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帝塔”地麵上的部分非常龐大。但相比起其地下部分,則隻屬冰山一角。這是因為在修建它的時候,就考慮到了種種戰爭因素,故此“月帝塔”不但是月球政府所在地兼〖銀月派〗大本營再兼“月武神”皇宮,而且還有防空洞和緊急避難所的功能。在最極端情況下,“月帝塔”可以容納超過一百萬難民入住。故此,要派遣戰士出外將那些遭到暴/動亂民劫掠,家園被毀的受害市民接回來安置,亦並非什麽困難之事。藍海這個提議,理所當然地得到了在場全體銀月長老們的一致讚成。

長老議會原本的首領是章哉。但在藍海對議會進行過一次大清洗以後,剩餘下來的三十多名長老,就以陶畢為首了。在剛才行動之中,陶畢因為遲遲不肯命令軍警部隊開火鎮壓暴/動,以至於遭到了藍海的嗬斥。陶畢一心想要將功贖罪,當下再度站起身來,凝聲道:“策劃暴/動者根本用不著去找。他就是邗缸,章師……章哉最寵愛的徒弟。剛才走在隊伍最前頭,口號喊得最大聲的人就是他。羅比先生可以作證。”

“邗缸?哦,想起來了。那天我們和章哉會麵之前,和這個邗缸也說過兩句話的。”藍海屈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回頭道:“羅比你應該也還記得他的。剛才他就走在隊伍最前頭?”

羅比點點頭,沉聲道:“是。而且當時我一開火,立刻就有人衝上來進行掩護。明顯是事先安排好的。”

“邗缸……這個人……似乎隻是名武士吧?連磁場力量都未能掌握,他當真就有這麽大本事,可以組織得起一場有近億人參加的超級大暴/動?”藍海微微冷笑。這場暴/動的策劃者其實應該是白無邊和段千山,目的當然是推動水星計劃。而直接執行者則毫無疑問,隻會是西門鳴、能量、段霹靂等等藍海的“老相識”。

既然事先就明白對方底細,那麽藍海當然不會被對方放出來的煙霧彈所迷惑。不過,那些老相識們畢竟屬於外來人,單憑他們自己,絕不可能將事情鬧地這麽大。所以邗缸雖說並非策劃者,卻一定是執行者。在整個計劃當中,他的身份肯定舉足輕重。

雖說擒賊先勤王,但在暫時找不到“王”的情況下,順藤摸瓜,通過邗缸來確定“王”之所在,也不失為應對的好辦法。藍海拿定主意,當下凝聲道:“羅比,如果讓你去把這個邗缸抓回來,有沒有把握?”

即使藍海是自己師父,羅比也沒有隨便回答“可以”或“不可以”。他實事求是地道:“邗缸躲在人群裏麵,四周防衛嚴密。一旦動手,他隨時都能求援呼救。如果隻有我自己,很難。”

“那麽,就讓‘明察秋毫’和‘黑暗牢獄’兩個協助你動手。”藍海對於羅比這種不肯為了討好自己而隨便信口開河的態度十分欣賞。他微笑著點點頭,隨即沉聲道:“另外通知‘蛇蠍美人’,讓她將〖燎原火〗啟動起來並帶到‘月帝塔’上空,打開炮門隨時等待命令。在未能抓住邗缸這個組織者之前,被巨艦大炮壓在頭頂的感覺,應該多少也可以讓那些人過分發熱的頭腦,稍微冷靜一點才對。”

羅比麵不改容,鞠躬答應領命,轉身就要離開會議廳。可是奧雲聞言之後卻麵色劇變。他腦子裏完全不假思索,脫口大叫道:“調動〖燎原火〗?不要啊!”下意識猛然起身,飛撲過來用力抓住了羅比衣袖不讓他走。勢頭太猛,以至於連他原本坐著的那張椅子,都被“呯~”地一下子帶翻摔倒。羅比本能縮手要掙開,可是一掙之下,竟然掙之不脫。他雙眉齊揪,渾身淩厲刀氣赫然全部縮集中,無形間直指向奧雲。

