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 哪怕是巴掌大的空間裂縫，一些修為高的修士亦能化形通過裂縫，來到雲華界中。
再者, 若不是有人刻意為之，好好的空間屏障怎麽會裂開一道縫？
晏久歌的眉頭深深皺起, “你們查一下，雲隱界高階修士的行蹤。能破壞空間屏障, 實力至少要到合體期。”
“在發現空間裂縫時, 家主便已經派人查過了。但合體期以上的修士均在雲隱界，沒有任何異常。”
“那就是用了特殊的手段, 瞞天過海。”晏久歌垂眸，“雲隱界中, 妖族似乎和雲華界的一些修士定過契約？”
“是的，在空間屏障還未形成時, 妖族很喜歡去雲華界。不過如今離上古過去了數萬年，契約大多數都隨著修士隕落消散，能存留的很少，亦是十分隱晦。查起來很麻煩。”
“去查。”晏久歌語氣篤定。
“屬下領命。”
“還有雲隱界藥王穀祁家，他們也有可能。”晏久歌正在一個個地排查嫌疑名單。
“祁家應該不能。十八年前, 祁家最後一位嫡係本命命牌破碎, 傳承不繼，至此藥王穀閉穀, 不再麵世。”
晏久歌：“白幽閣令家？”
“令家那位大乘期修士亦是在十八年前隕了, 死於升仙台之變。”
羅列出來的三個可疑對象都不太可能, 晏久歌不由得沉聲, 問道, “晏家本家可是出了叛徒?”
“……”
龍紋玉那頭的人沉默了片刻, “此事家主也在調查，但我們晏家的家徽有戒律法印，背叛者難逃一死。應該不太可能出現叛徒，就算有，他破壞空間屏障的那一刻，也該死了。”
“但空間裂縫被他弄出來了，弄不出來裂縫的人反而能進去。查完再來告知我。”晏久歌說出最後的結論。
“屬下領命，不知少主還有何吩咐？”
本來是沒有的，可晏久歌的腦海閃過今日傍晚時，替楚祁摘下的銀葉發飾，忽地開口吩咐道。
“我要一個耳飾。要適合醫修佩戴，並且能當法器的那種，攻防兼備，款式要很精致。”
“……”
龍紋玉那頭又沉默了一刻，“但是少主，晏家沒有這樣的耳飾……適合醫修用的其他法器有很多，您看……”
“讓晏熾煉製一個，材料要用最好的，我三個月後就要。”
“那屬下這就去稟告晏熾大人。”
傳訊到此為止。
晏久歌將自己周圍的禁製撤去，外貌與修為恢複到之前的模樣後，才從屋頂上回去。
屋內的人還在安睡，並沒有醒來的跡象。
晏久歌動作輕輕地在床榻邊坐下，就著靜謐的月色，從夜幕深深坐到臨近晨光破曉。
*
一覺睡醒自然醒。
楚祁睜開惺忪的眼，自木窗透進來的日光落在他眼睫，晃得有些刺眼。
一道身影朝床榻的位置走來，正好擋住了那縷日光。
“醒了？好些了嗎？”
低沉的嗓音在楚祁的身前響起，令他不由得抬起眼眸，便望見了晏久歌擔憂的神情。
才蘇醒的腦海逐漸回憶起昨日發生的事情，楚祁心中升起暖意，又有些幾分無奈，“我隻是靈力不繼，除此之外並沒有受傷，倒是你，內傷還沒有徹底恢複，應該是我問你才是。”
“你這般體弱，靈力不繼已是大事。我那點內傷，並不影響我禦劍。”晏久歌這般說道。
“……”
這麽多年了，晏久歌說話的方式依舊沒有變過。哪怕是出自關心，聽起來也不像勸慰。
“好吧，那我再休息一會兒。”
楚祁頓住了起身的動作，半躺在床榻上，睜著一雙溫潤的眼繼續看著晏久歌，“你把手伸過來，我給你把脈。”
“……”
晏久歌的唇角微動，還未想到說些什麽，手卻先一步朝楚祁的方向伸了過去。
等晏久歌回神時，楚祁已經自然而然地拉住他的手，仔細地替他把脈。
不同於練劍之人手上會有的粗糙，楚祁的手掌光滑，皮膚很薄，觸感如暖玉，但若是稍稍用力，便會泛起紅色，非常的細嫩。
醫修本身就要比其他修士多一些生機，楚祁的手並非不長繭，隻是長過繭後，又會被自身的靈力修複，故而一直保持著最好的狀態。
楚祁凝神為晏久歌把完脈，發現他體內的內傷已經逐漸愈合，剩下的傷勢就算不用靈力治療，也會逐漸好轉。
鬆開晏久歌的手，楚祁臉上的神情輕鬆了幾分，“等會再給你治療一次，傷口就能徹底恢複了。”
“不必。”晏久歌收回手，言語簡短，尾音略重。
“怎麽了？”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楚祁有些詫異地詢問。
“不用再治療了，你身體本就沒好，昨日是我不太清醒……”
