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末日麵位世界裏,鋪天蓋地的警報聲響徹實驗室。

與之傳來的還有嘎吱嘎吱的跑步聲,白色大褂的實驗員們成群結隊地奔波在走廊裏、樓梯裏、大門周邊。

淩晨才剛睡下的衛瞬,青山,也被這陣動靜吵醒,抓起衣服就往最深處的大樓跑去。

通過足足七道工作證、麵容、指紋、聲音解鎖的門禁,再左拐右繞地通過暗門和密道,最後進入一間形同監獄的實驗室裏。

裏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儀器。

在意識到高科技對實驗品沒有用後,人類選擇了最粗暴的處理方式。

手術台上各式各樣的手術刀一應俱全,甚至還有看起來毫無人道的電鋸。

這些東西,實驗員早已看得熟視無睹了,可當他們跑進實驗室後,卻都紛紛駐足了腳步,每個人都神色驚恐地望著實驗室最中央。

可是…

“喪屍王人呢?”青山焦灼喊了一句。

熒綠色的營養倉裏空空如也,**不斷減少,卻少了一個雙眼緊閉的微笑青年。

他順著水漬往右看,竟然看到堅硬的鋼筋混凝土牆麵上開了一個大洞。

——人就是從洞裏逃走的。

“衛瞬,我們得對外警告,喪屍王從實驗室逃走了…”

衛瞬點了點頭,卻沒有露出太緊張的表情。

事實上,剛剛睡覺的時候,衛瞬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

他夢見他暗戀的女孩被壞人撲倒了,那一瞬間,他的心整個被揪起來,人就跟死了一樣難受。

如果不是恕消失的事情,中斷這場無名的悲痛,恐怕衛瞬已經在想辦法聯係星體科技,確認依依的安危了。

奇怪的是,自從他得知恕離開後,心中莫名的焦躁竟然慢慢平息了下來。

所以衛瞬覺得——恕是去找池依依了。

是有多強大的欲望,才能讓陷入昏睡狀態的怪物忍住周身的疼痛,用盡全身力氣砸開營養倉逃出實驗室,可是…他能順利找到依依嗎?

衛瞬對恕的前程十分堪憂。

賽博麵位裏。

池依依躺在地上,見證了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恕就像貓咪咬住獵物脆弱的脖頸一般遊刃有餘,他麵不改色地稍稍用力,溫熱血液就從白皙的皮膚上噴湧出來。

剛剛還氣勢洶洶的男人,轉眼變成了一個被揪掉脖子和胳膊的人偶,他的形態悲慘駭人,又因為喘不上氣而痛苦得渾身亂扭,醜陋的麵孔像愛德華·蒙克的畫作一般扭曲。

“救我…”

“給C4區警察打電話…”

全致書痛苦地央求著。

而池依依的反應卻是…一腳把全致書從她身上踢開,再伴隨一句凶巴巴的“去你的吧!”

爛人就應該下地獄!

恕的出現,讓池依依的心神鎮定下來,也讓她目睹了這個世界上超越科技的神秘存在,恕僅憑尖銳的牙齒就順利殺掉一個人,除了義體有點磕牙,除此以外好咬的部分他都俏皮地留下一個又一個牙印。

池依依眼睜睜看著全致書像被侵蝕掉一樣,肉身部分慢慢融化,眼珠都陷進去了。

沒過多久,他溶蝕了,不受影響的義體卻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發出“乒呤乓啷”的聲音。

全致書死得不能再死了。

池依依看看全致書,看看恕,愣在原地有些反應不過來。

包括恕自己,好像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將池依依從危險中救出來後,他那如同蟒蛇一般豎起來的金黃瞳孔恢複回黑瞳的模樣,轉眼間,就從屈服於基因本能的殺人機器,變成了一個懵懂純白的人類青年。

“依依!”他興奮地咧開大白…大血牙,說:“我終於找到你了,這裏就是直播嗎?”

“這裏不是直播。”

池依依眨了眨眼睛,腦回路CPU的突然中斷,讓她隻能回答簡單的問題;“這裏是賽博。”

“賽博?”恕疑惑反問。

他眼神中的疑惑不像在假裝,池依依突然意識到:恕對人類用詞的使用就是幼兒園水準。他根本聽不懂直播,也不知道賽博,看樣子也沒人願意跟他好好解釋。

與此同時,她也終於想明白了,為什麽恕沒有來賽博麵位來找她。

因為他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不出池依依所料,恕聽到她的回答後,眯著雙眼,歪了歪頭。

他好像沒想明白為什麽不是星體的賽博,而是賽博。

依依不是讓她在超夢直播裏見嗎,為什麽他還沒有找到直播這個地方,他就見到她了。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見到池依依了!

幾乎在見到對方的瞬間,恕就感覺自己經曆的一萬種苦難,都隻是一些輕描淡寫的小事,再多的疼痛也能被無視。

恕往前走了幾步,想要抱住池依依,卻啪地一下摔倒在地上。

把池依依嚇了一跳,焦急地問:“你怎麽了?”

“剛剛從天空直接跳下來,腿麻了。”恕人模人樣地揉了揉後腳跟,“好像雪花在我的腿裏撞來撞去,站都站不起來啦。”

…?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這麽一個身體六十歲的憨憨,居然是可怖的喪屍王呢?

而這個會腿麻的可怖喪屍,剛剛才殺了一個人,屍體就在池依依腳邊躺著呢!

池依依低頭看向地麵一片通紅血跡,還有七零八落的義體。有人造腹肌,人造肱二頭肌、納米皮膚粘合劑、身高增和裝置、陶瓷高聚物材料高顱頂,背麵黏有神經突觸的人造麵孔。

不是!這個全致書怎麽回事啊?