奧雲畢竟也是〖銀月派〗當代五大入室真傳弟子之一,天資超卓,其實遠比羅比優勝。盡管因為未曾經曆過那種血腥的生死搏殺,故此在心理素質以及臨陣發揮這兩方麵扣分不少,但假如單純隻論磁場力量修為之高下,那麽奧雲決不會遜色於羅比多少。

此時此刻,雙方並沒有真正動手拚鬥。隻是一股無形氣勢的話,則不管這氣勢多麽銳烈,奧雲也還可以支持得住。他強忍不適,回頭望向藍海,急聲道:“藍海大哥,你剛才不也說過,下麵大部分人都是無辜的,隻不過受奸黨煽動利用,所以才會出來鬧事的嗎?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要出動戰艦來鎮壓這麽嚴重了?反正他們暫時也攻不進月帝塔的。所以……不如……咱們就暫時忍一忍吧?”

藍海笑笑,讚道:“奧雲你能夠有這點仁心,實在難得。將來月球人口壓力減弱到一定程度以下,局勢真正穩定下來之後,到時候真正由你來做‘月武神’,那麽,毫無疑問必定是月球人的福氣了。但是!”

藍海麵色一變,改以嚴肅口吻沉聲道:“這種仁心,卻並不適合用在眼下情況之中。奧雲,你過來看。”隨意伸手一圈,將奧雲隔空拉了過來。然後又在會議桌之上用力按了按。大廳原本麵朝大街的一整麵牆壁,立刻便變成完全透明。舉目眺望,隻見下方市街到處濃煙滾滾,烈焰衝霄。多棟大廈東倒西歪,或跨或塌,原本幹淨整潔,秩序森嚴的月球首都南巴吐城,現在遍地狼籍,簡直就似是鍋煮得過火而沸騰漫溢的稀粥,將所有東西都搞了個亂七八糟,一塌糊塗。

這還沒有完。藍海再按動會議桌上的控製觸鍵,呈現在玻璃幕牆之上的景色驟然為之扭曲變幻,卻是直接聯係上了正在月球軌道之上,永無間斷地的間諜衛星。片刻以後,幕牆上的畫麵重新穩定下來,畫麵依舊是被黑色人潮所占據的南巴吐城市井街道,但鏡頭不再高高在上,而是極力貼近地麵,就仿佛會議廳之內的眾人,如今和黑色人潮其實不過隻有咫尺之遙。

看清楚了,看得很清楚了。無數個身穿黑色衣服的人,擁有著無數張同樣扭曲的醜惡麵孔。亢奮和狂熱的情緒,明明白白地從他們嘴臉之間流露外顯。乍看之下,根本沒有旁觀者會覺得他們是人,而隻會覺得這是一群類似蝗蟲或螞蟻之類的生物。他們一麵高聲大叫著口號,一麵示威式地不斷向天空著揮舞自己手上的武器。從木棍、磚頭、錘子、消防斧、菜刀等等隨手抓來的雜物,再到匕首、高壓電警棍、手槍、步槍、衝鋒槍、肩托式火箭炮、甚至“雷邪劍”等等正規武器,全部應有盡有。

這些武器拿在手裏,可絕對不是用來當擺設的。事實上,間諜衛星所拍攝到的畫麵之中,很多人手裏拿著的武器都已經沾染上了殷紅鮮血。頃刻間鏡頭一轉,立刻就看見人潮當中,赫然出現了一大片空地。霎時間,奧雲的麵色“唰~”地變成如紙般蒼白,張口失聲驚叫,下意識便往後連連倒退。隻因為眼前所見情景,根本就是他連做夢,也絕對想象不出來的恐怖和殘酷!

