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寒不情不願地抬起頭, 臉上有些尷尬。

臉上的淤青已經消了不少,卻還是很明顯。

他看見聞硯的皺了皺眉,不怒自威, “誰打的?”

緒寒倔強地不肯說。

聞硯又問了一遍,“說。”

“......祝康。”

聞硯記得, 那日緒寒就是用這樣倔強又可憐的表情看著他。

於是那一日, 聞硯帶著緒寒找到了祝康, 當著他的麵和祝康打了一場,直到祝康臉上掛了彩男人才停手。

祝康落地,捂著嘴角邊的疼痛, 氣急敗壞道:“你做什麽!是這小子先犯錯的!”

聞硯眉心動了動:“犯了錯責罰便是, 為何動手?”

“我太生氣了不行啊!”饒是祝康好脾氣也忍不住委屈。

還不是因為緒寒這小子總把夢冥氣個半死,連帶著這幾日都不理我了!

“自然不行。”聞硯淡聲。

轉身領著緒寒離開。

後來緒寒被聞硯盯著抄了十遍神海神律。

少年一臉胃疼,耷拉個腦袋一邊抄一邊問:“我都挨打了,為何還要受罰?”

男人在燭火的暖意下翻閱著書,頭也不抬:“我幫你打回來了。”

緒寒筆一摔:“誰要你打回來了!”

聞硯眼風掃去, 少年終究還是沒扛住,重新拿起筆乖乖抄寫著神律。

自那一日之後, 緒寒更加親近聞硯,麵對他時總是敬佩而守規矩的。

可隨著少年年紀的增長,骨子裏的高傲還是愈發顯露,哪怕是聞硯的言傳身教, 也當不過他的天性使然。

他成年後,兩人便時常爭吵, 雖然一般都是緒寒一個人生悶氣。

聞硯性子與他截然相反——天若沒塌, 任何事在他眼裏都是不起眼的。

聞硯總是由著他, 像是縱容著和包容, 又像是不在乎。

隻有在他出格時,聞硯才會沉著臉訓他兩句。

聞硯從回憶中抽身,想起小離對他搖頭,讓他不要說出她的身份。

緒寒仰頭,將茶盞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滾燙的茶水劃過他的喉嚨,燙得他麵露苦色。

聞硯看著緒寒這樣的表情,和記憶中那個少年重疊。

算了。

他在心裏輕輕道。

他抿了口茶:“或許吧,我不知道。”

既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但這樣的回答,無疑是給了緒寒莫大的希望。

男子臉上的陰鬱散了一半,起身就要去找小離。

聞硯叫住了他,“做什麽去?”

緒寒:“我去找她。”

聞硯冷聲:“不去。”

“我要去。”

聞硯閉了閉眼,餘緋還沒下來,他才不要陪著緒寒去追小離。

頓了頓,他隨口找了個理由:“她方才對你的態度疏離,你若現在去找她,隻會惹她厭煩。”

緒寒一聽,還真的覺得有道理,又重新坐了下來。

隻是頻頻望著樓下來往的人影,心思都飄到了外麵。

聞硯別開眼,給自己添了茶,對他視若無睹。

*

緒寒遇到了小離,餘緋也在見到了幻清。

幻清已在屋中等候多時,屋裏點著淡淡的香,清雅之意裹挾著茶香,在餘緋推門而入時,卷入她的鼻中。

幻清連忙迎了上來,接過她解下的大氅掛在一邊,抬手給隔間布了層結界。

“緋緋,你可算來了!”

“是你可算來了才對。”餘緋走到他對麵坐下,笑道:“不是前日就該到了,怎麽又拖了兩日?”

幻清努了努嘴,一臉嫌棄,道:“幻啟駿受了傷,路上傷勢加重,耽擱了兩日。”

“受傷?”

幻清遞給她茶,又將糕點擺在她麵前,道:“先暖暖身子。”

餘緋接過,捂在手裏,暖烘烘的溫度讓她鬆弛了幾分,“到底怎麽回事,你怎突然做了主領,族中沒人反對?”

餘緋對幻清向來是有話直說。

“嘿......”幻清氣不打一出來,起身越過紅木桌打了打餘緋的頭,卻被她敏捷躲過。

“怎麽說話呢?你哥我做這個主領是綽綽有餘!”

餘緋放下茶盞,拍開他的手,正色道:“我是擔心你,此次主領人選更換得突然,萬一有人把心思動在這上麵呢?”

幻清也沉了沉臉色,輕聲道:“也不突然。”

“半月前,幻啟駿奉命去幻族邊陲小鎮捉拿幻族判將,卻不想因為他的疏忽讓人逃脫入城中,那人入魔,神誌全失,傷了不少人,連他自己都身受重傷。”

餘緋驚訝:“幻啟駿修為不低,怎會讓人輕易逃脫?”

幻清想起族中的一堆事,臉色不大好看,但對著妹妹還是耐心道:“餘緋,幻族近來並不太平。”

幻清點到為止,餘緋也沒有多問他的家務事,隻問了問她小姑的近況,幻清說一切都好。

“那幻啟駿最後是如何降服那人的?”

