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楚祁這樣說, 林叔欲言又止,最終沒再說什麽,默認了此事。

略過靈符鬧出來的插曲, 一行人繼續朝山脈的深處走去。

日光西斜,暮色漸漸染紅了半邊天。

一路上,楚祁與晏久歌無話不談。

盡管大多數都是楚祁開口詢問, 晏久歌回答, 但他們兩人一旦說話, 總有一種外人無法加入話題的氣氛。隻能在五尺開外的地方等待他們聊天結束。

“主子,我們要不要稍作休息一下?”

眼見著前方出現了一塊較為空曠的草地,林叔忍不住轉頭詢問楚祁的意見。

早就在許久前, 林叔就委婉地提醒過楚祁可以坐馬車, 這樣更舒適一些,但楚祁假裝沒有聽懂,繼續與晏久歌走路同行。

這一走就是兩個時辰,雖然修士的身體好, 走路沒什麽, 但他家少穀主何等身份, 放著現成的馬車不坐, 反而陪外人走了兩個時辰的路,這怎麽行?

林叔的腹誹楚祁自然不知, 他抬頭看了眼天色,點頭應下, “好,在前麵稍作休息。”

盡管楚祁本身並不累。但跟著他的侍從很多, 大概有五十餘人。

這麽多人中, 有幾個體弱的醫修開始額頭冒汗, 在前麵休息一下是不錯的選擇。難保後麵會不會遇上危險,疲倦會降低修士的戰鬥力。

得到了楚祁肯定的答複,林叔的目光稍緩,令其他藥王穀的侍從和弟子布置休息的場所。

藥王穀的少穀主在郊野露營,自然也大有講究。

如樓閣一般精致的建築平地而起,侍從自乾坤袋中取出裝飾品和家具若幹,開始往那座建築中擺放。

比起普通修士會直接在草地上坐下,他們直接將屋子搬運到了郊野,一切和城鎮之中的格局沒有什麽區別,除了推開窗看到的是綠色的草木,不是城鎮的街道。

十五:“……”

他站在一邊,有些瞠目結舌。

“不就是,暫時休息一下嗎?你們這副架勢,難道是要在此地常住?”十五語氣稍有驚詫。

“你懂什麽?”紫蘇抱著一個比她還高的花瓶路過十五的身邊,語氣輕快,“我們主子身份尊貴,怎麽能在郊野風餐露宿?林大人早就安排好了,這些東西都是帶齊了的,絕不會缺了一片盆栽葉子。”

“……”

十五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看著紫蘇吭哧吭哧的將花瓶擺在屋子裏,又拿出各種小物件準備擺放。

這一番大世家的排場,實屬讓他看傻了眼。

晏家也是古老的大世家,他們晏家的少主也是千尊萬貴的身份——可每次出門清理邪祟的時候,少主就是風餐露宿,不要說用空間法寶帶一座小樓過來,中場休息都沒有多少時間,一般打坐調息之後,就繼續趕路了。

十五看著眼前布置得相當舒適又精致的小樓,對比起自己少主之前的遭遇,他覺得,這次回到本家後,得和家主稟告一下此事。

要給少主準備該有的待遇,就算比不上眼前這名世家公子的排場,也要有個配的上少主身份的小樓!

噢,不過這樣的話,還要找晏熾大人重新煉製一個空間法器,不知道行不行。

其實不僅僅是十五看呆了。

楚祁本人也被“暫時休息”之後的布置驚呆了。

楚祁以為暫時休息就是停下來,在草地上坐著聊聊天。晏久歌出身世家,可能會比較講究,那他可以先施展一道清潔靈術,保證草地的潔淨。

但是眼下看來,比晏久歌還講究的世家排場出現了。

他的身份有這麽顯赫尊貴嗎?

幻境之中,林叔的表情和其他隨侍一樣,都是一副理所應當的狀態。

可在現實之中,帶大楚祁的林叔十分平易近人,像個普通長輩,給楚祁買糖葫蘆都會考慮適量,免得他蛀牙。

“主子,小樓都布置好了,您可以進去好好休息了。”紫蘇跑到楚祁麵前,與他稟告著。

布置的時間不過短短半刻鍾。小樓中的桌案上已經沏好了新茶,糕點水果俱全。香爐上燃起了嫋嫋香煙,是很淡的熏香,聞起來可以提神。

就連細節他們都已經準備妥當,隻差楚祁人進去坐著了。

“……”

楚祁從感歎中回神,轉頭詢問晏久歌,“晏道友,你和我一起進去休息?”

