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公主府在尚商坊的主街, 占據整整一條嘉興街,街口豎起一座五間六柱十一樓的百石牌坊,千牛衛鐵甲寒戈, 目光如炬。

為首那個年輕的千牛衛遠遠就看到馬車逐漸靠近,一手按劍,警惕得看著窗邊探出來的小腦袋。

沐鈺兒倏地一下收回腦袋,扭頭, 緊張說道:“被發現了。”

唐不言坐在一側小憩, 並未睜眼,卻又精準無誤把人帶回身邊坐著。

“你這般畏畏縮縮,千牛衛定會把你攔下來盤問檢查的。”唐不言捏著她手心軟軟的肉, 鎮定說道。

沐鈺兒哦了一聲,正襟危坐了一會兒, 但很快又走不住了,活像屁股下麵墊了刺一樣, 搖來晃去,最後忍不住呲溜滑到唐不言身邊, 碰的一下把人撞了一下。

唐不言一個踉蹌, 不得不伸手撐住一側,睜開眼, 低聲歎了一口氣。

“我們去公主府找燦珍楊會不會太直接了點。”

沐鈺兒小聲嘟囔著。

“是不是假模假樣去燦家晃一圈比較好。”

“公主殿下不會把我們打出去吧。”

“我們若是來的時機不對怎麽辦……”

唐不言無奈扭頭, 卻正好看到沐鈺兒正在碎碎念的嘴皮子。

嘴唇微微有些幹燥, 唇上有些細小的紋路,偏又有些綿軟的樣子。

唐不言盯著那唇,眼波微動, 嘴邊的話便都咽了回去。

“燦珍楊到底哪裏讓殿下著迷了……”沐鈺兒思緒越跑越偏, 忍不住湊近, 開始異想天開嘟囔著,“長得倒是挺好看的,那身白衣服穿起來確實有些仙氣,腰也細細的……”

唐不言見她越說越離譜,不由咳嗽一聲。

沐鈺兒眨了眨眼,無辜地看著他。

“殿下並非你所想的寬宏,這些話不要胡亂說了。”他移開視線,淡淡告誡著。

沐鈺兒哦一聲,認真解釋道:“我就隻和你說的。”

唐不言聽著,心中一軟,把人扶到一側坐好:“知道了,馬上就要到牌坊了。”

沐鈺兒乖乖坐好,眼巴巴問道:“等會進去怎麽說?”

唐不言為她理了理衣擺,隨口說道:“實話實說。”

“你說公主殿下察覺到燦珍楊的舉動嗎?”沐鈺兒壓低聲音,小聲問道。

唐不言沉默。

“我瞧著殿下也不想被男人幾句話就迷住眼睛的人。”沐鈺兒低聲說著,“但我瞧著殿下也不是……”

“會把人命放在眼裏的人。”

唐不言歎氣,伸手拍了拍她的膝蓋:“少說幾句吧。”

沐鈺兒踢了踢腿:“少卿,你說殿下之前不想查是不是就是知道什麽了。”

那日明明距離真相不過一步之遠,卻被公主打斷,迫使這個案子不得不中斷,到後麵甚至牽連到苗玉蓮身上。

“那若是殿下這次也不讓你查,你會不查嗎?”唐不言反問。

“不會!”沐鈺兒大聲說道。

唐不言輕笑一聲:“所以公主知不知道都已經不重要了。”

兩人說話間,馬車被攔了下來。

“唐少卿。”門口的千牛衛早早就認出駕車的瑾微,恭敬行禮,“不知少卿可有請帖。”

“煩請顧朗將傳話,京兆府有一案有些端倪,恐涉及殿下,想請殿下定奪。”唐不言的聲音穿過車簾傳了出來。

顧朗將眸光微動,點了點身側的一個侍衛。

侍衛不敢遲疑,直接快馬離開。

“還請少卿等候片刻。”顧朗將恭敬說道。

馬車內,唐不言身形平穩,巍然不動。

沐鈺兒坐立不安,連著呼吸都忍不住亂了。

“萬一公主不同意怎麽辦?”她忍不住湊過去,趴在他耳邊不安說道,“我瞧著公主就是想把此事壓下去。”

