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上, 發現比起前兩日,路上又熱鬧了不少。

萬族對戰來的人實力都不容小覷,商鋪裏護身、攻擊的靈寶都銷售一空, 但即便如此,來往的人仍舊不少。

人多的地方就不缺八卦, 即便是無心要聽也耐不住那聲音自動入耳。

“聽說了嗎, 咱們妖君前些日子惹惱了清曄島的那幾位, 被取消這次的參賽資格了!”

“可此次萬族對戰不是妖族舉辦的嗎,妖族不參加不合理吧?”邊上別族的人奇怪道。

“你知道些什麽!”一人吼了聲,又壓低嗓子, 一掌靠在嘴邊煞有其事道:“我聽說啊, 其實是咱們少妖主惹了春神大人。”

緒寒的眸子掃去,有些困惑。

和他有什麽關係?

那人越說越玄乎。

“可不許往外說!咱們少妖主心悅凰族少主已久,想要求娶凰族少主。”

餘緋皺眉。

“可是啊!這風聲傳到了清曄島裏,誰知道這春神大人也早已欽慕凰族少主!”

“謔!有此事?”

“此言當真?”

“那還有假?!”

“神海那可是從來不參加萬族對戰的!若不是少妖主的這一出,緒寒大人也犯不著來這一趟呀!”

“那日夜裏, 緒寒大人帶著凰族少主踏著夜色闖入妖宮,直接把妖君趕下了主位, 不僅對二十族長老破口大罵,還傷了少妖主,當著眾人的麵放言他配不上凰族少主!”

“趙兄!這話可不能亂說!”

“哦對對對!你們可別說出去啊!”

緒寒的臉色幾分冷色,又有幾分窘迫, 他不知道為什麽他要把頭轉向聞硯,還說了聲:“不是我, 我沒有。”

可當他反應過來時, 他已經將話說出口了, 於是他隻能再把頭轉回去。

餘緋尷尬極了, 要不是不敢表現出來,她鐵定得捂著臉跑開些,沒法子,隻能手提著裙擺加快了腳步,想快點離開這。

她知道前幾日在妖宮鬧得那一出已經傳開了,卻沒想到傳得這麽離譜!!!

聞硯目光依舊淡淡地掃著前方,不辨喜怒。

待三人走遠,那推杯換盞的八卦三人組還在繼續小聲地討論著關於神族與妖族的那些愛恨情仇。

可沒說幾句,麵前的案幾便開始“咯啦咯啦”地開裂,最後“嘭”得一聲四裂在地,連著桌上的酒菜也滿地狼藉。

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為何會如此。

已經走遠的聞硯指尖還留著點點的神力,身邊沒有一個人察覺,他將手收回袖中,當作無事發生。

餘緋小步子邁得快,沒多久就到了茶樓,她要和幻清談事,便也不方便帶著這兩個人。

她轉頭,先看向了聞硯,道:“幻清在裏麵等我,你們在外邊逛一會兒,結束了我會來找你們。”

聞硯不知道她是來找幻清的,當下眼神便有些嚴肅。

餘緋圓眼中倒映這他的沉沉的目光,她知道他在想什麽,“放心吧,沒事的。”

“小心些。”

餘緋應下,又轉身看向被晾了半天的緒寒,問:“我進去了?”

言下之意是你確定你倆三句就要吵起來的關係待在一起沒事?

緒寒下意識看了眼聞硯,眼神忽閃,不明就裏。

餘緋見他沒懂,又怕聞硯聽到,便往前了兩步,小聲道:“可別打起來。”

“......”緒寒極為勉強:“嗯。”

餘緋叮囑完剛鬆了口氣,身上的大氅就被身後的人一扯,退了兩步站回聞硯身邊,被他催促道:“快進去吧。”

餘緋:......我這是為了誰倆勞心勞力!

少女頭也沒回地上樓,剩下聞硯和緒寒站在原地。

聞硯無事,紫袍飄飄在風中,坦然自若地站著,一副閑然自得的模樣。

緒寒倒是犯了難,他想去街上逛逛,可和聞硯一起逛街怎麽想怎麽詭異,便站在原地沉思著。

他抬頭,看了看眼前的茶樓,高大而寬敞,樓上的竹窗敞開著,能聽見絲竹的聲音。

“去茶樓坐坐?”緒寒幹巴巴地問。

那裏視野好,能看見街上的人。

聞硯想了想,還是沒阻止他進去,應了聲後率先走了進去。

餘緋在四樓的天字二號見幻清,聞硯便走到了三樓,尋了一個臨窗的雅座。

四周的人不多,妖族失去了參加萬族對戰的資格,北辰故至今還在**養病,那夜的事讓妖君後怕,一朝被蛇咬,留言又越傳越凶,妖君隻想著切莫再惹了神海的這幾位。

聽說連妖君一向最疼愛的小女兒北芸來跟前抹眼淚,為妖族抱不平,都被他狠狠打了一巴掌。

於是妖族貴族人人自危,生怕撞到四季神被牽連,連門都不怎麽出了。

聞硯放眼望去,周圍都是些別族的客人。

他靜坐了會兒,窗邊的陽光灑在男人寬大的衣袖上,閃閃的紫光給他渡上了一層暈,在不算安靜的茶樓中,唯他這處顯得格外安靜。

聞硯靜默著,他在想,若是緒寒碰上了阿荔,會怎麽樣?

