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聞硯緒寒那處的危機四伏, 餘緋這裏就相當平和。

從第一日算起,四日來,一整隊都收獲了不少的靈草靈藥, 餘緋將所得很公平地分給了每一個人。

緒寒不在,也不乏想要來搶奪的隊伍, 但都被餘緋小離和今霜幾人毫不留情地擊退。

很快, 凰族少主、誓山聖靈、鮫人族公主三人遇佛殺佛遇神殺神的惡名便在誓山的百支隊伍裏火速傳開。

白忱幾人起初還覺得這樣的說法辱了幾位姑娘, 可兩日下來,別族隊伍許是都怕了這“惡名遠揚”的三人,竟也開始見到他們就跑了, 白忱這才不著急幫少主恢複名譽。

沒人來騷擾搶奪, 餘緋倒也不必那麽累,隻是唯有一點很奇怪。

——一連幾日,他們周圍總是很安靜,別說靈獸了,連隻蟲都沒有。

斬殺靈獸所得的分數會比靈草靈藥更多, 所以餘緋的首選其實是去找些小靈獸。

可這風平浪靜的模樣,就像是誓山千萬裏之內都沒有一隻活物。

直到今日, 餘緋頻頻皺眉,連今霜都覺得不對勁了,“餘緋,怎麽這般安靜?”

白忱:“難道有埋伏?”

餘緋搖頭, 凝著周圍,臉色嚴肅。

“山中靈獸精怪從不靠近我們, 像是在怕什麽。”

她想了想, 目光鎖定了小離。

“唉, 我也在想此事呢。”小離將手中剛剛找到的靈藥遞給身後的應姝, 歎了口氣,“山中的靈獸雖然脾氣古怪,但熟知我的氣息。”

她無奈地笑了笑,溫柔盡顯,“他們怕我,不敢靠近我。”

幾人恍然。

可沒有靈獸積分就難以增長,幾人商議之下,餘緋決定兵分兩路。

“我帶著今霜去別處尋靈獸,小鹿,你們三個和小離繼續在附近尋靈草,不要走遠,明日月出雲端之時,在此處匯合,切記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今霜是別族的人,餘緋既然讓她加入了自己的隊伍,也就不能讓她隻一個勁兒地找靈草拿分,便決定帶著她。

眾人點頭,餘緋將手中的手鐲退下化成九節鞭握在手中,與今霜往外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看著小離道:“小離姐姐,遇上不識好歹的,盡管動手,別怕。”

小離和婉地笑著,“知道啦,咱們這一個個的擔心來擔心去,不是你說的嗎,與其擔心,還不如相信實力!”

餘緋彎眼點頭,不再停留,轉身離去。

*

誓山外,妖族領地,言庭坐在幻境前,望著幾乎等同於落單的餘緋皺緊了眉頭。

眼神移到幻族那處,發現幻清和雲遲已經安排人在靜穀外安排人駐紮了營地,摩挲著的指尖一頓,整個人微微傾身上前,一副凜然嚴冷的模樣。

幻境隻能傳輸畫麵,無法傳輸聲音,因此言庭也無法得知幻清進入誓山後的打算。

可言庭疑惑的是,幻清先前告知自己的路線中,卻並無去靜穀的計劃!

他的神色越來越凝重。

祝康注意到了他的動作,不動聲色地收回眼神,聲音溫潤而禮貌,“言長老這麽看著幻族地隊伍,是發現了什麽不妥嗎?”

餘下地十幾位長老聞言皆看向言庭。

言庭眉心頓時一鬆,身子微微回撤,笑到:“並無不妥,隻是憂心族中小輩在靜穀遇到危險罷了。”

言庭如此坦率地言明自己地擔憂反而叫人無法懷疑,他是幻族中人,有此顧慮也是合情合理。

其餘長老打趣著言庭多慮了,氣氛又活絡起來。

祝康知道言庭這個人深藏不露,也慣會拿捏人心,他笑笑,沒有說話,

“凰族少主似乎正在往靜穀而去呢。”言庭為自己解了圍後依舊保持著微笑。

他看著祝康,像是隨口提了一句,可兩人不經意對上的那一眼的深意卻讓祝康心驚。

半個時辰後,祝康借口離席,給聞硯傳信而去。

“取到紫明草後速去靜穀,幻族與餘緋都在靜穀附近。”

祝康頓了頓,無法確定方才言庭那句話是提醒他還是放出的幹擾,又添了一句話:

“幻境所窺暫無不妥,你且安心。”

祝康等了一會兒,不見聞硯傳訊,想到他應當還跟著緒寒在陣法裏,便不再等,傳訊給夢冥問了問她那處的情況後便回到了幻境前的席位上坐著。

“夏神大人方才去哪兒了?可是有要緊事?”言庭看到祝康回來,視線停留在他腰際暗下光芒的留音玉上,“今日怎的不見冬神大人?”

看似尋常的問話,卻叫祝康溫潤的眼一瞬間帶著審視。

他望著言庭,渾然天成的神祇散發著威儀,不容質疑。

“夢冥今日身體不適,言長老找夢冥有事?”

言庭笑著點點頭表示無事,隻是關心一二罷了。

可他轉回頭時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特意沒問秋神為何不在。

為什麽?

無非是因為他知道,秋神跟著餘緋進去了罷了。

他屢屢見到聞硯和餘緋之間的相處和聞硯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他與自己一樣,心悅那個小丫頭。

而他不在,無非是因為不放心餘緋進入誓山而已。

可餘緋的實力他們有目共睹,若無惡□□件發生,餘緋必定能安全度過這十天。

聞硯為什麽還不放心?

