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歎半晌,藍海語氣忽然一變,冷冷道:“我不是地藏祖師,也沒有什麽高深的佛法修為。那種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斬斷惡業的偉大情操,與我更沒什麽緣分可言。慈悲心?同情心?這些我都有,但絕不會用在那些身心都徹底墮落的人渣身上。所以,也別妄想我會和地藏祖師做同樣的事。

為了阻止水星計劃,我當然會拯救月球人的生命。不過在他們恢複冷靜之前,這群人渣就隻配享受人渣的待遇。如果〖燎原火〗高懸頭頂還不能讓他們冷靜,那麽就讓他們好好享受享受艦首主炮炮火的滋味吧。一炮不夠,就再來十炮八炮,看他們究竟怕不怕死。假如這樣都還不怕的話,哼,這種人渣敗類,根本沒資格繼續活在世上。早早都殺幹淨了,也免得更多無辜者被他們禍害,反而是件功德無量的大好事吧。”

藍海這番話說得殺氣騰騰,絕對並非單純拿來嚇人,而是他內心真正的想法。不錯,假如水星計劃成功,那麽這些被拿來當祭品的月球人無辜遇害,實在很慘。所以隻要稍有良心者,都不應該對此熟視無睹,袖手旁觀。但別忘記,救人的前提,是這些人應該還屬於人,屬於值得被拯救的範疇。假如是一群人渣敗類,那麽根本死不足惜,哪個還有興趣多看它們兩眼?不錯,不是“他們”,而隻是“它們”。

會議大廳之中,登時沉默了下來。一刹那,幾乎所有人都不想再多說什麽。直過去好半晌,藍海方才哂然一笑,主動打破沉悶氣氛,揮手道:“好了,大家都別再發愣。該幹什麽就都去幹什麽吧。當年地藏祖師斬業護生之前,可也是先嚐試和那群人渣講道理,勸告他們回歸正途失敗,這才大開殺戒的。我們身為後人,當然應該效仿先賢。所以奧雲,你也別太擔心。〖燎原火〗暫時隻會作為威懾存在,不會當真開火的。倒是你,陶畢。剛才的情況,你也看得很清楚了。不趕快組織人手去救人,還在等什麽?”

陶畢一個激靈,不假思索就從座位上跳起來,大聲答應道:“遵命。”急匆匆地就轉身向會議廳外衝了出去。羅比則沉著向師父行了一禮,這才大踏步出去。藍海正要揮手宣布散會,忽然間,奧雲大聲道:“藍海大哥,我……我也要去!”

藍海愕然一怔,回頭問道:“你也要去?去什麽地方?”

奧雲深深吸了口氣,雙手緊握成拳頭,眉宇間的神情縱然仍舊緊張,卻顯得十分堅定。他凝聲道:“我也要去救人。藍海大哥,現在我是‘月武神’代理,對不對?既然如此,那麽那些人……他們現在都是我的子民,所以無論如何,我決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受苦,自己卻什麽都不做。所以藍海大哥,讓我去吧?”

藍海沉吟片刻,終於點點頭,道:“好。那你去吧。不過不能一個人去。杜長老,麻煩你也親自走一趟,再多挑選幾名得力弟子陪伴左右。奧雲,你記住,凡事當斷則斷,不可婆媽。人能救就救,實在不能救的話……唉,那麽就送他們一程,盡量讓他們可以沒有痛苦地……上路吧。”

※※※※※※

穿刺酷刑確實無比殘暴,但平心而論,那成百上千的受刑者們,也很少可以稱得上完全無辜。月球因為人口壓力而不堪重負,導致生存環境急遽惡化是不假,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自古皆然,今豈有異?隻要人類的劣根性還存在,那麽即使人人平等也好,卻總會有些人能夠更加平等。不用多舉其他例子,單單月球長老議會的首領章哉,他平素生活的考究與享受程度,非但那些需要每天在垃圾堆裏尋找可供裹腹之物的貧民無法想象,即使像荀絲露和瞿思樂之類的普通平民,照樣連做夢都夢想不到。

