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祁與晏久歌兩人走近時, 還未見人,便先在街頭聽到了爭執的聲音。

“那不行,必須要給我一千兩黃金, 我才能告訴你們秋城在什麽地方。”

“你不能換成其他東西交易嗎?比如一些玉石之類的。”洛無辭好言相勸。

“我隻要黃金。”

“……”

柳未明還想再說什麽,眼角餘光瞥見兩道朝此處靠近的身影, 遂轉身, 欣喜道,“首座師兄,楚師弟!”

“我們來了。”晏久歌頷首,目光朝柳未明身前望去,“他就是知曉秋城下落的人?”

那人衣衫破舊, 蜷縮在小巷子裏,看起來像是無家可去的流浪漢。他頭發亂糟糟的,臉上滿是髒汙, 唯有一雙眼睛正在滴溜溜的轉動,同樣在打量著兩個新麵孔。

“是,我知道秋城要怎麽去, 一千兩黃金賣給你們這個消息。”那人回答晏久歌的話語。“你先給錢。”

“可以。”

晏久歌應聲得幹脆,倒是令那人愣了一下。

借著衣袖做遮掩, 晏久歌從乾坤袋中拿出一疊銀票, 遞給了那人。

晏久歌身上的黃金不多,但銀票卻不少。當時來雲華界, 晏家仆人特意去錢莊換了幾百萬俗界錢財。

然而, 這人一看是銀票,臉上的表情略有失望, “怎麽是銀票憑據?那我豈不是還要去找錢莊兌成黃金?這附近可沒有兌換的錢莊了, 不行, 我不收。”

楚祁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不是要錢,而是要黃金?”

“對!我隻要黃金。”那人點頭。

“這裏這麽危險,大家都想帶著錢財離開此地,你拿著銀票走,不是更輕便?為何單獨要黃金?”

楚祁眯起眼睛。

“你管我!你們不給我千兩黃金,我就不說秋城在何處。”

晏久歌與楚祁對視一眼。前者收回了拿著銀票的手,“算了,諸位師弟,我們走吧。”

柳未明與洛無辭之前已經與這人講了許久的道理,偏偏這人油鹽不進,搬出秋城危難的說辭,他也無動於衷。

如今晏久歌的話音一落,柳未明兩人自然也聽從晏久歌的話,說走就走了。

眼見著他們四人這般幹脆地轉身離去,那人傻了眼,連忙從巷子裏出來,追著問道,“你們真不想知曉秋城在何處?”

“沒有千兩黃金,就不勞煩你了。”楚祁表情淡淡。

“九百兩?”那人試探地詢問。

楚祁麵不改色:“沒有。”

“七百兩!這總該有了吧?”

那人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先前看柳未明和洛無辭老實又殷切,他咬死了一千兩黃金,結果現在因為到嘴的黃金要飛了,開始著急起來。

楚祁望了晏久歌一眼,後者會意,“十兩。”

“什麽?!!”那人驚呼出聲,語氣憤憤,“十兩黃金還不夠鑄一塊磚呢!這我怎麽進秋城?”

晏久歌挑眉,“進入秋城要交黃金?”

那人捂住了嘴,氣惱道,“外來人,你在套我的話。不給錢,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十兩黃金,愛要不要。”

兩廂僵持,那人終於妥協,十兩黃金賣了這個消息,“秋城是中域所有人的向往之地,它由金玉鑄造而成,富貴萬分,能夠住到秋城裏麵,這輩子都將不愁吃穿。等到日落之後,你拿著黃金,在街上等仙人接你進去就好了。進城交的黃金越多,在城裏的身份就越高。”

“?”

這個說法,和客棧掌櫃透露出來的消息完全相反。

四人麵麵相覷,他們都是聽過客棧掌櫃的話語,如今再聽到這名疑似流浪漢的話語,線索有種奇怪的分割感。

而且眼前這人為了黃金,輕易地將秋城的下落了說了出來。

他一點事都沒有,並不像被詛咒。

楚祁抬頭看了眼天色,快要臨近傍晚,用不了多久就會日落。

兩者唯一的共同之處,就是日落後會有“仙人”。

晏久歌開口,“我們先回客棧。”

*

天玄宗弟子趕在日落前陸續回到客棧。

眾人交換線索,發現除了那名流浪漢,其他人對秋城聞之變色,不願意說出秋城的下落。

“……”

“奇了,這秋城到底是什麽樣子?”洛無辭百思不得其解,“我們天玄宗收到求救信,明明是有修士占據了秋城,禍害百姓。唯一願意開口說秋城下落的人,說它是座金子打造的城池。”

柳未明建議,“不如我們在日落後去街上一探究竟,看看那些仙人是什麽東西。”

“嗯,先等著吧。”