空地之上,此時此刻,有人用無數木頭層層疊疊,堆疊出了一座高達到三米的平台。而平台之上,則插了合共上百根長矛!用鋼筋臨時製造而成,每根都至少長達三米左右。而在這些長矛之上,竟然都穿刺著一個活生生的人!長矛從他們的肛/門刺進去,然後再從喉嚨裏穿出來。他們全被砍掉了四肢,變成了傳說中所謂的“人棍”。甚至就連任何一絲一毫掙紮逃生的機會,也完全不可能存在。他們四肢的傷口被燒紅的烙鐵烙過之後,皮肉幾乎全變成了焦碳。非但加強了受刑者的痛苦,而且也可以起到止血的作用。

當然,執行穿刺工作的人可沒那麽好耐心,還會仔細注意不要傷及受刑者的內髒,即使他們有這麽好耐心,卻也沒那麽好的技術。所以統統都是簡單粗暴,一捅了事。假如在這個過程當中被刺穿了五髒六腑,那就隻能怪他們自己運氣不好。屍體便會連著長矛一起,當場隨意拋在木台之下。

而事實證明,被活活折騰死的人絕對屬於多數。因為木台之下這種被砍掉四肢,身體被鋼筋穿過去的屍體,木台下至少已經堆積了五、六百具之多。屍體同樣堆成小山,潑上了汽油正在熊熊燃燒。衛星拍攝的畫麵雖然不會有什麽氣味,但屍體外表炭化之後,卻自動破裂綻開,暴露出了下麵依舊呈粉紅色的血肉。會議廳內的所有人,對於這幕恐怖情景,都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而隻有那些經受了酷刑之後,卻還能暫時不死者,才會被插在木台上麵,繼續苟延殘喘。

不!絕對說錯了。那些當場就死掉的人,其實才是最大的幸運兒吧?至少,他們雖然死得痛苦,但這痛苦卻終究很快就會成為過去了。而那些沒有當場死去的人,卻必須經受那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的痛苦折磨。要知道,被穿刺了插上木台的這些人,至少都有戰將級力量,身體素質比起普通人,高出了也不知道多少十倍。對於普通人來說頂多幾分鍾就會致死的重傷,他們卻最起碼也能捱上二十四小時。

那麽試想想,當一個人四肢被斬,身體裏穿了根鋼筋,被當成生物標本般插在木台上公開展覽,真真正正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這個時候,他究竟有多麽痛苦?多麽絕望?多麽憤怒?多麽憎恨以及多麽地怨毒?這個時候。哪怕讓他們多活一秒,都幾乎相當於一個世紀般漫長。二十四小時?那簡直就是永恒啊!

眼前這幕情景,絕對可怕和殘酷得無以複加。但對於某些心誌已經完全扭曲的人來說,他們非但不感到害怕,反而從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和興奮。此時此刻,至少有好幾萬人就聚集在空地四周。正圍攏著燃燒的屍體以及那些被穿刺起來的可憐人,狂熱地手舞足蹈,也不知道在叫囂什麽。

人群不時還會分開,將新一批俘虜押送過來,當場執行那殘酷的穿刺之刑。受刑者假如當場死亡,那麽行刑者就會被這些“觀眾們”吐口水和喝倒彩。但假如有人在經受穿刺之後居然還得以不死,並且順利插上了木台,那麽不但“觀眾們”會大聲歡呼,甚至連行刑者自己,也會為之得意洋洋,就仿佛是戰爭後凱旋而歸的大英雄一樣。在這群暴/民的內心。如今再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人性”存在。肆意放縱自身欲望和獸性的一麵,令他們身心都徹底墮落,變成了不折不扣的惡魔!

奧雲資質雖然高,但卻屬於溫室裏栽培起來的花朵,根本從來未經曆過什麽風雨。生平最大的凶險,其實就是那次他偷偷跟隨電虎和冰天兩位師兄去火星曆練,結果被火星十大異變人武神之一的“巨型號角”抓了起來。除去他們三師兄弟以外,一起跟去的其他三十幾名銀月弟子,統統都死了個幹幹淨淨。屍體還被異變人當成了難得的美味佳肴,直接撕碎然後生吞了。要不是藍海和刹加兩表兄弟剛好也來了火星,那麽奧雲這條小命早就交代了,也絕對活不到今天。