當然,哪怕同樣身為銀月弟子,其待遇也不可能完全平等。普通弟子和章哉這種長老相比,同樣有著天壤之別。但是很多時候,人類往往會嫉恨自己的鄰居買彩票中了個五百元小獎,卻對某某大富翁做成某單大生意賺了五十億無動於衷。所以那些銀月弟子們相對優厚的生活待遇,在那些食不裹腹,衣不蔽體的月球貧民心目中,簡直就屬於罪該萬死。而他們亦早已經習慣把自己生命裏所有的不幸、失意、以及煩惱,統統都歸咎於銀月弟子。再進一步擴大範圍的話,則是所有具備超能力量者,都是他們的憎恨對象。

在正常的社會秩序中,平民和貧民無論有多麽仇恨也罷,最終也隻能將這份仇恨淤積於自己內心最深處,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將它宣泄出來。可是現在,通過參加這場前所未有的大暴/動,他們卻得到機會了。當親眼目睹著那些平日裏高高在上,表現得神氣活現的強者們一個個被斬掉四肢鋼筋捅穿身體,然後被被立起來公開展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淒慘模樣時,那種興奮和滿足,絕對是前所未有的強烈。受刑人呻吟哀號的聲音,在他們耳中更加宛若天籟,美妙得無與倫比。

而在這個時候,參與暴/動的平民貧民們,就會自然而然地產生一種錯覺,仿佛這些磁場強者們是被自己所親手打倒的,自己從此就可以脫胎換骨,從螻蟻變成大象了。在這些磁場強者從人上人變成階下囚的過程中,從他們家中抄出來的大量食物和其他財富,更讓暴/動民眾們的這種錯覺益發顯得堅定。但與此同時,將磁場強者們打倒的,其實還是磁場強者。隻不過彼此同樣屬於暴/動一方的立場,令平民貧民們將這個鐵一般的事實,在潛意識間就自動忽略過去了而已。

無論如何,南巴吐城這座月球首都的控製大權,現在看來是完全落入暴/動民眾手上了。月球政府和銀月長老議會,他們除去“月帝塔”這片最後的立足之地以外,已經徹底一無所有。被狂喜衝暈了頭腦的暴/動民眾,當然就想乘勝追擊,加把勁去將“月帝塔”也攻占下來。當然,以他們的層次,並不可能理解一位真正掌握了當世最極限磁場力量的強者,究竟可以強悍到什麽地步。

五百年前的月帝嵐無極和海虎武神白乾坤,就曾經以兩人之力迎戰百萬大軍。而這百萬大軍,無一例外全是掌握了超能力量的強者。但即使如此,在經過十日十夜的殺戮以後,百萬大軍依舊全部被斬殺殆盡。當然,當年那個時候的太陽係,因為磁場環境短暫複蘇,致使最強者能夠擁有五十重天力量。而嵐無極與白乾坤兩位,就分別都是當時的世上最強,並無第三者能與之相提並論。

藍海隻有二十五重天力量,和兩位前輩強者相比,肯定相差極大。不過嵐無極與白乾坤要應付的是百萬磁場強者大軍,藍海現在需要應付的人數雖然更多,足足達到了三百萬。不過藍海即非孤身作戰,敵人裏麵絕大部分也隻是沒有超能力量的普通人。這樣一來一去,認真算起來的話,倒也扯了個平。

但藍海卻還占了一個事先預料不到的優勢。那就是:雖然挑起這場暴/動的人同樣也屬於銀月門下,並且喊口號喊得最響亮,態度最激烈。但是當真正要向“月帝塔”發起進攻時,以邗缸為首的這群銀月弟子,反而悄然退入了人潮當中,根本不上去瞎摻和。誠然,參與攻打“月帝塔”的並不乏戰將或司令級強者,但他們都不屬於〖銀月派〗,更沒有任何一個知道這次暴/動的真正意義所在。

