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崩地裂,靈脈內外泄的靈力攜著無與倫比的衝擊力向四周衝撞著。

餘緋緊緊抿著唇,看到山洞最裏端的巨石衝開了她最先設立的結界,那些被阻攔著的塵土與岩石全部如潮水般向她湧來。

少女從空間戒中甩出護身法寶,隨後踮腳飛速後倒撤出百餘丈。

抬眼間便抽調起洞穴內充溢的靈力,指尖凝著的靈力光輝如實質般閃耀,餘緋臉上帶著些果決,穩穩地一掌推出,將不斷蔓延掩埋地麵的岩石土壤凝在原地。

靜止下來的岩石中的靈力盡數被餘緋抽調而走,殺傷力也不似方才那般可怖。

前方的坍塌被控製住,餘緋這才收回手,不再管頭頂上方掉落的小石,全力向洞口而去。

然而越往岔口而去,山體震動的聲音與幅度越大,餘緋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不過幾息之間,餘緋就如輕燕已至天祿與分開的岔口。

天祿所進的洞口也在不停地掉落著碎石,餘緋一遍又一遍喚著天祿,將自己的氣息與神識探入,希望天祿感受到後能回應。

山體震動愈來愈大,整個洞穴已支撐不了多久,再不出去隻怕二人都要命喪於此。

可天祿始終沒有回應她,餘緋探出的神識也沒有搜尋到他。

她一手撐著石壁穩定身形,眼底的鎮靜終於被擔憂**開。

可就在餘緋收回神識,咬牙準備親自進去時,天祿微弱的聲音傳來。

“公主快走!”

少年驚恐的聲音裏帶著急切,可又顯然虛弱得不像話。

他受傷了。

餘緋自然不可能扔下天祿不管,提步便要往裏麵去,手中已經再次凝起的靈力時刻準備第二次凝滯住崩塌的靈脈。

可與此同時,轉角處落滿細小碎石的坑窪猛然被不知何物踐踏,水花四濺,飛散開的水珠竟將石壁擊穿。

餘緋冷著臉側身避開著驚現的水珠,還未來得及看清出來的是何物,麵上就被一股強大的氣流絞得生疼。

石洞中的空間像是被人肆意揉搓,扭曲。

空氣中的拉扯感讓餘緋天旋地轉,眼前的眩暈讓她睜不開眼,她索性閉起眼,用神識來辨別方向與來者的攻擊。

餘緋在兩息之內與它過了百招,雖看不見,但通過神識和她的落掌揮拳,餘緋能實打實地感覺出來麵前的東西堅硬如磐石,像是洞中的石頭成了精所化。

想起他們這幾日都未遇到守護靈 ,此時尚有餘力的餘緋便下意識覺得這是誓山靈脈的守護靈。

但她下一瞬,在感覺到熟悉的窒息感時,就立馬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不可能。

靈脈的守護靈不可能與四季禁地想要殺她的那片黑雲所用的招數相同。

一樣的禁錮、割裂般的疼痛。

這不是守護靈,是來殺她的。

餘緋身上的傷口被空氣中糾纏緊繞的不屬於她的力量迸裂。

連心的疼痛感讓她想起四季禁地裏那頭被黑雲絞殺爆體而亡的靈鹿。

可此時,她就如那頭靈鹿般,如果餘緋無法逃弱,那麽這回慢慢被撕扯絞裂的,就是她。

一想到氣息虛弱的天祿也可能遭遇了此禍,餘緋的臉色就沉得能滴出水來。

她將指尖早已凝聚的靈力全然打出,襲向那堅硬的來物。

餘緋聽到靈力擊中,石頭四散在地的聲音,那東西像是被打散了。

身上的禁錮也因此鬆下不少,但空氣中的扭曲依然還在,餘緋知道它還沒有死。她趁著這個空檔想乘勝追擊,將那第二次來殺她的東西解決幹淨。

可閉著眼的餘緋並不知,被她打散的石精早就靈力散盡,而自那石頭中飄搖而出的一抹黑霧正躲在巨石下避著餘緋的神識。

少女向地上的碎石放出殺招,那團黑霧也幽然漂浮而起,一如在四季禁地之中那樣,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想要將餘緋包圍,絞殺。

