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發生什麽?”
詢問池依依的工作人員,是一個脖子上長攝像頭的“人”,說話的地方是麥克風。
電視台的工作人員也被稱為特殊操業人員,身上往往結合了賽博義體和生物改造。
他們將大腦鑲嵌在巨大的攝像頭裏,一是為了肉眼可以在外觀上辨別電視台人員的身份,二是為了擁有更好的動態視力和畫麵感,可以精準發現娛樂圈潛力股。
簡單來說,這個人為了能在電視台任職,拋棄了另外四感,將改造集中在眼睛上。
換做以前,池依依肯定不會注意到這麽多細節,可現在,她和恕站在了同一邊。
他們是凶殺案的集體凶手,是同伴,理所應當要提高警惕。
於是池依依撓了撓鼻頭,扭捏生疏地撒謊道:“剛剛沒有注意,不小心打壞攝像機了。”
她說完後,又拉了拉恕的胳膊,想讓他也說點什麽,結果一抬眸,就看到恕好奇地看著工作人員脖子上的攝像頭,又用舌頭舔了舔虎牙。
…
…
什麽?覺得這是從沒見過的口感嗎?
池依依有些無奈地捅了捅恕,壓低聲音問他:“我們之前怎麽約定來著?”
恕凝神想了一會:“下播後,要在星體的賽博麵位見麵。”
他不會忘記的,因為怕空空如也的大腦會失憶,他每時每刻都在背誦,至少念了幾萬次。
“不是這句,下一句!”
恕又努力想了一會,乖巧回複道:“我隻有當好全致書,才能和依依呆在一起。”
這對喪屍王來說不是難事,他吃掉了全致書的大腦,擁有他的記憶和行為習慣,隻需要注意不要讓憨憨本性跑到明麵上就可以了。
恕重重點了一下頭。
池依依見他還記得,安心地長歎一聲,又用手掌輕輕撫摸恕的後腦勺。
見依依伸出手來,恕也非常識趣地彎下了身體,好讓池依依能不費勁地撫摸他的腦袋,就像他撫摸自己孩子一樣——原來是這種感覺嗎?難怪那群喪屍寶寶都喜歡他摸他們的頭。
恕覺得胸口癢癢的,於是偷偷摸了摸心髒的地方。
那兒有種很充實的感覺,明明很早之前就停止的心跳,仿佛在這一瞬間又重新回來了。如果恕再聰明一點,就是明白這種感覺叫做滿足感。
這樣看來,池依依真的教會他很多東西。
就在這時,工作人員高喊一句:“攝像頭已連接,請嘉賓們做好準備。”
滋啦——
電子竄流的聲音。
N54電視信號重新恢複,池依依和全致書的臉重新回到光屏上。
電視信號重新連通的同時,鋪天蓋地的彈幕接踵而至。
【剛剛發生了什麽?】
【實在不想看全致書這個極品男,如果不是依依的臉在那吊著我,我肯定要跳過約會!】
【呃…是我的錯覺嗎,怎麽感覺短短十分鍾不見,全致書變帥了?】
…
最後那條彈幕,點讚不在少數。
因為大家都覺得…好像確實是變帥了。
全致書作為人造帥哥,無疑是好看的。但在整型行業受到“刻奇主義風潮”的影響下,饒是他想讓醫生整得自然一些,也會有很明顯的差別。
他的身高是僵硬的,腹肌是雕塑般硬朗的,頭顱會將發型頂出一個完美但詭異的角度。
科技自帶的冰冷感,無論怎麽打造,都不會有女媧造人般的巧奪天工。
於是落在觀眾眼中,就…明明是帥哥,卻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用現代觀眾的話來說,就是沒有眼緣。
可是恕不一樣,他是大自然進化的產物,他擁有不死不滅的身體,和生機勃勃的氣質。說來也挺可笑的,一個象征著毀滅的怪物,卻有無人能敵的樂觀,如何不是諷刺人類呢?
總而言之,和全致書擁有同一張臉的恕,給到觀眾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觀眾們隻看到一個朦朧的高大影子,從鏡頭前一晃而過,他的脊背無時無刻都很筆直,緊接著他無意識地扭過頭來,看著畫麵,他的眼球似乎更黑更清澈了,每一個發絲都在透光。
【…我一定是瘋了,忽然覺得全致書很好看!他的背影令我窒息!】
【我也是…我還以為我眼睛出毛病了,節目組開濾鏡了嗎?】
【現在才發現全致書的眼睛好好看啊,特別清澈單純,是天生的吧?】
…
幸好池依依看不見彈幕,不然肯定會忍不住地吐槽:這不是清澈單純,而是清澈愚蠢,就跟現代大學生的眼神是一樣的。
至於脊背筆直什麽的…那是當然的啊!恕又沒有玩過遊戲看過書,充其量就是在醫院裏看過好幾部家庭倫理劇,能有什麽彎腰駝背的機會?
難怪他雖然懶,但儀態特別好,站在人群中也顯得特別出類拔萃。
池依依拉著恕往電視台的方向走,雖然她趕在工作人員抵達之前,幫他擦淨了泥和血液,但因為剛剛的凶殺過程實在太凶殘了,衣服上不可避免地粘上一些痕跡,沒辦法用清水去掉,池依依隻能期望大家不會發現深色衣服上有更深的地方。
恕就跟在池依依身後,乖巧得像隻小狗。
“我們現在要去哪裏?”恕悄悄問,當然他沒有忘記全致書的人設,還在後麵加了一句:“告訴我,這是命令!”