“掌櫃的,一壺雪頂寒翠,一壺鬆針。”

他聽見緒寒上來的腳步,嘴裏還在和掌櫃的交代著要的茶水。

聞硯停下了心中所想,臉上的表情罕見地不自然了一瞬,不過很快又反應過來,在緒寒過來之前恢複如常。

隻是他沒等來緒寒。

因為緒寒遇到阿荔的速度比他預想得更快。

“阿荔!”男人焦急的聲音傳來,踩著急促的腳步往樓下而去。

聞硯看向木質樓梯口,隻看到緒寒一閃而過的衣袍。

他輕輕地捏了捏眉骨,無可奈何地走到樓梯欄杆邊,半倚著,看見緒寒和他手中拉著的女子。

小離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臉上卻是萬分困惑的模樣,純淨的眼神透著疏離,戒備地望著緒寒,仿佛不認識他的模樣。

她動了動被麵前男子拉著的手臂,沒能夠掙脫。

女子皺眉,蛇瞳似的眼中流露出不悅。

“阿......荔?”緒寒聲音有些顫抖,望著她的眼神心下一驚,恍然反應過來自己弄疼了她,手上的力道輕了些,卻依舊沒有鬆開。

他怕她離開。

“這位公子,您有什麽事嗎?”小離恰到好處的疑惑,就像是遇到陌生人般。

“姑娘,你......你叫什麽名字?”緒寒竭力忍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努力平穩著聲線。

卻還是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小離看著麵前小心翼翼的男人,心中歎了聲,目光描摹著男人的五官,“您能先放開我嗎?”

緒寒無地自容,鬆開手,對上她的眼神,又慌亂的移開。

聞硯看得直搖頭。

這時小二端著緒寒點的茶水上了樓,路過小離時換了一聲“小離姑娘”,朝著樓上走去。

緒寒:“你叫小離?”

小離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退開了半步。

緒寒臉上裂開一絲難過,從未有過如此刨根問底的時候,“你記得我嗎?”

小離努力想了想,輕聲道:“記得。”

緒寒臉上一瞬間炸開喜悅。

“前些日子,我在街上見過你,你有很厲害的靈力。”

她說的是那日緒寒在街上沒抑製住神力的那次。

她的“記得”,並不是緒寒以為的那樣。

緒寒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小二斟了一杯鬆針茶給聞硯,聞硯長指隨意地拈著茶盞,放在唇邊品了品,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轉著。

小離思有所感,抬頭向他的方向望去,對上他不喜不悲的眸子,如他所說的那般、不關心這些的眸子。

緒寒見她抬頭,自己也回首望去。

而小離就在這一刻,朝著聞硯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聞硯接收到了她的意思,啜了口茶,轉身回到座位上。

“公子,我可以走了嗎?”小離喚回他。

“小離姑娘......你住在哪兒?是妖族人嗎?在哪裏可以找到你?”緒寒手足無措地問著,又覺得自己這般有些冒犯,找補道:“我沒別的意思,隻是......隻是......”

“公子。”小離打斷他,溫柔而堅定,“萍水相逢,不必如此。”

緒寒愣在原地,看著那黑裙女子款款離去,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才失魂落魄地扶著扶手緩神。

聞硯在上麵等了一會兒,緒寒還沒上來,倒是望見已走到街道上的小離腳步踉蹌,有些魂不守舍。

他看了一眼,察覺緒寒的腳步,男人站定在他跟前,往日裏那些倨傲都不見了蹤影,倒有些像被拋棄的可憐,問:“你看到了,是不是她?”

聞硯知道躲不過他這一問,破天荒地伸手給他倒了杯茶,放在對麵,道:“先坐。”

緒寒此刻言聽計從,眼底泛著些紅,像是鬧脾氣地坐下。

聞硯見他這幅模樣,覺得好像回到了從前兩人還沒決裂的時候。

......

緒寒出世前一直以桃花樹的形態在四季禁地,自他一萬歲出世起,就格外喜歡跟著聞硯,覺得聞硯厲害,做什麽都信手拈來,無論他犯什麽錯都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包容。

緒寒從小脾氣大,好動又少年傲氣,聞硯長他幾萬歲,又是四季之主,處事自然比他穩重多了。

緒寒崇拜他,敬重他。

聞硯那時也不討厭這個清曄島最小的神君。

走哪兒都帶著他。

可是緒寒天生倨傲清高,好像除了清曄島,哪裏都看不上,時間久了,哪怕是聞硯這樣隨和淡泊世俗的性子也會嫌他總是出言不遜。

夢冥和祝康總是把狀告到他麵前來,可回頭一看緒寒,還是那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於是他想,要磨一磨他的居高自傲。

可是後來,他發現他改變不了緒寒傲氣,也改變不了他這一根筋的性子。

所幸他本性不壞,神海也有比他性子更烈的夢冥壓著,聞硯便放棄了。

想著這樣也挺好,至少不會被欺負。

緒寒對誰都孤傲不群的,唯獨在聞硯麵前會收斂幾分,露出幾分乖巧。

有一回緒寒不小心在祝康那兒闖了禍,氣得祝康碾著他一頓打。

那時候緒寒還是少年,哪兒是祝康的對手,隻能被祝康單方麵碾壓,被揍得鼻青臉腫。

他心裏發虛,不敢叫聞硯看見,一連幾日都不敢去四季殿找他。

直到聞硯在路上遇到了他,叫住他問這幾日做什麽去了。

緒寒低著頭,悶悶地說了聲閉關。

“抬頭。”男人不容拒絕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