麵對楚祁的邀請,晏久歌凝神時發現,那雙期待的眼睛裏全然是他自己的倒影。

他的喉間滑動了一下,拒絕的話語聲到了嘴邊,變成了萬鈞沉重似的,難以說出口。

“大人,我們還要查探那些東西的蹤跡。”這時,十五在一旁小聲地提醒晏久歌。

晏久歌當然知曉他來這裏的正事,是要清理山脈之中被邪祟汙染的妖獸。所以他才會遲疑。

——等等!

他為什麽要遲疑?

是因為聽到了楚祁的邀請,所以不太想馬上離開這裏……?

晏久歌忽地回神,想清楚了一點後,他心緒難寧,便下意識地順著十五的話語往下說,“對,我們晏家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你先休息,等我在周圍查探完之後,再回來找你。”

晏久歌的話語聲要比平常時候都要快,並且在他說完這句話後,腰間的龍寅劍出鞘,載著他禦劍而去。

靈力的波動帶起一陣微風,擦過楚祁的耳畔,卷起了一縷發絲。

“啊,大人,您等等我。”十五回神,後知後覺地追著晏久歌離開的方向趕過去。

四周寂靜。

楚祁的手指摸上了自己的耳尖,將那縷頭發順到耳後。

耳尖的癢意停止了,心底的卻沒有。

楚祁在心頭歎了一口氣,暫時忍住跟上去的念頭,朝林叔等人給他布置好的小樓走去。

他還有一些事情想要問問林叔。

他現在所處的幻境有些過於真實,不知道是哪一種幻境,或許可以從林叔這邊從旁敲擊一番。

他如今的身份是一個大世家的少爺,總歸能知道很多東西。

不過,楚祁沒有想到的是,在他進入小樓之後,林叔就率先在周圍設下了隔音結界,語氣慎重地開口說道。

“少穀主,您不能繼續與晏家那位待在一起,這樣會讓您處於危險的境地。”

“?”

單單聽到這句話,楚祁的心中全然被好奇占據,他謹慎地開口,“為什麽這麽說?根據我的觀察,我覺得晏道友的為人很不錯。”

“那是因為您並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其實是晏家的少主,並非晏家普通的執法者。他們要去清理的東西,是邪祟!您不能再跟著他們去了,起碼在到煙城之前,不能。”

對上楚祁逐漸帶上失望的眼睛,林叔不由得回想起方才一路上,楚祁與晏久歌相談甚歡的場景——

“唉!”林叔惆悵地歎了一口氣,他語重心長地繼續勸說,“這並不是說晏家少主的為人不能來往,而是他要去做的事情,對你來說十分危險。您是萬萬不能以身涉險的。”

楚祁記下了關鍵的線索,繼續不露痕跡的詢問,“可是林叔,我能畫出消除煞氣的靈符,邪祟對於我來說威脅會有多大?它們不應該更加畏懼我嗎?為什麽我要躲著它們?”

“這就是兩件事了。”林叔的表情認真,“如果你的實力暴.露,邪祟會不惜一切代價,想方設法將你殺死,這樣我們雲隱界就……”

【神樹不複,靈氣衰退,雲隱界遲早會有一天進入末法時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想起穀主的話語,林叔歎了一聲,他一直照顧著楚祁的飲食起居,對楚祁的情緒變化十分了解。

從來沒有哪個人,會讓楚祁這樣在意,這樣主動的去爭取。

“您要先保全自己,然後才能保全在意之人。”

“那我要怎麽做呢林叔?”楚祁喃喃。他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上一次因為“劇情”莫名而死,一直都是楚祁心底的一根刺。

如今在幻境中聽到林叔的話語,反而令楚祁滋生出了許多的感想來。

如果上一世他沒有死,晏久歌就不會是那樣的結局。

所以,他要怎麽做呢?