“月帝塔”由陶畢麾下的軍警部隊所防守。他們都是〖銀月派〗外門精銳弟子。不但訓練有素,本身實力同樣強橫。先前在暴/動人群衝擊月帝大街的時候,他們因為陶畢的猶豫而人人感覺手足無措,導致了出現幾千人死傷。不過退到“月帝塔”之後,一來後麵已經再沒有退路;二來“月帝塔”裏麵儲蓄的武器裝備十分豐富,足夠部隊所有人鳥槍換炮;三來軍隊有沒有殺過人見過血,確實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

綜合以上三大要點,所以一但開戰以後,參與暴/動的黑色人潮雖然有百萬之眾,但同時也全是烏合之眾,根本不是軍警部隊對手。三番四次地發動衝擊進攻的結果,就是在“月帝塔”大門外,留下了不下於兩、三萬具屍體。除此以外,暴/動人眾根本一無所獲,隻是白白送死而已。

鮮血雖然滾燙,可是在暴/動人群感覺之中,被同伴屍體裏飛濺出來的鮮血潑到,和被大桶冰水當頭淋下,效果都沒有分別。先前被燒得滾燙沸騰的頭腦,總算恢複了幾分理智。人潮暫時退下,不敢再繼續強攻。與此同時,一批精選出來的高手在奧雲率領之下,駕駛浮空飛碟或戰鬥翼空群而出。他們把大量沒有參加暴/動的平民,接入了“月帝塔”內進行臨時安置;救援那些家園被毀以後竭力自救逃生,團結起來對抗暴/動人潮的戰將,甚至司令級強者。還有那些遭受穿刺酷刑折磨者,能救的也盡量救,不能救的,就幹淨利落送他們上路,也免了他們那無窮無盡,仿佛看不見盡頭的痛苦。

月球政府財政困難,即使是“月帝塔”的軍火倉庫內,可以使用之浮空飛碟或戰鬥翼,數量也隻有三千多一點。單憑三千戰士就要在三百萬暴/動人潮當中執行救援任務,難度之大危險之高,絕對可想而知。事實上,人潮當中的大部分高手強者沒有去參加強攻“月帝塔”,反而像事先預料到了會有這種情況出現一樣,專門守侯在行刑木台四周守株待兔,試圖將這批“月帝塔”僅有的機動兵力打掉。

事實上,奧雲他們向第一處行刑木台發動襲擊的時候,就發現踢到鐵板了。連續三次下來,三千精英死傷十分之一,連奧雲自己也受了點輕傷。但情況越是艱難危急,奧雲反而越是沉著冷靜。在籠罩頭頂的玻璃大棚被拆除以後,不得不親自經曆風雨的溫室花朵迅速茁壯成長,並且迅速變得堅強起來。月球之麒麟兒,將來必成大器的評價,奧雲以事實證明自己確實當之無愧。

但潛伏於人潮當中興風作浪的那些黑手,同樣不是吃素的。南巴吐城內,用來執行穿刺酷刑的木台合共有七處,平均分布於城內各地。被奧雲他們攻破一處,剩餘的就更加防備森嚴了。等到奧雲準備再進襲第四處處刑木台時,赫然就是一頭衝進了足有上萬名戰將所組成的陷阱。假如不是〖燎原火〗戰艦及時出動的話,那麽奧雲他們的下場,絕對不堪設想。

〖燎原火〗作為全太陽係內唯一可以和白家〖軍艦島〗相提並論的第一級戰艦,從頭到尾全副武裝,簡直就是座可移動的軍事要塞。戰艦上隨便一門副炮發射,都絕對不是普通武神強者可以抵擋得住的。威力最強的艦首主炮,更擁有媲美核子彈爆炸的恐怖威力。再加上戰艦內還有分別從東瀛扶桑、平原星、以及〖藍國〗等三地精挑細選出來的三萬戰將隨時待命,有它加入戰局,情況登時全盤逆轉。