言庭原本這幾日還在思考這個問題,直到看到餘緋和幻清同時往靜穀而去。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子裏浮現出來。

起初他隻以為是餘緋因為幻清與北芸的婚事鬧脾氣,可此刻,前些日子那些一幕幕被他忽略的畫麵突然在他腦子裏反複衝過。

幻清在妖族與餘緋初見那日回來時格外難看的神情。

餘緋在擂台時對幻清出手絲毫不留情,甚至可堪狠辣。

姒羽受傷時餘緋對他忽然轉變的態度。

而幻清日漸陰沉,也不再在他麵前提及餘緋,言庭眼看他與雲遲越走越近,甚至會開始避著自己。

他沉凝著看到步步走向靜穀的餘緋,聯想至此才恍然大悟。

這根本不是兄妹之間簡單的矛盾!

分明是......幻清做了傷害餘緋的事,才招的聞硯如此不放心餘緋。

可是幻清為何要傷害餘緋!?

言庭藏在袖中的手越握越緊。

他與幻清這些年的計劃裏從來就沒有牽扯到餘緋。

幻清要的不過是拉下幻主和他的兄長,而言庭要的是顛覆幻族這個被蟲蟻蛀空就快要潰崩的千裏之堤。

他們都受夠了幻族敗絮其中的虛偽,都急於打破這個令人窒息的牢籠。

但幻族局勢複雜,他們的力量太小了,所以當幻清信誓旦旦地說可以借助邪引的力量時,言庭隻是猶豫了一瞬。

僅僅一瞬之後,他就同意了。

可就算他們的計劃被幻主發覺,囚禁幻清的生母,再到幻清把目標轉移到了根基不穩的妖族身上,就算其中盤根錯節的局勢再混亂,再難以突破。

他們的計劃中,也從來沒有提及餘緋一個字。

更別說要傷害她。

言庭隱隱約約覺得幻清在瞞著自己做些什麽,可奈何他如今人在誓山之外,無法得知。

不得已,他才突兀地對祝康說了那句提醒的話。

他希望,如果祝康能聯係到聞硯,或許餘緋的安危能多保障一些。

餘緋是他在幻族那個昏沉不見光亮的地方唯一能觸碰到的光,如果這一切會危及她,言庭絕不會再往前多走一步。

更不會允許幻清往前多走一步。

*

誓山之內,風卷起地上的雪粒。

幻清和雲遲坐在一起,麵前生著火,火焰吞噬了雪粒,火上烤著他們在山中打的野味。

“餘緋到了。”雲遲轉了轉火上的烤雞,有些不屑的嗤笑,“一族少主,警覺性竟也這麽弱麽?”

幻清沒說話,他本以為餘緋會帶著所有人來靜穀,他和雲遲還特意安排著準備支開她手下的人。

可他卻怎麽也想不到,餘緋竟然隻帶著今霜就來了。

雲遲:“明日是你動手還是我動手?”

“我可提醒你,王兄讓你和鬼族合作,不是將幻族白送到你手上的,王兄要的東西,你若是給不了,幻族你一樣拿不穩!”

麵前的火焰蹭蹭上躥,將烤雞的表皮灼得焦黑,幻清突然地反胃,起身離開。

“我去吧。”

他去吧,總要有這麽一天的,也許麵對了,也是解脫。

從此相見便是仇恨,他也不用再默默地歉疚了。

雲遲冷笑著看著,幻清離開的身影頹唐,他知道幻清對餘緋一直懷有愧疚,可那又怎麽樣,他們手裏拿捏著幻清此生最想要的東西。

隻要幻清想要那個位置,即便是千萬個餘緋在麵前,他們也能讓幻清親手斬除。

男子低頭翻著冒油汁的烤雞,鋥鋥的火焰中,倒映著他不懷好意的麵容,冷然的麵龐竟顯的與原本陰鷙的麵容有幾分割裂。

一聲急促銳利的吼叫聲忽然響徹雲霄。

像是在應和著這詭譎的一幕,戾吼聲在空**的山穀中回**後,高掛的日頭墜下西山。

月芒升起,溫柔地照耀著,星子隱在雲層中,萬籟俱寂,隻有火舌舔舐的聲音爆處。

仿佛剛才的聲響不曾存在過。

驚起的雲遲和火速趕來的幻清對視,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惶。

緊接著嚇人來報。

北芸不見了。

*

野獸的吼叫驚動了半個誓山範圍的隊伍,小離幾人也不在外。

天祿擔心著餘緋,怎麽也休息不好,聽到這驚天動地的聲音,心裏越發不安,他披上衣裳推開門,卻看到匆匆趕來的小離。

女子臉上滿是焦急,拉著他的衣袖便焦急道:“冬季曜蛇沉眠,被驚擾後所見的每一個人都必不放過,不死不休!”

天祿錯愕,連忙問:“你是說——”

“在靜穀!”小離急得都快哭了,“曜蛇洞極其隱蔽,我隻告訴餘緋在靜穀附近徘徊,而今曜蛇出洞,靜穀已然不安全,無論如何都必須讓餘緋盡快回來!”

天祿聽完麵色白了一瞬,轉身就去敲其餘人的房門,腳下卻踉蹌了一瞬,小離眼疾手快地服了他一把。

天祿卻擺擺手,渾不在意腳踝處的扭傷,眼中驚懼和擔憂皆在。

“要快!即刻啟程!”

若是別的什麽,天祿還不至於如此。

可是公主她,怕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