“煙城,穀主已經令人在那裏設下了天羅地網,屆時,您想如何都可以。不會太久的,少穀主,您已經犧牲了這麽多年,很快就會得到真正的重生。”

“到那時候,壓在藥王穀身上的責任,就能徹底解脫。”

“……”

藥王穀。

再一次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楚祁下意識地看向了自己的手腕之間,在這個幻境中,藤環似乎沒有跟著一起進來,但他的手腕上卻有一道淡綠色的靈紋。

他在幻境中的身份,竟然是藥王穀的少穀主?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麽線索正串在一起,令楚祁找到一些朦朧的感覺。

“我就什麽都不做,去煙城就好了麽?”楚祁詢問。

“……”林叔聽到他的這個問題,臉上的神情猶豫,隨後開口說道,“也不僅僅是這樣,我們還要去找到萬年血靈芝。”

那邊也是穀主提前布好的局,但是不能讓楚祁知曉。到時候隻要林叔他自己去找到萬年血靈芝,清除周圍的煞氣,原路返回就可以了。

這一盤棋中,最危險的一步,就是在煙城。到時候他們不能緊緊跟著楚祁的身邊保護,風險便來源於此。

“既然如此,我覺得我也不能休息太久,我現在就去尋找萬年血靈芝。”楚祁從座椅上站起身,便打算朝外走去。

“少穀主!您不必親自去找……”林叔連忙開口,想要將人勸回來。

“我不放心。林叔,我知道你有事瞞著我。”盡管幻境改變了一些事情,但一個人的本質是不會發生變化的。

楚祁能看出林叔的隱瞞。

果然,在楚祁的話語說出口後,林叔臉上的神情變化,他最終點頭應下,“好,你去哪裏,我派人跟著一起保護你。”

楚祁一旦決定的事情,很少人能夠改變他的想法。

林叔讓楚祁帶上了二十名護衛,他們的修為全在化神期之上,屬於雲隱界中的高階修士。

穀主測算過了,山脈之行,不會有危險的。

真正的危險在煙城。

林叔在心中寬慰自己,目送著楚祁的身影消失在重重疊疊的山巒之間。

紫蘇沒有跟著過去,臉上滿是不解,“林大人,以我們少穀主的身份,什麽樣的萬年血靈芝配他親自去找呢?”

明明放在藥王穀藥樓之中的萬年血靈芝有百餘朵,他們為何要千裏迢迢,跑來摘一朵快成熟的血靈芝?

“此次出行,是少穀主的曆練。”林叔沒有和紫蘇解釋太多,他吩咐道,“我要傳訊給穀主,你且備好養神的東西,等少穀主回來,就能休息。”

“遵命。”紫蘇點頭,隨即去忙碌了。

*

暮色漸深。

天際開始多了一抹黑沉的灰黑。

楚祁走在前方,張開了感知,去感受天地之間靈氣的流動。萬年血靈芝長在懸崖之上,要找起來並不難,林叔曾經將萬年血靈芝的特性與晏久歌說過,楚祁在旁邊一並記下。

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場。

不管怎麽說,楚祁現在有種預感,這個幻境不僅僅是晏久歌一個人的幻境,它涉及到了更多人的幻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反而成了另外一種真實。畢竟,在虛假的幻境之中,有許多真實存在的人一起生活,如何讓人能分辨出幻境的真假呢?

所以這樣的幻境是十分棘手的,他不能隻對著晏久歌說:這個幻境是假的,你要清醒過來和我回到現實。

而是要找到幻境的核心,也就是那個一手施展了幻術的人,將他殺死,這個幻境才有可能結束。

所以楚祁會嚐試著融入自己在幻境中的角色。

感知過後,楚祁睜開眼睛,“東北方。”

“是!”

二十名護衛齊齊應聲,將楚祁擁簇在中間,朝著東北方走去。

那個方向的靈氣濃鬱異常,像是一個靈氣旋渦的中心,隻要有修士感知,便能輕易地找到那裏。

隻不過,這條路有些奇怪。

靈氣越來越濃鬱,草木卻漸漸地有了稀薄的跡象,等到身前出現了明顯的枯草時,楚祁停下了步伐。

“等等,有蹊蹺。”

楚祁看了看四周,開始思考是否要繼續走下去,有些像陷阱,但陷阱做得這麽明顯,是不能抓住獵物的。

所以這個地方的異常,可能是天材地寶所導致,而並非人為。

對於邪祟,楚祁的了解不是很多。要是晏久歌在這附近就好了,或許還能問問他,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回答。

就在楚祁思索之際,前方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二十名護衛如臨大敵,紛紛超前邁出一步,將楚祁護在身後。

半響,那造成動靜的東西從枯草之中探出了頭,是一條細長的小毒蛇。它才現身,便感受到了來自二十名化神期修士的威壓,蛇信子僵硬了一瞬,便猛地竄進草叢之中,飛快地逃走。

“隻是一條蛇。”

一名護衛自言自語,他這句話說出了大部分人心中所想,讓眾人繃緊的心神放鬆了不少。

“去別處看看吧,懸崖也不止這一處。”楚祁覺得沒必要讓自己刻意去冒險,明明知曉不對勁還要走進去一探究竟,並不是一個理智的行為。

“是。”護衛們正應聲。

“轟轟轟!”

