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宮的建造頗有凰族王宮的風格, 一路上假山流水不少,巍峨肅穆的殿宇也目不暇接,隻是不知道妖君是否太過憎恨凰族, 想要處處趕超,反倒過之不及。
凰族王宮威嚴大氣, 讓人一眼望去就肅然起敬, 心中不敢有半分不敬;可妖宮的建造卻處處彰顯著財大氣粗的華麗, 琳琅滿目的色彩讓餘緋眼睛疼,每座殿宇的牌匾中都鑲嵌著各色寶石,連宮門的門檻都是嵌金的。
讓人深覺身陷俗氣, 反倒不倫不類了起來。
餘緋在心裏腹誹著, 一路被引進了妖君的大殿。
這一任妖族族長在位已有五千年,心思深沉又難以掌控,凰主未出事前還壓得住他,可一出事,他就迫不及待地自立了妖族, 自稱為王。
男人與她父親差不多的年紀,卻因為稱王後的滋潤生活顯得比餘齊旌更加意氣風發。
餘緋佩服他有著幾分膽魄, 卻仍舊不喜他。
白發深瞳的妖君坐在主位,早就得知露餘緋要來的消息,看著她的眼神裏滿是敷衍的笑意,但顧念著她身旁的幾位四季神, 按兵不動著。
今日長子攜著身邊的人來報,他才知道他這個成事不足的兒子竟然招惹了這幾尊大神, 憤怒之餘還有膽戰心驚, 卻不敢對這幾位神祇做什麽。
十八族長老在殿中或坐或站著, 各個都長須長發仙風道骨的模樣。
可餘緋看了想笑。
他們這副站坐不一的樣子, 一看就是沒把妖君放在眼裏,有的連表麵的功夫都懶得做。
餘緋還算給麵子,朝他微微頷首,道了聲:“妖君,許久不見。”
餘緋未曾見禮,四位四季神連個眼神也不給他。
聞硯等人站在餘緋身後,各有所思,唯一相同的,就是那如入自家門庭的得閑姿態,將連著妖君在內的十九人的氣勢都壓了下去。
北恕的臉色沉了沉,最終還是維持著表麵的和平,道:“殿下,是許久未見了,你受苦了。”
又朝她身後的四人拱手問安,可到聞硯時,他隻覺得眼熟,於是便卡了卡。
餘緋彎唇一笑,語氣輕快地替他道:“這位是秋神大人。”
北恕打愣在原地。
“什麽——”
“秋神竟重新出世了!”
“聽聞神海今日秋季複現,原來是因為秋神!”
“哦?竟有此事?”
......
“吵什麽?”緒寒不悅地皺眉,輕飄飄一句話,傳遍了眾人。
大殿中安靜下來,餘緋一雙圓眼看著北恕,沒有退意。
北恕腦中那些已經快被遺忘的屬於秋神的光輝事跡又栩栩如生地開始重現,他抬頭,卻見男人坦然自若的臉上是讓人臣服的威儀,不露鋒芒,卻能讓人知道,他就是秋神。
北恕“撲通”一聲回了下去,顫顫地長拜,道:“恭迎秋神大人——”
其他十八位長老也紛紛上前,跪地長拜,“恭迎秋神大人——”
這場麵讓餘緋看的抽了抽嘴角,這麽多長輩朝她跪拜,雖然跪的不是她,但她怕折壽,往邊上走了幾步,避開了。
夢冥嘀咕:“憑什麽到他就是大禮。”
祝康無奈:“你少說兩句。”
廢話,秋神從前的事跡,哪一件拿出來都是能讓六界臣服的,別說行大禮了,就算是長跪不起也是當得起的。
緒寒冷冷:“一群貓哭耗子假慈悲的如今倒裝得挺像。”
當年聞硯成為六界眾矢之的,在他還未幫聞硯澄清之前,這些老匹夫哪一個不是盼著他退位讓賢,趕緊去死?
祝康忍無可忍,抬手賞了他一個暴栗,低聲狠道:“閉嘴,你也給我少說兩句!”
餘緋忍俊不禁,看到聞硯也是一副無奈的樣子,覺得這幾個人越發有趣。
聞硯任由他們鬧完了,才將手心向上,虛虛一抬,道了聲:“起。”
眾人起身,北恕沒想到聞硯出世了,這下連準備好搪塞餘緋的言辭都亂了套。
所有人的重心都放在聞硯身上,可今日卻並不是他的主場,他側身看了眼緒寒,走到了餘緋邊上。
北恕見著聞硯的站位,眼角一跳,心道不妙。
緒寒收到了聞硯的示意,袖袍一揮,一手負於身後,大闊步朝北恕走去,走至他麵前時停了下來,北恕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滿臉冷色的緒寒,不大確定地給他讓了條道,緒寒沒管他,徑直走了過去。
一直走到主座前,轉身,掀袍,坐下。
眾人一驚,神海這模樣……來者不善啊。
餘緋感覺空氣凝固了一瞬,覺得自己對緒寒的狂妄程度還不夠了解。
聞硯早習慣了他不把別人放在眼裏,看見此情此景也無甚反應。
夢冥和祝康愣了愣。
一個說了句“這下倒是知道坐主位了”便默默走到聞硯身後,裝作不認識他。
一個拚了命才忍住衝上去把他揪下來到衝動,腳尖動了又動,最後認命地也站到了聞硯身後。
於是原本他們所站的地方,就隻剩下了天祿一人。
天祿左顧右盼了會兒,撓了撓頭,也跑了過去。
餘緋:......我說你們幹嘛啊!
