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雲皎月。
宵禁後,餘緋一行人出發去妖宮。
午後餘緋處理完戎烈的事,便讓天祿傳訊給夢冥在別院集合, 自己則去擬了一份凰族中能參加萬族對戰的名單。
妖族的新修的王宮坐落在妖城中軸線上,街上已經空無一人, 祝康與夢冥走在前麵, 餘緋身邊仍舊跟著聞硯和天祿, 隻有緒寒一個人慢吞吞地跟在後麵。
夢冥轉頭看了眼緒寒,問:“他怎麽了。”
她先前並沒有看到那黑衣女子,後來也隻顧著和餘緋說北辰故的劣跡, 所以沒有發覺緒寒的異常。
“不好說。”祝康手比劃了下, 又道:“還是得他自己說。”
這麽說著,餘緋和聞硯也回頭,發現緒寒始終斂著眉,一副欲言又止陷入困境的模樣。
聞硯瞥了眼便轉回頭,當作什麽都沒看到, 餘緋摸了摸鼻子,也沒說什麽。
隻有從聞硯左耳探出頭來的落刑小聲啐了口, 煽風點火:“他整天就這一副出殯的模樣,好像天下人都欠他的。”
“落刑。”聞硯帶著些警告。
落刑縮了縮腦袋,不敢和聞硯說話,隻能不情不願地遊到他的右肩去煩餘緋。
他那日被聞硯丟在四季禁地一整天, 還緊張兮兮地找了餘緋許久,後來才知道自己才是被遺忘了的那一個。
可縱使他有氣也不會對著聞硯撒, 於是餘緋這幾日就被他煩了個徹底。
落刑這時突然出現在右肩, 還對著餘緋吐信, 沒有防備的餘緋又被他嚇了一跳, 撤開了兩步,無聲地抗拒著。
“小鳥!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你幹嘛還這麽怕我!”落刑生氣。
餘緋眨眨眼:“本能反應。”
夢冥在前麵笑出了聲,聞硯抬起手,又將落刑捏起來放在袖子裏。
落刑:“大人......”
聞硯:“聽不見。”
餘緋和夢冥在邊上快笑出眼淚。
鬧了這麽一出,緒寒倒是也鬆弛了些,他快步走上前與聞硯並肩,不太確定地問:“落刑為何會複生?”
聞硯腳步一頓,捏緊了在袖中抽了風想出來大罵緒寒的小蛇。
涉及到神海內部的問題,餘緋很識趣地放慢了腳步,帶著天祿落後了兩人幾步,不去打擾他們。
“夢冥。”
聞硯注意到餘緋的動作,沒有製止,而是喚了聲夢冥。
夢冥正注意著兩人的談話,聞言回頭望去。
聞硯眼神微微向餘緋那兒側了側,夢冥便領會了他的意思,轉身往回走到餘緋身側,陪著她走著。
“做什麽?”餘緋不解。
“女孩子家家,一個人落在後麵,也不擔心拍花子的!”夢冥嚇她。
餘緋莫名其妙,指了指天祿:“天祿不是在嗎?”
天祿瘋狂點頭。
夢冥摸著剛染紅的指甲,隨口:“他太弱了。”
餘緋:“可我能打。”
“......你閉嘴。”
“哦。”
在身後兩個姑娘鬥嘴的時候,前麵三個男人的氣氛卻不是那麽好。
聞硯頗有深意地看著緒寒,“你想問什麽。”
緒寒也不拐彎抹角,在兩人的注視中,他沉聲道:“我今日好像看到阿荔了。”
“錯覺。”聞硯回答得不假思索,轉過頭就走。
祝康追上:“不能吧,我也看見了。”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緒寒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聲音顫抖,惹的身後的兩個姑娘抬頭看來。
聞硯頓住了腳步,轉身,目光裏的冷漠仿佛在一瞬間浮現,直白又銳利地告訴他:“落刑複生是因為元丹完整,阿荔的元丹給了你,她拿什麽複生?”
緒寒臉色“唰”地泛白,喉嚨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在他的體內,有一顆渾圓的元丹,上麵的聖靈之力早在萬年前就已經因為填補他的重傷而消磨殆盡,如今隻剩下一顆元丹的空殼。
可他仍舊放在他的識海中。
“好了好了,且當是看錯了。”這兩人提起當年的事就要不歡而散,祝康將聞硯推著往前走,又回頭對緒寒小聲道:“哪壺不開提哪壺你真是。”
可終還是不忍心,又道:“也別太傷神了,我們會在妖族待一陣子,你可以慢慢查。”
緒寒被聞硯戳中了痛點,不好再多說什麽,點點頭,沉默地跟在聞硯身後。
他和聞硯的關係,終究是因為阿荔的死,再也無法修複。
前麵對話的聲音不小,餘緋多多少少也聽了些,她心中忽然有些古怪的感覺,想起在梧丹時給落刑讀的話本——春秋二神因為一個女子撕破臉的故事。
她扯了扯夢冥的披肩,道:“夢冥,他們的關係變成這樣,當真是因為一個女子?”
