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師的手藝非常不錯,蕭枕雲清空餐盤之後又看向了擺在桌角的紅酒,看樣子是好酒,雖然有些饞,但畢竟是某位試圖和他419的哨兵本打算用來助興的酒,蕭枕雲怕裏麵加了些不好的東西,想想還是放回了原位。

他打開床頭的投影儀,想隨便找點電影看看打發時間,卻發現沒有信號。點開手腕終端,也是同樣的情況,信號中斷。雖然穿越後就沒再坐過飛機,但異世界的科技水平明顯領先原地球,坐個飛艦都能沒有信號就有些奇怪。

這抹怪異感更是在強烈的倦意湧上腦海時達到了頂峰。

不祥的預感淹沒了他,蕭枕雲努力不讓自己失去意識,思索著他明明沒有喝酒,藥是下在了哪裏?菜,還是碗筷?

他試圖去盥洗室用冷水撲臉,但這種簡單的行為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竟然都十分困難。

區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保鏢,居然敢對他特工會副主席用強的?還是在司家的私人飛艦上,他不要命了?

這麽一想又覺得很有違和感……或許不是他,那又會是誰?

忽然,門外的幾聲槍響給了蕭枕雲答案,槍聲過後緊接著又是搏鬥、撞擊和利刃捅刺肌肉的聲音,幾番過招之後還有慘叫和痛呼,也不知道誰贏了誰輸了。這番驚天動地的陣仗儼然已經波及至全艦,根本不是豔遇的範疇。

甚至很快遠處還傳來一聲爆炸的轟鳴,飛艦隨之發出劇烈的抖動,蕭枕雲一手控製輪椅,另一隻手竭力抓住牆上的安全橫杆,在藥物的作用下,他全身無力,嚐試幾次竟然都握不緊拳頭,憑借著一股不服輸的浩然正氣咬牙堅持了幾秒,隨後橫杆便迅速脫手,蕭枕雲隻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輪椅帶著往後倒,再狠狠砸到牆上,又因反作用力向前栽去,狼狽不堪地趴到地上。

果然隻要和司棣產生牽扯的都不會是什麽好事!

爆炸聲過後,飛艦徹底失了控,蕭枕雲在房間的地上趴著都有強烈的超重感,心髒非常難受。他現在連移動一根手指都費勁,但強烈的求生欲還是令他腎上腺素瘋狂分泌,艱難地伸長手,從床底勾過急救箱,一點一點地將裏麵的氧氣麵罩,逃生衣等裝備套到身上。

門外的打鬥聲平息了一小段時間,很快又換了波人繼續,不過這一次蕭枕雲隱約在這群人中聽見了司棣的聲音,他似乎是占了上風,冷聲問:“你是誰,有什麽目的?”

“司先生,你擋了別人財路,有人要你的命。”

這聲音一出,蕭枕雲立刻認出了另一人的身份,是飛艦上的廚師,中午是他來門前送的餐,有過一兩句的寒暄,所以蕭枕雲聽得出來。

“嗬,又是MP研究所。”司棣冷嗤一聲,“我還正愁沒有證據,沒想到你們自己送上門來。”

“司先生,不要太過自信了,我在艦身和艦頭放了足以將整艘飛艦炸成碎屑的炸彈,你必死無疑。”

“那可不一定。”

確實不一定,蕭枕雲心想,那廚師就是個普通人,司棣目前再是隻病貓,也是個S級地哨兵,拿捏個把普通人還是綽綽有餘,除非……除非廚師還有同夥。

這個念頭剛起,蕭枕雲就聽見了一道聞之心駭的電流聲,同時響起的還有司棣難以置信的喊聲:“杜奈,你——”他沒能把話說完,剩餘都是痛苦至極的嘶吼。蕭枕雲知道電流聲是什麽了:司棣的電擊頸環,而操控器正是在杜奈手中。

這一下杜奈絕對是下了死手,蕭枕雲在門後甚至聞到了隱隱的焦糊味。

司棣不會被他們玩死了吧?