當餘緋感覺過來不對勁時,那勁風已至麵前,餘緋再後撤也來不及了。

事已至此,她低著強烈的眩暈感睜眼,看到麵前那團與四季禁地相差無二的黑霧與她最後揮出的防護結界相撞。

結界碎裂,餘緋眼睜睜地看著那張黑網朝她鋪天蓋地地籠罩下來。

此時山洞自內而外全然崩塌,餘緋望著頭頂落下的巨石與黑網,絕望卻又倔強地抬手召喚靈力抵抗。

巨大的壓製讓她喘不過氣來。

這一刻,從來沒放棄過活下去的餘緋真的以為她這一輩子到這就結束了。

可突然地,餘緋眼前變得清晰明朗了起來,新鮮的空氣大口地灌入她的鼻腔,進入肺部。

空間中的撕扯感慢慢消散,身上被圍絞的痛感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輕盈地包裹感。

餘緋才發現,頭頂正在崩塌的山洞在她眼裏快速倒退,她被護在僅能容納一人的紫色光暈裏,此刻正在朝洞口飛去。

而那張黑網跟前,是不知何時從她懷中滾落的梧桐果。

梧桐果漂浮在空中,與黑網對峙著,可淺綠色的梧桐果卻宛若居高臨下般,身上流動的靈力對黑網無聲地壓製著。

餘緋從來不知道梧桐花送她的果子可以護身。

黑網不停顫抖,像是扛不過梧桐果的壓製般,又逐漸濃縮成一團黑霧。

黑霧似乎畏懼梧桐果,知道它不好惹,便立刻放棄了抵抗,轉而繼續攻向餘緋。

梧桐果卻沒有給它繼續攻擊的機會,整個果子如流星般劃過洞穴,沒入黑霧,就如那日梧桐花沒入黑雲那般。

餘緋雙目圓睜,雖知道梧桐果非梧桐花本體,可親眼看到它這自/殺似的打法還是有些不忍心。

她想抬手幫幫它,可光暈中像是被隔絕了外界,餘緋根本觸碰不到光暈之外的空間。

黑霧被梧桐果的侵入所傷,在洞穴裏像隻到處亂竄的老鼠,整團黑霧也小了不少,最後終於放棄了對餘緋的攻擊,跟在餘緋的光暈後麵,一前一後出了洞穴,最後化為無形,遁入空中逃走。

餘緋被傳送至山洞外空曠的雪地上後,光暈便隨著黑霧的遁走而消失,隻留下那顆梧桐果孤零零地陷在雪中,再無光澤。

麵前的山洞也被徹底掩埋。

響徹空穀的聲音回**在風中,卷起的風塵慢慢消散,露出被掩埋的山洞。

天祿還在裏麵。

餘緋望著麵目全非的山洞,眼前漸漸模糊的,可哪怕眼眶中蓄了濕漉漉的淚,她仍舊沒有讓它滴下。

少女臉上灰撲撲的,卻遮不住她那雙明亮的雙眸,比起之前,她此刻的眼裏多了些不服輸與不甘心。

她無暇顧及逃走的黑霧,忍著痛撐起受了不少傷的身體,撿起梧桐果,第一時間朝著妖族守衛的方向而去。

北辰故派人幫她也好,監視也罷,隻要他的人能用便好。

可餘緋回到她落腳的院落前,卻沒有見到一個守衛。

想必是見著山體搖晃都趁亂跑了。

餘緋並不意外這個結果,但她最後的一絲近在咫尺的希望還是滅了。

她回到山洞前,拿出留音玉給距離妖族不遠的幻清傳訊,隨後便朝著被堵死的山洞一次又一次地用靈力搬開巨石。

她不敢用直接轟開洞口,怕洞中二次坍塌,再次傷到天祿。

餘緋順著岩石之間的空隙探進神識,一遍搬開石頭一邊搜尋天祿的氣息。

滿身狼狽的少女像是不知疲憊似的,就這麽一個人在洞口一直到二更天。

天祿乃民間所奉的祈護靈獸,天生能攘除災難,永安百祿。

餘緋不覺得天祿會命喪於此,但她也實在擔心天祿在洞穴裏的處境。

二更剛過,餘緋便察覺身後百米有人至,她轉身,手上動作卻不停。

少女臉上與衣裙上的灰塵在瞬間被淨訣清理幹淨,多日的勞累、特別是今日的變故讓她的臉上有些病態的憔悴,本就潛伏了幾日的風寒徹底發作,圓眸中的破碎感也在轉身的那一刻消失殆盡。

平靜如水的表情看不出剛出山洞時的一絲慌亂無措,隻有衣擺上劃破的口子與結著黑血痂的傷口讓她顯得有些狼狽。

北辰故望著眼前如此憔悴卻堅韌的美人,心底騰起憐惜,連說話也輕而憐惜了起來:“餘緋,下人來報說靈脈坍塌,我怕你出事,便趕緊帶人來了。”

“多謝,算我欠你的情。”餘緋頷首,這次對來雪中送炭的北辰故並沒有如之前一般的防備,她應下,沒有過多客套,“有勞你的人幫我搬開這些靈石。”

北辰故不解:“為何要如此費力,我們合力將山體斬裂即可。”

“少君不知,山體坍塌,我的人被掩埋。”餘緋耐心解釋,濃重的鼻音讓她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太多說服力,“直接斬裂誓山並不能確保他的安全。”

北辰故眯眼,嘴角微微扯起,後槽牙微微相碰,“你身邊那頭梅花鹿?”

餘緋點點頭,轉過身繼續搬著山石。

“公主此番不是衝著靈脈來的嗎。”

北辰故無所謂道:“一個下人而已,若是為了他拖累了公主,公主得不償失啊。”

餘緋一聽這話便知道北辰故根本不是來幫她救人的,回頭看了一眼鷹眼中將不懷好意掩飾得極為拙劣的男人,冷冷道:“少君若根本無心救人,還是請回吧,我已通知幻清,就不勞煩少君了。”

“嗬,你還不知吧,誓山靈脈本就是幻族先找到,此次坍塌的消息也早已被傳回幻族。你那堂兄因為私自將靈脈贈予你,此刻正被幻主責罰,關了禁閉呢。”

北辰故像是不經意間向餘緋透露這個消息似的,為的就是讓餘緋對他妥協。

“等他出來再看到你的傳訊,怕是那小鹿的屍骨都要寒了個徹底。”

麵前的少女聽了他的話,果然停下手上的動作,轉身朝著他,卻是前所未有的冷漠,一字一頓道:

“再廢話我不介意拉你給他陪葬。”

不用多想,餘緋的話輕而易舉就激怒了北辰故,他額間猛跳,正想開口嗬斥,卻被身後天邊而至的一道嫵媚又嘲諷的聲音打斷。

“叛主的東西也敢來撒潑,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作者有話說:

北辰故臭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