夢冥沒當回事兒,應了聲,感歎:“那也是個苦命的姑娘。”
餘緋:......
還真是這樣,兄弟喜歡上同一個女子的苦情戲碼。
餘緋沒回夢冥,盯著路上一顆又一顆的碎石發著呆,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
她先前以為話本中的事都是寫話本的人胡亂瞎謅的,真正對得上號的東西也就春秋二□□諱罷了,所以當時除了聞硯的真實身份外她根本沒當回事兒。
可今日卻發現,似乎整個故事都是真的。
這算什麽?
不小心得知了神海兩兄弟的情愛秘聞?
餘緋分不清心底的異樣是什麽,卻知道自己的心底不太高興,她看著前麵豐神俊逸的男人,陷入了疑惑。
他與緒寒的對話中冷漠疏離的態度做不了假,就像是如話本中責怪緒寒橫刀奪愛那樣。
可如果他早就有了心愛的女子......
餘緋搖了搖頭,將腦中的甩走,不允許自己想這些奇怪的東西。
他喜歡誰,關她什麽事?
*
六人來到宮門口,已經有妖君手下的人在此等候。
該說不說,妖君手下的人倒是比北辰故的人懂規矩,見到一共來了六人也隻是稍稍驚訝了一下,稍鞠一躬後便引著六人進入妖宮。
此次去見妖君和二十族長老,是為了說明神海和凰族也要參加萬族對戰之事,而無人敢抗衡神海,所以緒寒參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餘緋知道他們幾人走這一趟,主要還是為了幫她撐場子。
雖然她其實早有應對之策,但心裏也存著感激。
甬道很長,蟲鳴聲聲,一路上都沒人開口。
餘緋給天祿使了個眼色,天祿便上前,遞給了那引路的侍從一袋靈石,將他往前拉了幾步,待他推三阻四地收下後便開始攀談,笑得那叫一個爛漫。
祝康幾人都沒見過天祿這般老道的模樣,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餘緋。
餘緋心中不太好意思,但是麵不改色地望了回去,眼底一片清澈。
沒想到吧哥哥姐姐們,你們這些喝露水的高傲神仙是不會懂我們這些摸爬滾打什麽都要學的可憐人的。
聞硯看懂了她澄澈眼中的機靈,勾著淺淺的笑意轉過頭。
天祿仍舊和那侍從侃著大山,不一會兒,左手負在身後,對著身後的餘緋快速地打了幾個手勢,麵上不顯山露水。
祝康不懂天祿的手勢,又看過來,卻發現餘緋的表情有些凝重。
餘緋眼中劃過一絲暗淡,靠近了幾人,低聲道:“天魔二族長老沒來,情況不利。”
自古以來,六界就賦予實力除神族以外的、排在前二十的族群一些實權,共商事宜,而天魔二族正在其中。
白日裏餘緋找上了天魔二族的族長,將上品靈脈給了他們,還清了凰族所欠的靈脈債。
一條上品靈脈足夠支撐一族數萬年不倒,遠遠超出了他們原本所需的數量。
但餘緋不計較這些,唯一的要求就是需要二族長老能在今夜為凰族說上幾句話,確保凰族能夠參加萬族對戰。
而現在,二族長老卻沒來。
少女早也不太指望他們,可現下情形確實給今夜一行添了些麻煩。
緒寒皺眉,不懂餘緋所思,單純不滿天魔二族的作為,直言道:“要他們做什麽,還有人敢忤逆神海的意思?”
神海要凰族參加,他們還敢說不?
不得不說,緒寒不和自己人吵架的時候說出的話還是很讓人熨帖的,夢冥笑出了聲,沒壓著他這股狂意,祝康和聞硯也由著他去。
連餘緋也彎了彎眼。
唯有天祿聽了險些腳下一滑,生怕他在說什麽驚人的話,連忙拉著那侍從又往前麵去了些。
“大人,不是的。”餘緋笑完,對著緒寒解釋道:“妖族與凰族不睦已久,且神海不能代表凰族,今日您若是以四季之主的身份施令,為凰族取得了參賽資格,看似名正言順,實則卻難以令人信服。”
“不用多想就可以預見,妖族不知會拿此事對凰族做多少文章。”
聞硯不動聲色地走到餘緋身邊,心底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妖族不敢對神海做什麽,但凰族不一樣,不用兩日,六界就會傳出凰族討好、收買、利用神海的流言蜚語,三人成虎,流言隻會愈演愈烈,而凰族也會再次陷入泥沼。”
“這對凰族,不利。”餘緋看著緒寒,“甚至還會牽連清曄島。”
餘緋壓低了聲音,卻嚴肅無比,緒寒不知想到了什麽,讚同了餘緋的說法,道:“那你可有對策?”
“有吧。”
少女純淨的眸子迎著甬道內的燈光向前,揚起的笑容明豔無比,輕輕一句帶著不肯定性的話,卻讓四位神祇都聽出了勢在必得。
作者有話說:
餘緋:ok藝術源於生活,原來話本裏都是真的。
聞硯扶額:夢冥你和她瞎說什麽。
夢冥:......我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