒。”葉斐然冷靜地說,“蕭主席沒辦法推拒,才多喝了幾杯。”

“對的,就是這麽個情況……啊,小叔你別扯我尾巴!”

“尾巴怎麽安上去的?”蕭枕雲疑惑不已,看著後麵開口的褲子嘀嘀咕咕道,“晴趣缸腮?”

司楮羞紅了臉:“小叔你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我馬上到。”司棣看不下眼了,終於冷冷地開口,話畢便直接掛斷了通話。

蕭念半聲不敢吭地縮在後排角落,用椅背遮擋查看了一下硬殼書劇情完成度,出乎意料,蕭枕雲相關劇情全部標紅,完美還原。

他驟然恢複麵無表情,好的,他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至今接下去會發生什麽事情,和他一個管理員又有什麽關係?

……

喝酒,還喝醉了,為什麽要喝酒,為什麽非要在司楮的訂婚宴上喝酒?而且不惜讓蕭念裝病支開他,甚至還喝得酩酊大醉……

蕭枕雲曾經兩次明確地告訴他,他已經對司楮斷了那種心思,除了親情之外再無其他感情。司棣也決定去相信他的承諾,既然想要和蕭枕雲有深一步的情感交流,他就不應該總是疑神疑鬼地懷疑對方。

所以他毫無保留地向蕭枕雲交付了信任。

他也不怕蕭枕雲欺騙。

因為他會讓欺騙者付出應有的代價。

二十分鍾後。蕭念被特意趕來接人的蕭家禮帶走,司棣姍姍出現在酒店大廳。等候多時的司楮立刻快步迎上來,遞上一張房卡:“我看小叔醉得不輕,估計不好回去,就替他在五樓開了個房間。”

他見司棣遲遲沒有伸手來接,擔心哥哥還在置氣,強行把卡塞進他掌心悄聲道:“哥,我懷疑小叔可能有心事,聽他那桌的服務生說小叔喝酒模樣怪怪的,像就是奔著醉去的那樣,幾種酒混著喝,很奇怪……你要不等人醒了和他聊聊?”

說著司楮抬起頭,就看到司棣以一種滿是深意的眼神注視著他。

“哥?”

“……沒事。”司棣摸摸司楮的耳朵。

或許蕭枕雲沒有騙他,隻是……情難自已。感情這回事,向來不受人的意誌操控。蕭枕雲自以為滄海桑田早已放下,但等深愛過的人真正遠去,他又控製不住地揪心。

司棣垂眸刷過門卡,腳步輕緩地進入房間。

一室嗆鼻的酒氣,入目就是蕭枕雲的輪椅,貼著牆邊擺放。蠶絲被大半落在了地毯上,蓋住了一雙純黑的皮鞋。雪白鬆軟的床鋪上躺著一個醉了也不安分的人,潑墨般的長發隨意灑在被麵上,蕭枕雲意識不清地翻動著,迷迷糊糊睜眼看向來人。

他看不清這個人的臉,隻能隱約分辨出對方頭上頂著兩隻熟悉的尖耳。

“是誰……?”

蕭枕雲嗓子啞得厲害,問完就低低咳嗽起來。

他聽見那人反問他:“你希望是誰?”

酒精麻痹了蕭枕雲的思維,他聽到了這句話又仿佛沒聽到,隻一心一意辨別著來人的身份。他眯了眯眼,有些奇怪雙腿為什麽動彈不得,掙紮間無意壓到了頭發,疼得他倒吸一口氣,停擺的腦子在疼痛間猛地紮進來幾段記憶。

他穿越了,穿進了一本書裏。

他是個有點戲份的配角,而這本書的主角是……

“……司楮?”

司棣不想再待下去了,粗暴地撿起地上的被子蒙到蕭枕雲身上,轉頭就走。

直到聽見這個答案之前,他還以為在和蕭枕雲的關係中,自己處於一個觀察者的位置。

他隻是純粹地受97匹配度的吸引,以及治療精神域損傷的需求,在試探著接觸蕭枕雲。他可以冷靜客觀地評估對方的各項條件,如果病愈後對蕭枕雲這期間的表現不滿意,他就會果斷抽身離開。

但現在,司棣知道自己已經做不到了。

因為他在難過。

他為蕭枕雲的一句“我也有私心”暗喜,也會為他認錯了人而難過。

轉身的那一刹那,一隻手忽然從被子下伸出,準確無誤地抓住了司棣的尾巴尖。

“司楮……小狗……”蕭枕雲竭力從被子中掙出臉,聲音也大了許多。

司棣憤怒地朝他吼道:“我不是司楮!”

“小狗!”蕭枕雲執著地又叫了他一聲,抓住尾巴的手也跟著用勁。

司棣覺得自己在這裏跟一個醉鬼辯駁身份實在可笑,反手拽住自己尾巴,“放手。”

蕭枕雲不肯鬆,忽然鎖眉問:“你哥呢?”

“……”司棣掙紮的動作一頓,陡然抬起頭。

“你哥呢?去把你哥叫過來。”蕭枕雲不知道為什麽又突然不高興地一把扔掉尾巴,露出一副無賴的口吻,“不要小狗,去叫你哥來。”

司棣緩緩回過身,驚訝地看著他。蕭枕雲見他呆站著不動,氣道:“去啊!”

胸膛內心跳如鼓,司棣強行壓製不穩的呼吸,不可思議地問:“……叫他來,做什麽?”

“……”這個問題似乎難到了蕭枕雲,他認認真真地思考了好一會,閉上眼,“不知道……你先去把他找來再說。”

司棣唇角不自覺勾起了一抹笑,上一刻他還滿腔憤怒,現在他卻連呼吸都帶著一抹小心翼翼,怕驚擾了**的人。

他在床畔坐下,為蕭枕雲掖好被子,誘哄道:“你先說叫他來做什麽,我才好去找他啊。”

蕭枕雲覺得有點道理,點點頭,“你就說……我要告訴他一個秘密。”

“什麽秘密?”

“為什麽要告訴你?”蕭枕雲怒道,“壞狗!滾開!麻煩死了,真恨不得明天就拿你燉火鍋。”

司棣倏然覺得醉酒後的蕭枕雲真是有趣極了,忍著笑問:“你變了,你以前可喜歡我了。”

“放屁,喜歡你還不如喜歡你哥。”蕭枕雲打開了醉鬼特有的話癆模式,開始輸出。

“愛哭,一驚一乍,沒腦子,還隻是個A。”

“這年頭沒個SSS還好意思當主角?”

“你哥多辣啊。”

“S級。”

“野得很。”

“腰細。”

“唇軟。”

“屁股又翹。”

“還是你哥好。”

作者有話要說:

雲:想不到吧,爺長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