當時晏久歌也不知怎麽就應下了楚祁的話，才導致楚祁今日還要休養生息。
眼下自然不能再重蹈覆轍。
“阿晏，我們自幼一塊長大，隻是幫你治療內傷，又不是別的事。而且，我身為醫修，這是我分內之事。”
晏久歌：“……”
“還是你不想讓我給你治療？”楚祁的語氣有些失落。
“沒有。”
晏久歌飛快地反駁，手指無意識的摩挲方才被楚祁觸碰過的地方，心間莫名地悸動，隻能勉強幹巴巴地解釋道，“快要到雲息秘境開啟了，你好好休息，把治療術用到更需要的地方。”
“噢，那好吧。”楚祁這才沒有堅持。
晏久歌稍稍在心中舒了一口氣，方才也不知是怎麽了，他被阿祁握著手把脈的時候，注意力總是會被兩人觸碰地方吸引走。
若是再治療一次，這樣微妙的感覺必然會擴大，到最後一發不可收拾，就不好了。
因此，晏久歌才忍不住出聲拒絕。
隻不過，在他拒絕治療後，心間的情緒從悸動轉變成莫名的失落，也不知是為什麽。
就在這時，晏久歌腰間的身份令牌閃過了一道光亮，是有同門向他傳訊。
晏久歌接起傳訊時，柳未明的話語聲便從那頭傳來，“首座師兄，今日我們下樓，正巧遇到了青靈派的人，他們邀請我們去雲息秘境曆練時結盟同行，你怎麽看？”
“不必結盟，進了秘境後，除了同門，餘下都是利益之爭，得到了秘寶還要與他們分，未免太過多此一舉。”
晏久歌的話語淡淡，三言兩語便將結盟的不便之處說了個明了。
“噢，但是青靈派的人說他們醫修多，還說秘境中沒有醫修寸步難行……”柳未明將青靈派的話語又轉述了一遍。
“嗬。”
晏久歌毫不客氣地嗤笑了一聲，他的嗓音自平淡多了幾分散漫，此刻聽起有些嘲諷，“那是因為青靈派的其他修士實力不夠，進個秘境沒有醫修在後方支撐，他們就寸步難行。”
楚祁心情複雜：“……”
盡管是在旁邊旁聽這場傳訊，楚祁都能感受到晏久歌的話語對青靈派的打擊有多大。比起他對自己所說的那些，似乎都不能算什麽了。
偏生，那邊的柳未明聽到晏久歌的話語，反而一副了悟的模樣，“首座師兄言之有理。我們天玄宗之前沒有醫修一同出門曆練的時候，也是這般度過的，當時並未見同門寸步難行。”
如此這般，傳訊結束了。
天玄宗沒有和青靈派結盟，之後也拒絕了禦獸門的結盟。沒料到天玄宗劍修如此頑固，青靈派和禦獸門隻好作罷。
*
又過了兩日，華城往東的方向，天邊降下了彩色霞光。
那一刹，這一方天地之間的靈氣發生了巨大的動**，以秘境現世的位置為中心，如潮水般地朝四周擴散。
所過之處，令修士們有所感知地抬起頭，辨認秘境所在的方位。
雲息秘境開啟前一月，便已隱隱有靈氣波動，循聲趕來此處的修士隻多不少。如今秘境終於開啟，眾多修士便急不可耐地朝霞光所在的位置趕去。
天玄宗一行人倒沒有那般急躁，他們辰時起身，在夢華客棧空曠的後院中，兩人一組，輪流練了一遍天玄宗基礎劍法。
夢華客棧什麽都好，就是這個空地十分局促，不是很方便練劍。而且他們若是不謹慎，一不小心凝練出劍氣，一劍掃斷了後院栽種的樹木枝葉，可是要賠錢的。
等到大家都練完了劍，便隻差首座師兄和楚師弟沒有了。
前兩日楚師弟在客房中煉藥，不見他出門，如今總算是能見到他出來練劍，眾天玄宗劍修都十分期待。
楚師弟雖然是醫修，但是他的劍法了得，若不是清越長老護得緊，常長老和明長老總想將他轉到劍修一脈。
因此諸位長老時常爭執，最嚴重的一次，便是他們親眼所見，為人儒雅隨和的醫修清越長老，當場拿出了靈劍，追著常長老打了半個鍾頭。此後，劍修長老們看著楚師弟練劍隻能歎氣惋惜，再也不敢開口讓他轉入劍修一脈。
“首座師兄，楚師弟，到你們二人練劍了。”
大家都很想看，柳未明也不例外，甚至不惜厚著臉皮，委婉地開口提醒兩人。
前者的劍法巔峰造極，後者的劍法靈氣通透。
無論是哪一個練劍，不僅賞心悅目，還能從其中獲得不少的感悟與心境提升。
“好。”楚祁點點頭。
自他們從天玄宗出來的這段時日，楚祁都沒有練過劍，確實是有些墮怠。今日休息好了，自然要補上。
為了方便練劍，今日楚祁穿的是劍修弟子的服飾。
“噌！”地一下，金戈碰撞聲響起。
兩把靈劍幾乎是同時自劍鞘中抽.出，清越的劍鳴聲惹得那些正從客棧樓上急忙跑下來的修士側目。
隻一眼，他們便忘記了自己匆忙下樓，是為了奔赴雲息秘境，而不是看劍修練劍。
晨光自牆頭肆意落下，披落在兩道身影上，將他們的身姿勾勒得挺拔。