隻不過,當時火星上那幕活人被分屍生吞的情景,雖然也十分殘酷,但奧雲和電虎、冰天三師兄弟卻早早就被關進了牢房裏麵,所以並未有親眼目睹。奧雲也隻知道那些外門的師兄們已經不幸遇害,卻不知道他們原來還變成了異變人的口中美食。難過當然也會難過,但過得一陣子,自然也就淡忘了。再多過一陣子,說不定連那些師兄弟的姓名,他都未必能夠想得起來。這也不是奧雲生性涼薄,實在隻因為他和那些外門平時沒什麽接觸,相互並不熟悉。

在奧雲自己看來,自己這輩子真正的大挫折,其實還是自己上次去北巴吐城看歌舞表演時候,看上了歌舞團領舞的那位大姐姐,想要跟人家搭訕,結果卻被邗缸一頓訓斥,最後鬧得隻能灰溜溜回來南巴吐城的事。其實奧雲年紀輕輕,對於男女之間的事還懵懵懂懂,也並不是就真的想要怎麽樣。但盡管如此,被邗缸在眾目睽睽之下疾言厲色地教訓,對於在意麵子的少年人來說,當然會覺得無比難堪。然而……

當時那種不舒服和難過的心情,和現在親眼目睹活人遭受穿刺酷刑的震撼相比,根本便什麽都不算。但與此同時,那些受刑人竟然可以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無辜者的痛苦之上,並且狂熱地樂此不疲。這種扭曲墮落的心態,才真真正正讓奧雲感到一種完全無法理解的恐怖!他實在不能想象。大家都是月球人,而且還都是南巴吐城的市民,很多受害者和加害者,甚至同樣穿著作為〖銀月派〗弟子的製服。而麵對著同胞、同鄉、以及同門師兄弟,這些人怎麽就可以下得了手的?

實在太過震撼了。奧雲腦海內一片混亂,渾身冷汗淋漓,嘴唇劇烈顫抖著,根本說不出話。他麵色蒼白得找不到絲毫血色,本能地閉上眼睛,不斷往後退。至於會議大廳內的其他銀月長老們,當然不會像奧雲一樣差勁,但看過那幕情景之後,也絕對說不上有什麽好臉色了。

藍海讓奧雲看這些東西,原本就是為了要敲打敲打他。見目的已經達到,也就不再繼續了。他伸手又按了按會議桌上麵的觸屏按鍵,大廳牆壁的畫麵隨即黯淡下去,然後迅速恢複成不透明的灰白色。藍海回過頭來,沉聲道:“奧雲,你都看清楚了沒有?不錯,下麵參加暴/動的那些人,很多都隻是受人煽動和利用,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是完全的無辜。恰恰相反,在如今那種狂躁氣氛影響之下,即使原本十分善良無害的人,都很有可能受其感染而不能自拔。一旦陷入那種狀況,他們就有機會找到借口,徹底擺脫所有束縛,將自己身上屬於人性的一麵徹底丟掉。

丟掉自己的人性,奧雲你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嗎?那就代表著他們不再是人,甚至連野獸都算不上,隻是一頭頭惡魔!不管再怎麽殘酷的行為,隻要他們自己願意,都可以做得出來。對於這種人,善意勸告根本沒有用。除非使用雷霆手段作震懾,否則他們根本不可能冷靜下來。反而隻會為了追求那種肆意放縱的快樂而不斷去加害更多人。”

奧雲滿身大汗,好不容易才睜開眼睛,艱難地點點頭,道:“藍海大哥,我……我明白了。那麽,當年……當年地藏祖師他就是……”

“當年地藏祖師就是為了要拯救這些無可救藥的蠢人,所以才不惜犧牲自己的。”藍海長長歎了口氣,道:“地藏祖師的慈悲心,隻會比他的武力更加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同時,他也明白理想還理想,現實歸現實。這群身心都徹底淪落的惡魔,連佛法也無法渡化了。所以他才懷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之心,以菩薩心腸,行霹靂手段,希望能給那些惡貫滿盈者一個輪回之後能夠得到反省的機會。這就是所謂的——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