在他們的話語聲落下的同一刹那,一陣地動山搖般的響聲從地底下傳來,動靜之大,令站在上麵的人身形都跟著一起搖晃。

夜色卷走最後一抹殘陽,整片天地昏暗了下來。山巒之中的光線要更加昏黑。

修士的視力很好,即便沒有光也能視物。

楚祁站穩了身體,將大部分注意力轉移到動靜爆發的地方。

“轟隆!”

大地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窟窿,一條巨大的蟒蛇從地底之中鑽了出來,它的身體龐大,有幾十丈寬,鱗片上染著濃鬱的煞氣,一雙蛇瞳滿是狂躁與痛苦。

“又是妖獸,主子小心。”

這條山脈之中的妖獸很多,在前不久,楚祁看到晏久歌殺了一隻妖獸,這次楚祁又見到了一隻,而且這些妖獸的狀態,仿佛是嗜殺成性,沒有一隻是正常的。

按理說,妖獸比靈獸的實力還要高,應更通人性才對,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樣子。

在古書上,有原型是獸類的妖族修煉得道,可看這些妖獸猙獰的模樣,完全不是得道的妖族。

楚祁將疑惑藏於心中,對護衛開口道,“我們撤退,不必正麵對上它。”

妖獸身上有很重的煞氣,給楚祁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隻不過,這隻妖獸比楚祁想象之中還要來得凶殘,它幾乎是循著人氣,立即朝楚祁等人的方向撲了上來。

它那龐大的身軀在地層中穿梭,將碎裂的地麵弄得更加狼藉,煞氣從鱗片中溢出來,一個巨大的黑色虛影出現在妖獸的頭頂。

“砰!!”

大地被撞出一個窟窿,而楚祁等人,正處於窟窿的中心!

*

懸崖之上。

一路禦劍飛行趕到此處的晏久歌,將那朵鮮豔欲滴的萬年血靈芝摘下,正打算小心地保存進玉盒中時,他看到了這朵萬年血靈芝根係上沾染的黑色煞氣。

晏久歌皺起眉頭,動用靈符將那些煞氣盡數除去,直到再找不出一絲煞氣,他才放心下來,打算將這朵萬年血靈芝帶回去送給楚祁。

楚祁是醫修,對草藥的需求很大,或許等會他還能順路再找找此處還有沒有別的草藥。

就在晏久歌思維發散的時候,從懸崖的下方忽地傳來了一道巨大的碰撞聲。

妖獸的氣息爆發在整個懸崖底,一道巨大的黑色虛影正浮現在它頭頂,顯然,又是一隻被邪祟汙染的妖獸。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晏久歌將玉盒收進乾坤袋中,朝著動靜的方向匆匆趕去。

就在他即將趕到的時候,便親眼目睹了楚祁等人被妖獸一頭撞進大窟窿裏的場景。

那一刹,晏久歌總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凝固了。

感受到晏久歌的心境變化,龍寅劍劍身光華大作,劍鋒一挑,殺伐劍意於頃刻間凝聚,從側麵朝著那隻妖獸的頭顱斬去。

“——!”

那顆巨大的蛇頭被龍寅劍一劍撞歪,朝著另一個方向倒去,露出原先被它砸進地裏的場景來。

一道有著碎痕的防禦屏障率先出現在晏久歌眼前,令他慌亂的心情稍稍有所緩解。

緊接著便是完好無損的楚祁,還有那保護他的二十名護衛。

因為妖獸的攻擊迅猛,他們來不及帶楚祁躲避,隻能暫時凝聚出一道防禦屏障,先將人保護下來。

可妖獸的實力還是超出了他們的想象,二十名化神期修士合力凝聚的屏障,竟然隻能堪堪擋下一擊。

眼前的這隻妖獸起碼有煉虛期以上的實力!

“哢嚓!”