下一刻，靈劍自他們手中直指身前，出劍時，好似一劍挑開了日光，鋒銳不可擋。
光影明滅，劍光灼灼。
哪怕不往靈劍上凝聚靈力，僅僅憑借著一招一式，亦如行雲流水，教人挪不開眼睛。
更難得的是，同樣的招式，由兩人演繹出來，卻有各自不同的韻味，一人肆意凜冽，一人灑脫通透，各有不同，卻又能相映成雙，劍意隱隱有了共鳴之感。
“嗡——！”
一套劍法過後，靈劍劍身長鳴，似是對方才的劍法有所回應。
倘若此時靈劍上渡入靈力，定然會有極強的殺傷力，掃平整座院落都不在話下。
但這隻是他們天玄宗弟子日常晨起練劍罷了，劍練完後，歸鞘即可。
兩把靈劍同時藏鋒於鞘，晏久歌與楚祁並肩自庭院中往外走。
其餘同門劍修還未回神過來，他們皆是在回味方才的場景，有些人恨不得拿出靈劍再比劃兩下，檢驗自己是否能將所看轉化成所悟。
“啪啪——！”
這時，一道突兀的鼓掌聲打破了沉寂，將還在沉浸於劍道中的天玄宗眾人拉回神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那名穿著淡金色華服的青靈派公子哥，正站在樓梯最後一層，鼓起掌來。
全場就他一人性情流露，隨著回神的人多了，他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再鼓掌有些不太合適。
羅鑫訕訕地停止鼓掌，雙手手掌互相摩挲了兩下，麵紅耳赤地解釋道，“我看得太投入了，沒想到天玄宗的道友練劍竟是這般有氣勢。”
末了，羅鑫還小聲地補充道，“還很好看，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劍法。”
青靈派首座師兄淩霧：“……”
罷了，也不指望他這位師弟次次靠譜。
“天玄宗的諸位道友，我們青靈派正打算前往雲息秘境，不料下樓看到你們練劍，一時間都被精湛的劍法吸引。真是不好意思。”淩霧與天玄宗眾人打了一聲招呼。
哪怕不和天玄宗結盟，隻是維持表層的關係，亦是不能落下。起碼先刷了好感，進入雲息秘境後，也不至於一言不合就和對方起衝突。
“無妨，我們也打算趕往雲息秘境了。”晏久歌話語聲淡淡。
“那我們是要同路了？”羅鑫眼睛一亮，他今日之見，覺得劍修要比術修更要風姿卓然。
若是有機會，他能從術修轉去劍修就好了。到時候靈劍在手，劍光一挑，唉，那真是可太英俊瀟灑了。
羅鑫心底環抱期待。
晏久歌沒有回答羅鑫。
反倒是淩霧掃了他一眼，讓他可別再開口說話了。
用腦子想想都知道，劍修禦劍飛行，速度“咻”地一下就遠遁了，比他們乘坐飛行靈器快了數倍不止。同路是不要想了。
“走吧，諸位師弟，我們該去雲息秘境了。”淩霧歎了一聲，與天玄宗眾人開口道，“既然如此，我們青靈派先行一步，諸位道友告辭。”
“告辭。”
晏久歌並不想搶在這群人的前頭走，他家阿祁是醫修，不能禦劍飛行，進入秘境之前就被認出了身份，萬一在戰鬥的時候被針對，可不怎麽好。
回頭得催催晏熾快些將靈器煉製出來。
晏久歌麵無表情地想著。
殊不知，方才晏久歌與楚祁練劍的那一幕，皆是讓人知道了天玄宗這次來的都是“劍修”。
並且各個實力都很出色，一把靈劍在手，一劍**平夢華客棧的牆頭不在話下。
等青靈派走後，夢華客棧中的其他散修亦是陸陸續續地離開。
一刻鍾後，晏久歌向夢華客棧的掌櫃退了房，帶著天玄宗眾弟子出了華城城門。
二十把靈劍隨著禦劍訣擴大劍身。
為首的晏久歌抬起深邃的眼眸，日光綴在他眼底，多了一抹眼神光，看起來神采奕奕。
但這雙眼隻容得下一道清秀挺拔的身影。
“阿祁，快站上來。我帶你禦劍過去。”
晏久歌一如既往地開口，目光定定地看著楚祁。
“好。”楚祁點頭。
一回生二回熟，這都不知是第幾回了，他早就不似第一次站到龍寅劍上那般緊張。
倒是其他同門劍修弟子，再次見到這一幕，依舊心情複雜。
首座師兄和楚師弟的關係也太要好了吧，連本命靈劍都能同載！要是他們，就算是同門師兄弟，摸一摸他們的靈劍，心中都有個過不去的大疙瘩！
雖然二次震驚，但眾人十分默契地保持著沉默。
隨後，二十道劍光大作，天玄宗眾人朝著華城東邊的雲息秘境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