很快地,剩餘四處行刑木台全被攻破。而被這樣一艘龐然如山的巨艦壓在頭頂,暴露在它那數以百計的黑洞洞炮口之下,揪起暴/動的黑色人潮,終於從先前那種盲目狂熱當中清醒過來,懂得什麽叫做害怕了。另一方麵,奧雲他們也沒有再發動進攻,轉而將精力集中在救援普通平民之上。到黃昏時候為止,南巴吐城合計有五成市民加入暴/動,三成平民則被送進“月帝塔”,於地下緊急避難室內暫時安頓。一成市民在先前的大暴/動中喪生,還有一成人則僥幸逃過大難,各自藏身於城市的各處角落裏隱匿不出。

太陽很快就落山了。黑夜降臨之後,喧囂擾攘了一整天的南巴吐城,終於得到了暫時的安寧。然而,這隻是更大規模暴風雨降臨之前的片刻寧靜罷了。從月球的人造大氣層之上向地麵俯視,可以看見有無數條明亮的蜿蜒巨龍,正從四麵八方源源不斷地湧入南巴吐城。那是來自月球其他大小城市,同樣參加了暴/動的人群。按照這個勢頭進行下去,南巴吐城將比原來預計的更快迎入第一億名參與暴/動者。

南巴吐城雖然擁有“月球首都”這個名分,但並非月球上規模最大的城市。容納一千二百萬至一千五百萬人口,就是這座城市的極限了。全月球二份之一的人一下子統統湧進來,它絕對沒可能吸收得下。所以其實絕大部分暴/動人潮,都隻能在城外郊野進行駐紮。不過要達到那個狀況,至少也是兩三天之後的事。就目前來說,城內居住空間尚算充裕,所以盡管已經有很多人都需要露宿,但其中卻絕不會包括那些在暴/動人潮當中擔任組織者角色的人。也不包括那些掌握了磁場力量的強者。

一切人人平等,但有些人(掌握超能力量者)更加平等。哪怕社會秩序如今已經蕩然無存,然而這條“武神時代”的鐵則,卻依舊一成不變地發揮著它的固有效果。所以,假如將這些“更加平等”的人列成一份名單,那麽理所當然,邗缸的大名,必定名列榜首。

安放著章哉,還有其餘五十幾名銀月長老屍體的棺材,如今早已經被妥善安置好了。他們那些家屬以及門下弟子,也同樣擇地安歇。地點就在“月帝塔”西方,直線距離約莫十公裏之外的銀月體育場。

和這個時代的地球人一樣,月球人同樣對於“鐵球”這項充滿暴力的競技運動有無比熱愛。故此每星期周末在銀月體育場舉行的大聯盟比賽,都會吸引十五萬人同時入場觀看。場內更有多個豪華包廂,以供應給諸如長老議會成員之類的貴賓使用。現如今邗缸和姚家兩兄弟所在這個包廂,更是“銀月五聖”專屬。至於普通觀眾席和下麵大球場的草坪,此刻也沒有閑著。另一個行刑木台已經搭建起來了。

經過白天下午時候的惡鬥之後,再要找磁場強者的俘虜變得相對困難。不過正所謂“勇者憤怒,抽刀揮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刀揮向更弱者”。那些心誌已經徹底扭曲,任由獸性把自己身心都完全控製的暴民們,卻永遠不會缺乏發泄自己醜惡欲望的對象。找不到磁場強者來淩辱,他們竟然就把目標轉移到了其他不肯參與暴/動的平民身上去。

不限於成年人,甚至連小孩和老人也難逃毒手。不限於男性,無數女性先遭遇了慘無人道的輪流強/暴,然後再被剝光衣服活生生穿刺在長矛之上示眾。甚至乎,還有些喪心病狂的家夥,將被穿刺起來的女性和小孩放在火堆上麵燒烤。一麵聆聽著那淒慘至極的哀號呻吟聲,一麵直接從還沒有完全斷氣的受刑者身上切割出肉塊,用刀子挑著送進嘴巴裏大快朵頤。而他們這些行為,非但沒有遭受任何人譴責,反而可以收獲到無數崇拜的掌聲、羨慕的讚美、以及敬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