長得帥的部分幾乎都是科技的力量,甚至連頭發都是一根根植入進去的假發!

池依依剛來節目的時候,還覺得全致書蠻帥的,現在隻覺得受到了欺騙。

賽博的人造帥哥,比網上謊稱190,現實165穿大黃靴還要梳個飛機頭的男人還可怕。

但現在不是吐槽賽博原住民整得厲害的時候啊!池依依和廢物老婆係統抱頭來回疾走,對地麵上的屍體毫無辦法。

小蜜蜂攝像頭也被打落了,估計要不了多久,電視台就會派工作人員到了。

如果他們發現全致書被恕殺掉,會不會將恕抓起來?

如果他們發現恕有一些神奇的能力,會不會把他關起來,供財閥觀賞?

這還是池依依的人生中,第一次難得對別人的未來產生擔憂,她甚至沒想過全致書是在她麵前死掉的,這場事故會不會波及到她。

恕看著池依依來回走動,想要追上去抱她,卻又腿麻得厲害。

“依依,我想呆在你身邊,就像我們見麵的那樣。”恕可憐巴巴地說。

池依依心想,他們要怎麽呆在一起,恕又沒辦法參加前任戀綜…欸,等等?

池依依將目光,慢慢放在地上的這堆義體上麵。

全致書到底整得有多誇張呢?毫不客氣地說就是,大到身高,小到幾把都換成人工的了。池依依甚至懷疑拚湊一下,就會成為另一個全致書。

仿佛是為了應景,此時此刻,不遠處的憲章山辦公大樓播放起賽博義體的投影廣告。

池依依應聲望去。

——漂亮的女明星從舞台下來,坐在化妝室裏,就在大家以為她要卸妝回家休息的時候,她將右手搭在下巴上,手指叩在邊緣輕輕一掀,竟然將自己的臉摘下來了!

她就像卸妝一樣換了一張臉。

女明星對著屏幕前的觀眾,對著這場凶殺現場笑著說:“賽博義體微型化技術的進步,是我交過最心甘情願的粉紅稅!”

“無需預約整形醫生,在家就能獨自進行,我已經買了,你呢?”

廣告結束。

池依依看看女明星,又看看地上全致書的假臉,心中有個大膽的想法誕生了。

“恕,過來。”

池依依對恕招了招手。

還在腿麻階段的小怪物,像沒有驅趕的蟲一樣扭著過來了,聽話得不像樣。

池依依學著廣告的模樣,將全致書的臉掛在恕的五官上,神奇的壓力分析器竟然能根據恕的臉型做出相應的調整,等完全戴好後,居然和真皮膚沒什麽兩樣。

看來全致書在打造自己的方麵十分舍得花錢,至少他不會對自己說“下次再買”。

池依依看著眼前的“全致恕”,問:“你感覺怎麽樣?”

“不太好。”恕搖了搖頭:“和三天前有人將我的臉摁進水裏的感覺一樣,呼吸不上來。不過還好我也不需要呼吸。”

池依依一愣:“為什麽有人把你的臉摁進水裏?”

“他們說要觀察我的肺呼吸功能,後來發現沒有用後,就整個拿走啦。”

“拿走什麽?”

“我的肺。”

池依依震驚看向恕,這才發現他身上有很多傷口,切塊和血汙,也不知道內裏損傷多少,好在這些都能通過賽博科技進行治療。

不過…怎麽會有人,用最歡快的語氣,說出這麽悲慘的事情啊!池依依心中滿是憐惜,更下定決心了,絕對不能讓政府發現恕的存在!

戴好臉了,就輪到高顱頂、高鼻梁、腹肌和肱二頭肌了。

池依依摸了一把恕圓頭圓腦的腦袋,有捏了捏他的鼻子,好像都挺完美的,用不上這些東西。

於是她讓恕站起來,將衣服脫掉。

恕乖乖照做。

不知道是不是池依依的錯覺,他覺得廢物老婆係統忽然就興奮起來了,也就是它沒有具體形象,不然現在已經興奮得亂跑怪叫了。

恕將衣服脫掉後,露出傷痕累累的身體,但是腹肌、肱二頭肌一個都沒落下。

看來這些假東西也用不上了。

最後隻剩下…人造幾把了。

池依依嫌惡地用全致書的衣服捏起他那根人造幾把,結果一轉頭,就看到恕把褲子脫掉,露出比人造的還要雄偉的東西,嚇得池依依哇的叫了一聲,連忙丟開手上的東西,捂住眼睛。

“你快把褲子穿上!”

恕愣愣:“哦。”又把褲子穿上了。

就這樣。

恕假裝全致書,隻用上了那一張臉。

池依依用衣服沾濕公園噴泉,擦幹淨恕身上的血跡,再仔細端詳著改造後的“全致書”。

太奇怪了,明明還是那一張臉,但是全致書和全致恕的感覺就是不一樣,一個假帥且油,一個是真帥又板正。

最重要的是,腹肌、肱二頭肌和高顱頂都不是假的。全致書成為了實打實的帥哥。

看著眼前親手製作的帥哥,池依依甚至還有心思胡思亂想:終究是這個渣男賺到了。

他們這邊剛整理好自己的形象,另一頭,電視台派遣來的懸浮車已經到了,詢問池依依、全致書兩人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攝像頭信號突然中斷了。

池依依捏了捏恕的手肉,問他:“你準備好了嗎?”

“嗯!”

恕頂著全致書的臉在笑。

他反手握住了池依依的手,兩人共同麵對賽博科技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