晏久歌看了眼屋外的天色,黃昏漸深,夜幕將至。

早就在傍晚,客棧掌櫃早早地關了大門,和住店的人打了一聲招呼,便自顧自地躲在了密不透風的屋子裏。手裏還揣著一座小佛像,念念有詞地求佛祖保佑。

修士的感知力很強,凡人的屋子沒有設置結界,隔著幾道牆,也能聽到掌櫃的碎碎念。

晏熾等人也在這間客棧落腳,隔著一道牆與晏久歌傳訊。

“金子打造的城池?有趣,我也想住在裏麵,到時候煉器還能省下不少材料呢。”晏熾話語聲懶散,隨口說道。

晏久歌本是在沉思,聽到他的這句話忽然皺起眉頭,“你再說一遍。”

“嗯?我剛剛不過調解氣氛,隨口一說。”察覺到晏久歌語氣變化,晏熾亡羊補牢般地替自己辯解,“你要知道,我身為煉器師,在我看來,金子要比玉石還要值錢一些。”

“黃金為鐵礦之首。中域沒有靈脈,值得爭奪之物,以黃金為貴,但大部分修士對黃金不感興趣,隻有凡人和煉器師才會對它癡迷。”

晏久歌眯起眼前,繼續推測,“禍亂秋城的,會不會就是一名煉器師呢?”

“這……”晏熾陷入短暫的沉思,他放下手中煉製靈器的鼎,感歎道,“那我就不得不出手了,黃金城啊,我也想住進去。”

“有些奇怪。”楚祁本來是在旁聽,猶豫道,“煉器師有本事將一整座城池消失嗎?”

“如果是煉器師的話,我有一個猜想。”晏熾開口,“把整座城池煉製成法器,然後就能操控它,變成另外一個類似於芥子空間的地方。”

“但是這樣的法器有一個弊端,除了煉器師本人外,是不能有其他活人進去的。”

“……”空氣沉寂了下來。

如果真是這樣,秋城就沒有活人了。

“當然了,可能還有我不清楚的手段。”晏熾從屋子裏走出去,到了走廊邊上,等待著夜色。

“而且掌櫃這些人的表現也很奇怪,如果是一座人人向往的黃金城,他們為什麽那麽恐懼?”

傳訊結束後,外麵的天色黑了下來。

楚祁與晏久歌站在客棧二樓的走廊,注視著下方蕭條空曠的街道。

“嗚——!”

不知從何處起的風,吹過空曠的屋子,發出陣陣嗚咽似的動靜。

因為沒有多少人,街道上自然也不會有燈,到處漆黑一片,看起來有些滲人。難怪客棧掌櫃如此驚懼。

就在這時,有人在街道上奔走。

楚祁認出了那人,正是下午時分用十兩黃金賣消息的那人。

他的麵容欣喜,仿佛是在追求畢生所求,朝著一個方向瘋了似的跑去。

“跟著他。”晏久歌說。

眾人當即從走廊躍下,在空曠的街道上站定。

“咚咚!”

這時,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突兀地響起,重重地落在地麵,像是金屬碰撞,又像巨石滾動。從那人奔跑的方向傳來。

在楚祁的感知中,憑空出現了十道類似於修士的氣息,實力接在金丹期。

但它們的模樣非人,全身上下都是堅固的金屬和礦石,身軀高大堅固。沒有鼻子和嘴巴,頭顱上隻有一雙黑色無質的眼睛。

“這個東西,傀儡從仆,嘖,果然是煉器師的手筆。不過能煉製出實力在金丹期的傀儡從仆,煉器師的實力至少要在元嬰之上。”

晏熾還在走廊,他打量著那些東西,總覺得有些違和感。

“我要進秋城,我有十兩黃金,讓我進去吧。”這時,那名向往著秋城的人,已經跑到了傀儡從仆的身前,朝它們伸手,遞過去十兩黃金。

傀儡從仆接過了黃金,然後伸手將那人拖到了身後。

一絲空間波動乍現,那人的身影消失了。

緊接著,十名傀儡從仆將腦袋轉到了晏久歌等人方向,步伐咚咚地朝他們走來。

“我們要進去嗎?”楚祁開口詢問。

“留六人在外麵等候消息,不要全都進去。”晏久歌從乾坤袋中拿出金子,分給了楚祁和其他四名劍修弟子。

“先看看裏麵有沒有活人,再做打算。”

談話間,那些傀儡從仆走到了身前。楚祁等人照著先前那人的做法,拿出黃金遞給它們。

出乎意料的是,它們竟然不收。

傀儡從仆那黑色的眼睛轉變成紅色,一聲怪異的語調從它們身體中發出來,“修士,不能活著進去。”

巨大的金屬拳頭朝著楚祁等人的方向落下。

眾人朝四周躲開。晏久歌更快一部,本能地攬住了楚祁的腰身,帶他一同撤離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