怪事了,全致書做來還挺有油的動作,放在恕身上還挺可愛的。
大概是因為他初來乍到,幹什麽事都是怯生生的,就像初生孩子一般試探著陌生外界,所以看起來並不招人嫌。
池依依偷偷笑了一下,“回去繼續拍前任綜藝。”
“前任綜藝?”
這對於恕來說又是一個陌生的詞匯,饒是他厭惡對池依依下手的全致書,也不得不將他的腦子反哺出來仔細品嚐,好充分接受他的記憶。
池依依不知道他有這個本事,於是在小蜜蜂拍攝不到的地方,和他介紹一遍前任是什麽,這場綜藝又是幹什麽的。
“原來如此!”恕恍然大悟:“那依依的前任就是我了!”
——恕又不是全致書,全致書的前任,和他有什麽關係呢。
池依依被這個“魯迅關我周樹人什麽事”的邏輯繞暈了,幾次張嘴閉嘴,沒好意思說她已經有三位前任在節目裏了。
不過恕的話,也提醒了池依依。
——她救下恕,又選擇將他帶回節目,那她在前任戀綜裏豈不是有四個前任了?!
意識到這點後,池依依感覺自己心髒都有點疼。
原本四個男嘉賓裏,還有一個全致書,可以讓她逃避前任修羅場,結果這才第一期錄製,安全的全致書就死了,換成了第四個前任“全致書”。
池依依無路可逃,隻能和前任麵對麵了。
她看著窗外流光體的建築,隨著電視台的靠近,內心煩躁更甚,於是暗暗歎了一口氣。
恕聽見她歎氣,立刻湊到她身邊,問:“依依為什麽歎氣,是不是又想死了?”
池依依:…啊?
死去的劇情怎麽突然活過來攻擊她了?
末日世界裏的池依依,手拿找死炮灰劇本,那時候的她每天琢磨著怎麽去死,還拉著恕,研究如何冷死,如何熱死,如何被喪屍要死…
可是現在,池依依上節目就等於送上斷頭台,劊子手還都是大熟人。
“謝了,可是我現在不想找死了。”
恕還想說“這段時間裏,他研究了好多種死法,譬如…,譬如…”,結果都沒能說出口,就被池依依回絕了。
他那無盡的思念和愛意找不到機會傾訴,最後隻能默默咽回肚子裏。
“好吧,那你要有什麽願望,一定要告訴我哦。”
恕說完後,又緊急想起自己的人設,補了一句:“下次幫你實現。”
“噗嗤。”
池依依輕笑一聲。
恕和全致書終究是不一樣的,全致書說的“下次”是敷衍,恕卻是一定會替她實現的。
兩人回別墅的路上,隻有一隻小蜜蜂跟拍,聽不到悄悄話,倒是最後一句異常清晰。
【媽的又是下次,下頭男死開啦!】
【感覺兩人聊天過後,依依和全致書的關係更好了?】
【不會吧!這個嘉賓就是一個滿嘴放炮的普信男,美女哪哪都好怎麽偏偏眼神出毛病了!看上這麽一個人間大油罐?!】
【完了,我現在看全致書都習慣了,而且我剛剛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胸肌,好像是真的!】
【怎麽可能,這年頭除了財閥有機會健身,不都是打針和肌肉義體植入嗎?】
【…好吧,應該是我看錯了。】
…
從彈幕反饋就能看出,恕頂替全致書的爛招,竟然破天荒的順利。
兩人順利送走工作人員,回到拍攝別墅裏——麵部義體騙過了工作人員和觀眾的眼睛,但池依依不確定,換人不換臉的行為能不能騙過朝夕相處的嘉賓,還有全致書的前任。
她甚至還不知道全致書的前任是誰呢!看樣子還得好好留意。
“我們回來啦!”
池依依拉著恕,飛快衝進大廳裏。
她是想用進門的速度,躲開眾人的視線,好讓他們不要注意到“新的全致書”的端倪。然而池依依沒想到,光是她拉著恕一起進門的行為,就足夠引人注目了。
原本一直在強裝鎮定的三位男嘉賓,齊齊望了過來。
他們的視線變化還格外的統一,先是看向池依依,看到她安然無恙後同時地鬆一口氣,然後再看向“全致書”,眉頭又都集體蹙了一下。
最後目光統一來到池依依牽著全致書的手上,眸光逐漸冰冷。
…
…
這場多方匯聚的眼神交戰,竟然持續了十秒那麽久。
這期間,池依依似乎聞到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有一位或者兩位甚至三位前任要炸了。
嚇得她趕緊鬆開拉著“全致書”的手。
——既然是同伴,那全致書和池依依兩人,死一個就行吧,沒必要兩人一起死!
誰想到,在她鬆手的瞬間,“全致書”像沒有骨頭一樣地反過手,抓住了她柔軟的手掌。
“全致書”側臉過來,說:“謝謝你,讓我度過一個愉快的晚上。”
說完後,他將池依依的手拉到唇邊,借著親吻的動作像動物母親給小動物舔毛一樣地,用舌尖舔了池依依的手背一下。
就當著另外三位前任的麵前。
池依依:…
麻了。
這人怎麽還恩將仇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