防禦屏障開始碎裂,如蜘蛛網一般的裂口上,泛著絲絲縷縷的煞氣,看起來極其不詳。

這時,從半空之中傳來了一道話語聲,“你們快離開這裏,不要被那些黑色煞氣沾染。”

不用抬頭,楚祁就能知道是誰來了。

是晏久歌的聲音。

心情忽地輕鬆了不少,楚祁抬手結印,開始為二十名護衛施展靈術。

雖然他隻有元嬰期修為,但作為一名可以清除煞氣的醫修,他的作用並不會小。

淡金色的靈術光華閃過,護衛的實力得到了增益靈術的加持,那些從屏障缺口處湧入煞氣盡數被清除了個幹淨。

晏久歌掃了一眼,便將這一幕清晰地記在了腦海中。

穿著華服的青年眉目從容,他抬手間解除了對戰妖獸時最大的危機,令人瘋狂痛苦的煞氣,在觸碰到他的靈術後,全都消匿於無形。

倏然。

一道淡金色的靈術光華落在晏久歌的身上,在這逐漸昏黑的夜間,好似一束光。

晏久歌想起剛開始遇到楚祁的時候,他的身上也曾是有過這樣一道靈術光華。隻是那時時間倉促,不曾注意到靈術也祛除了煞氣這個問題。

他還以為,自己沒有沾染到煞氣。

毫無疑問,楚祁的身份是特殊的,他的靈力也是。

按照先前縈繞在楚祁身側隨侍態度來看,楚祁的特殊應該被好好掩藏,而不是暴.露於人前——

所以為什麽,當時楚祁要趕過來幫他?

在見麵之前,他們彼此陌生,並不相識,為什麽會不惜暴.露自己的特殊,趕過去幫他?真的隻是偶爾間的出手相救嗎?

晏久歌垂眸,眼底的情緒猶如深海中湧起的波濤。

“阿晏,你當心一些!”下方,青年正揚聲喊著他。

那一聲稱呼說得無比自然,好似青年曾經喊過了千百次,所以聽起來才會這樣的親昵和熟稔。

晏久歌的心髒在飛快躍動著,飽脹的情緒幾乎將他的思緒淹沒。

而身前,那頭被龍寅劍撞到一邊的妖獸回神了過來,吐出了蛇信子,再次朝著眾人的方向撲來。

晏久歌握緊了龍寅劍的劍柄,他找楚祁問清楚心中的疑惑之前,得先解決掉眼前這隻礙事的妖獸。

一道又一道的淡金色靈術光華落在晏久歌身上,增益與治療術交替,幾乎時刻將他的狀態維持在巔峰,對上煉虛期的妖獸絲毫不落下風。

“你們在旁邊幫忙牽製妖獸的行動。”楚祁一邊留意晏久歌的戰鬥狀態,一邊吩咐其他護衛去幫忙。

“可是主子,您現在先撤離此處才是最安全的,晏家人生來強大,清理失控的妖獸是他們職責,所以……”有人遲疑地反駁了楚祁的決定。

因為在這些護衛眼中看來,楚祁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就要一個人麵對一隻煉虛期妖獸?”

楚祁擰起眉頭,他身上的那股溫和氣質褪去,被另外一股鋒銳之氣替代,臉上的笑意消失,他沉聲道,“既然我是主子,你們就該聽從我的命令,若是不願意幫忙,你們可以自行離去。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保護好他,也是我職責。”

這一場幻境,楚祁本就是為了晏久歌一人而來。

至於他在幻境之中的遭遇與發現,都是次要的東西。

真可惜,在幻境之中,沒有阿晏給他的歸寅劍,不然他也能參加正麵的戰鬥。

楚祁正想著,他的手指則下意識地虛虛一握,仿佛是從虛空中抓住了什麽東西,觸感一如歸寅劍的劍柄。

“……”

楚祁在問劍峰上早課時,曾聽劍修一脈的長老說過,劍道的最高境界,是心中有劍。這樣便能打破有形與無形的界限,隨心所欲地用心劍使用劍招。

此刻,楚祁的手中握著一把“無形之劍”,他的身體裏,升起了兩股不同的心法,正在朝靈台的方向飛快的運轉。

眼前,晏久歌正在與妖獸奮戰,他的劍法,楚祁再熟悉不過,更何況,他的劍法,也是晏久歌教的。

一刹那間,萬千思緒到了盡頭。

楚祁提著手中的靈劍,腳尖一點,在眾多護衛的驚呼聲中,朝著妖獸的方向趕去。

下一刻,一道淩厲的劍氣從楚祁的手中迸發,天地之間的靈氣應感翻湧,從四麵八方朝著這道劍氣的方向瘋狂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