“不要再做無謂的掙紮了,司棣。”這是杜奈的聲音。之前他裝出一副開朗清純,宛若懷春小鹿的模樣,騙過了所有人,甚至騙過了主席蕭驚風。

杜奈能接觸到司棣,能上這架飛艦,裏麵都離不開蕭驚風的支持。要不是蕭枕雲看過劇情,知道工會主席是絕對的正派角色,他都要陰謀論整個工會都在邪惡勢力的掌控之下了。蕭枕雲忽然想到司家宴會上司棣的磁吸束縛環功率莫名降低的意外,杜奈和司棣曾到私下測過匹配度,有充足的作案時間和空間。

他算是明白了,MP研究所不肯放過司棣,派人來滅口,而他目前落入的困境完全是無辜受牽連。

“我們先送你上路,至於蕭枕雲那個殘廢,完全可以死於你的‘精神狂亂’,如何司隊長?”杜奈嗓音帶著邪性,“也算是你臨死前為民除害了。”

……??蕭枕雲隱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難道他上飛艦也不是偶然?他的眼前已經極近模糊,意識正和藥物頑強地對抗,但隱隱有落敗之意。他不得不摸過藏在腰帶間防身的刀片,哆哆嗦嗦地給自己胳膊來了一刀,鮮紅血液從白皙的皮膚下溢出,極致的色彩反差刺激著他的視網膜,但很可惜,他現在大腦都被藥物欺騙,甚至感知不到疼痛。

是了,蕭驚風會突然想到讓他去海拉伊特開會,也很有可能是被杜奈偶然間的幾句話暗示……難道說他也是MP報複的目標之一?蕭枕雲隻能想到前段時間拋售出去的股票,他還是低估了這些黑色產業的危險程度,也高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以為來去無憂,沒人敢對他動手。MP研究所從他突兀拋售股票的行為中發現了端倪,猜疑他如此急躁要撇清關係的原因,認為他可能發現了研究所藏在私底下的秘密。

於是本來就要殺司棣,一個是殺,兩個是順帶,幹脆買一送一把他也給宰了。

“司先生!司先生!”

安東尼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傳來,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槍響。

普通人和特種人之間的克製鏈呈一條閉環,向導克哨兵,哨兵克普通人,普通人又克向導,但普通向導一般又難以應付兩名及以上的哨兵,司棣被杜奈暗算慘遭壓著打的劣態因為安東尼的支援有了轉機。可廚師說他在飛艦上綁了炸彈並不是危言聳聽,在杜奈被子彈擊中受傷無法用精神力壓製司棣之後,廚師迅速引爆了剩餘的炸彈,本就不堪重負的飛艦直接在空中解體。

蕭枕雲不知道接下來外麵又發生了什麽,隻知道他意識模糊之間,終於把智能逃生衣完整套到了身上。這玩意到底有什麽用其實他也不清楚,反正上飛艦時,服務小姐叮囑過如果飛艦出意外的話,就立刻穿上它。

希望名字裏有智能兩個字的它真的足夠智能吧……

他看到自己所在的房間被炸彈餘威波及,裂了一道猙獰的開口,鐵板彎曲碎裂,鋼筋外露的可怖裂口還在不斷擴大,狂風呼呼作響,吞噬著房間裏的一切,氣流攪得整個空間天旋地轉,而他也被迅速席卷到風口……

……

“蕭枕雲。”

“蕭枕雲……”

“蕭枕雲?!”

蕭枕雲迅速睜開雙眼,驚魂未定地環視四周。他正坐在一張長方形會議桌前,會議室裏坐滿了人,而所有人都疑惑地望著他,方才喚他名字的是坐在他身邊的一個女人,蕭枕雲仔細認了認,發現她好像是自己的同事。

“昨天沒睡好?”女人壓低聲音側身詢問道。

“……”蕭枕雲還處在混亂之中,好一會才平複心跳,搖了搖頭。

“還不承認?”女人笑道,“實話說,昨晚幹嘛去了?”

昨晚幹嘛去了……?蕭枕雲回憶了一番,發現腦子裏竟然一片空白。

對啊,他昨晚幹什麽去了?