緒寒坐在主位,眼神掃過下麵諸人,將清曄島要參加萬族對戰的消息宣布了出來。
妖君和所有長老早就接到了神海的傳信,知曉了他們此次來的用意,故而緒寒的話一出,眾人也沒有多少驚訝,北恕臉上掛著官方的笑,朝緒寒微微一禮,諂道:“不知是神海哪位大人參賽?”
緒寒看他一眼:“本君。”
北恕:......你一個四季之主神海之主天下有幾個打得過你的你是不是來欺負人的??
北恕愣神間,長老席中有位看起來十分年輕的男子,白衣長發,麵容清逸,笑著開口,語調中三分隨性:“原來是緒寒大人親自參賽,萬族對戰有大人的加入,必將更加精彩紛呈。”
餘緋朝他望去,發現自己認識他,還挺熟。
言庭。
幻族最年輕的長老,幻族貴族出身,兩萬歲時修為就已在萬人之上,唯在幻主之下,年少就坐上了幻族長老之位,如今幾千年過去,餘緋也不知他的修為又在幾何了。
餘緋和他相熟是因為幻清。
幻清的母親是凰主的親妹妹,身份尊貴,卻嫁給了幻主做了繼後。
幻清上頭還有一個幻主和原配所生的哥哥,幻主寵愛老大是世人皆知的,而繼後和幻清卻總是被冷落的那個,頭些年幻清和母親的日子不太好過,連幻族中的下人也不太將他們放在眼裏。
那會兒餘緋還小,不知道幻清遭遇了什麽,隻知道哪怕是凰主,對這母子二人也是鞭長莫及。
直到幻清結識了言庭。
言庭當時在族中已有一席之地,凰主見言庭屢屢護著幻清,這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個修為不低的兒子,開始漸漸重視幻清,他的日子才好過了起來,卻也仍然比不上他的哥哥。
幻清在幻族的地位與日俱增,來找餘緋的次數變多了起來,有時還會帶著言庭一起來找她玩,故而兩人是認識,甚至可以稱得上相熟的。
餘緋一開始倒是沒注意到人堆裏的言庭,他方才一開口餘緋才見著,眼裏閃過一瞬光。
她記得言庭並不喜歡多管閑事。
似乎是察覺到餘緋的目光,言庭偏頭,準確無誤地一眼望到餘緋,朝她友好地笑了笑。
餘緋唇角邊也露出淺淺的笑意,朝他致意。
聞硯將這兩人無聲的互動看在眼裏,他記下幻清領口屬於幻族的標誌,收回了眼神,繼續垂著眸,不管其他。
隻是袖中的手,捏著落刑的七寸上方,一下又一下。
落刑:大人你管一下我的死活我求你了我快死了。
眾人都知道言庭不愛在長□□商時開口,可也沒人敢小看他,今日這一開口,眾人也要給三分薄麵,紛紛附和。
妖君見十八位長老都沒表示對緒寒參賽的反對,雖然臉麵上過不去,卻也不敢多言,隻好打著哈哈應下。
心中卻想著魁首禮中的那隻白澤獸。
緒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情不重地“嗯”了一聲,坐在主位上沒有動,隻是把玩著拇指上的扳指。
神海的事情說完了,該輪到餘緋了。
餘緋摸了摸左手的獄戒,上前兩步,對著妖君道:“妖君,凰族今日來不曾收到萬族對戰的請帖,不知是否有疏漏?”
夢冥在誓山是知道餘緋經曆了什麽的,看到她手上的小動作,心中便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
她輕聲笑罵:“這丫頭,可真能忍。”
邊上祝康和聞硯投來不解的目光,她摸了摸鼻子,道:“看著吧,她鬼靈精著呢,吃不了虧。”
兩人便又看向餘緋。
餘緋謙和有禮地問著,可明眼人都聽得出來她話裏的意味。
諷刺又威脅。
妖君臉上的笑容僵了僵,笑意也減了幾分,道:“殿下,您也清楚凰族近來遭遇了什麽,妖族是為萬族著想。”
他看了看邊上的幾位四季神,沒有看到他們要幫餘緋的意思,心中便有了幾分底氣。
“若是凰族在參賽時,又引出了邪引,這可如何是好?”
這話說得難聽極了,連長老席中的不少人也變了變臉色。
可餘緋依舊沉靜著一張小臉,笑臉盈盈地看著北恕,道:“四月前凰族已將所有該受的懲罰一一受盡,神律也並沒有對凰族有額外的懲處,北叔,天道當日可有降下禁止凰族參加六界盛會的旨意?”
“這......”北恕猶豫。
自然是沒有。
“並沒有。”言庭再次開口。
聞硯抬頭,看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祝康:一個兩個不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