說到這兒幻清就有些得意,“那日我正好見完你從凰族出來,路過時看見城中慘象。”

餘緋了然地點了點頭:“哦——也就是說,最後是你降服了那人,而幻啟駿因為疏漏不慎葬送了不少百姓的命,此番相比之下,幻主對幻啟駿的信任被打了折扣,反而對你這次的表現十分滿意。”

所以才將主領著換成了幻清。一來是對幻清的獎勵,二來是對幻啟駿的懲罰。

“聰明。”幻清彈了彈腰間的玉佩,道。

餘緋拿起茶盞,茶盞遮住了她的小半張臉。

她還有一句話沒說。

幻主讓幻清當主領者,隻怕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幻啟駿受了傷,當主領者隻會對他更不利。

她看著幻清溢於言表的高興,不動神色地咽下這些話。

“他的傷勢怎麽樣。”餘緋關心了句。

幻清說:“那叛將用了毒,他身上的毒雖解了,卻還是傷得不清。”

“那你可受傷了?”

“我怎會受傷?我是誰?我可是你哥,大名鼎鼎的幻清!”幻清自誇起來就沒個完。

餘緋無奈地拿了塊花糕堵住他的嘴,不動聲色地問:“這回幻族長老來的怎麽是言庭?”

言庭雖地位不低,在長老中仍舊是資曆尚淺,尋常這種重要的場合,幻族還是會派些有經驗的長老來。

“你見到他了?”幻清挑眉。

餘緋點點頭,“那日去找妖君,見到了,還幫我說了幾句話。”

“謔。”幻清笑笑,“不枉我費力氣極力舉薦他。”

“你舉薦的?”

“那當然!他可比族裏那些老古董開明多了,比起其他人來,還是他比較好說話。”

“也是。”餘緋覺得不無道理。

幻清見她沒什麽想問的了,話在嘴裏旋了幾圈,還是問了出來:“那日我在凰族見到的那個男人沒跟著你了?這就對了,聽哥話,萬事小心,不要什麽人都信。”

餘緋安靜地看著他,沒說話,幻清許是覺得有些尷尬,咳了聲,岔開了話題:“聽說神海這回也要參賽,緋緋,有把握嗎?”

餘緋搖搖頭。

那日緒寒被邪引操控著要殺她,邪引借著他的神力使出的那招她是接下了,但是她那不是緒寒的全部實力,緒寒的四季之主也不是白當的,所以餘緋知道,自己對上緒寒,能贏的可能性不大。

不過她不在意,她這次來,一是為了讓凰族重新進入六界的視線,二是帶回白澤獸。

第一點她不擔心,隻要凰族能參賽,就已經成功了大半。

至於白澤,不管是緒寒還是她贏了,都能把它帶回來。

餘緋本身不愛參加這些大賽,所以誰輸誰贏,她並不在乎。

於是她對著幻清誠實道:“緒寒修為深不可測,我沒有把握。”

幻清聽她直呼了春□□諱有些驚訝,不過未曾多想,隻是安慰道:“別灰心,別人不知道你的修為如何,我還不清楚嗎,你的萬物取靈那叫一個出神入化,放寬心,你可以的。”

餘緋點頭,隻是這些話左耳進右耳出,她壓根沒聽進去多少。

窗外又飄起了小雪,北風把雪花吹進了屋子裏,餘緋招手將窗戶關了起來,幻清將爐火添旺了些。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幻清明顯感覺到餘緋如今不太活潑了,連和他鬥嘴的心情都沒了,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以為是她近日累著了,便想找些有趣的話題哄她開心。

“緋。”幻清神秘兮兮。

餘緋抬頭,少女被暖爐溫得熨帖,甚至開始犯困,懵懵的眼神裏亮閃著好奇。

幻清如願地在她臉上看到了別樣的情緒。

“聽說秋神回來了。”幻清湊近了,悄悄道。

餘緋坐直了身體,眼裏的困意散去幾分。

幻清沒察覺到,自顧自:“妖族那兒還瞞著消息不讓人說呢,聽聞秋神早已去見過妖君了。”

餘緋眨眨眼,輕輕問:“妖族瞞著,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幻清噎了一下,不好意思道:“這不是言庭說的嘛!”

“......”餘緋覺得有些詭異,語氣裏都帶上了困惑,道:“那言庭就沒告訴你,四季神見妖君那日,是和我一起去的嗎?”

幻清張著嘴,一時間沒明白:“什......什麽意思?”

餘緋用茶盞扣扣桌子,解釋道:“你口中那個在凰族見到的男人,就是秋神聞硯,而神海四季神,現在都在我府上。”

“?”

幻清瞪大了眼睛,看著餘緋,腦中驟雨呼嘯,他喉結滾了滾,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餘緋見他這麽大反應,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卻被幻清製止。

“...你、你等下。”

餘緋收回手,不明就裏地看著他。

幻清有些哆嗦地拿出了留音玉,給言庭傳訊。

作者有話說:

家裏有事 趕了五個小時路我要嘔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