“你忘了?”另一個同事忽然插入話題,他忽然詭異一笑,“蕭枕雲,你昨天下班回家的路上,開車經過高架橋的時候,被側翻的橋梁壓死了。”

“對哦。”女人笑意更甚,“蕭枕雲,你被高架橋壓死了……你已經死了。”

他死了?

蕭枕雲茫然地坐著,人聲飄遠,會議桌也消失了,眼前一閃而過某個熟悉的畫麵,他雙手扶著方向盤,而擋風玻璃之外是鋪天蓋地的黑影,臨死之前,他聽到了鋼板被擠壓斷裂的悶響,像是誰最後的無力掙紮,又不甘地歸於虛無……

靜謐之中,

他再次睜開了眼睛,又被刺眼的驕陽曬得重新閉上。

疼痛、饑渴、疲憊,燥熱,呼吸困難,無數負麵狀態一股腦的席卷而來,清楚地讓蕭枕雲知道,他還活著,但活得不是很好,甚至可能過會又死了。

等適應了光線,蕭枕雲又有氣無力地睜眼觀察四周所處環境,他摘掉裂了個縫的氧氣麵罩,這就發現自己竟然是被吊在了一棵樹上,身後是從逃生衣中自動打開的降落傘,就是它勾住了樹枝,再低下頭往腳下看,那猝不及防的高度著實令蕭枕雲感到了一陣頭暈目眩。

現實並沒有留給這位可憐的向導多少用以逃避的時間,就在蕭枕雲思考如何憑借這副並不靈活的上身和完全無用的下身掙脫困境的時候,主要受力的那根樹枝突然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音,清脆折斷,蕭枕雲當即往下落了一大截,一些樹葉和殘枝代替他墜落下去,發出撲簌撲簌的聲響。

好不容易暫時穩定之後,蕭枕雲連忙忍著四肢的僵硬與酸痛,抬起手腕上的終端想看看時間、定位和信號,結果就發現終端表麵一道橫穿左右的裂痕,使勁怕了拍,果然毫無反應。

天要亡我。

蕭枕雲絕望地想著。

杜奈和廚師做的後手是炸毀飛艦,應當不會多此一舉再去控製駕駛室改航線,那麽可以通過飛行路線和飛行時間粗略判斷,飛艦墜毀時正在薩達洋上空,他很可能意外降落在了大洋中心的某處小島上,而且周圍植被的種類也正好和大洋所處的氣候帶完全相符。

再從太陽所處的方向判斷,他很可能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這也能解釋他現在為何喉嚨渴得快冒煙。

雖然目前的境況比直接落在大洋上隨波逐流與鯊魚搏鬥要好,但也沒有好很多,就比如蕭枕雲需要立刻麵對的問題,如何從十米高處落到地麵。以及落地之後如何向外界求救,如何應對生存問題,這種熱帶雨林裏的蛇蟲鼠蟻隻會多不會少,他手臂上還有自己割出的一條大口子,不及時處理的話發炎化膿之後麻煩更大。

蕭枕雲記得這身救生衣的夾層裏有應急藥物,不過他打算安全落地之後再考慮這些。

如果他的精神體是鳥的話……好像也沒用,這得多大的一隻鳥才能叼著他一個成年男人落地,精神體得是直升飛機才行。

抓著降落傘的掛繩用力**了兩下,蕭枕雲成功抓住了身後的樹幹,反手勾住一根還算粗的枝椏,他解開掛在背後的繩索,純靠手臂力量支撐整個身體,一點一點往下磨。

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但蕭枕雲此刻隻有這一個辦法。

幸而這棵樹枝椏繁茂,落手點還算是好找,千辛萬苦往下挪了幾米之後蕭枕雲力竭,滿身大汗,雙臂勾著樹枝暫時休息,變故就在這個時候陡然而生,他本來以為挨著手背的是一片樹葉,但就在他無意間觸碰到的時候,綠葉陡然顫動,蕭枕雲定睛一看,這哪是什麽樹葉,而是一隻顏色異常豔麗不知道有沒有毒的雨林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