唐不言偏了偏耳朵,那滾燙的氣息卻還是堅持不懈竄過來。

“顧朗將。”門口傳來侍衛猶豫的聲音,“殿下說,京兆府的事情依法辦事即可,不必遷就與她。”

沐鈺兒蹭的一下坐直,大眼睛滴溜溜地看著唐不言。

這就是婉拒的意思。

公主並不願見她們。

顧朗將臉上也露出踟躇之色,硬著頭皮,叉手說道:“如此,還請少卿依法辦案。”

馬車內,唐不言臉上並無任何詫異之色,顯然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

“還請顧朗將把這個東西交給公主。”唐不言掀開簾子,露出冰白俊秀的臉頰,手中,一本揚州地理誌被遞了出來。

這本書不算新,邊角甚至因為翻看多次,已經有些翹邊,瞧著遊戲年代了。

顧朗將盯著那本書,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朗將不必為難。”唐不言溫和說道,“殿下見了此書,便會召見我的。”

一時間,氣氛有些僵持。

顧朗將按劍的手微微收緊。

“殿下不會怪罪於你。”唐不言漆黑的瞳仁注視著麵前的年輕郎君,聲音微微壓低,充滿蠱惑地繼續說道,“此事,我自然可以為郎君擔保。”

顧朗將抬眸看著車簾後的那張勝卻在握的臉,最後咬了咬牙接過那本地理誌,親自出麵去送書。

唐不言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臉上笑意加深,笑著回了馬車。

沐鈺兒看著他施施然做回原處的樣子,不解問道:“給這個有什麽用?”

“你可知殿下為東宮推選了兩個女郎,裴家不多說,一個裴字便已足夠上得了台麵,但殿下為何選中在洛陽名聲不顯的吳嫣兒?”唐不言反問。

沐鈺兒搖了搖頭:“我本以為是吳家門風清正,吳大娘子性格堅韌的原因,但少卿若是這麽問,那顯然不會是這個簡單的原因。”

唐不言點頭:“自然也有這個原因,隻是你別忘記吳家是做什麽的。”

“都水監。”沐鈺兒歪頭,“做河道管理的,算是一個實權的肥差,隻是在洛陽門戶眼裏太過功利銅臭,比不得裴家的書香傳世。”

“吳炳盛今年在揚州做監丞。”唐不言淡淡說道。

沐鈺兒似懂非懂:“可此時和吳家並無關係。”

“自然有。”唐不言捋了捋袖口,“吳家和苗家都被人監視著,為何苗大娘子遇刺了,但吳大娘子卻沒有這個危險。”

沐鈺兒一驚。

兩家門口都有莫名出現的殺手監視,可苗家那殺手卻是一擊不成再生一擊,勢必要殺苗大娘子,可吳家門口的那些刺客卻是安穩不動,若不是紫電沒事撅了他一下,還真不會讓人起疑。

同樣都有人監視的事情,乍一看好似完全一樣,但仔細想來,卻又是天差地別的區別。

“苗大娘子被刺殺,極有可能就是她們說的那樣,兩次見到凶手,雖然她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近距離見過凶手,卻不妨礙凶手想要殺她滅口。”唐不言眉眼低垂,慢條斯理說道。

沐鈺兒點頭:“幸好苗夫人機警,不然第一次行刺就成功了。”

第一次行刺的晚上是苗大娘子身邊的大丫鬟替人受過。

“其實吳大娘子也湊巧兩次碰到凶手。”唐不言抬眸看人,“甚至是比苗大娘子還近的距離。”

沐鈺兒臉色微變。

相比較苗玉蓮的膽小,隻看到一個朦朧的影子,甚至在貫韻香遇害時的竹林苗玉蓮也是嚇得不敢多看,慌忙逃跑,反觀吳嫣兒明顯大膽一點,第一次不僅到了閣樓邊上,第二次甚至就在石壁的斜對麵,直接看到凶手的倒影。

可凶手卻沒有選擇第一時間殺她。

“若是凶手沒看到她,就不可能在吳家大門設下眼線。”沐鈺兒直接反推了一波,不解問道。“所以凶手一定也對吳嫣兒動了殺機,隻是凶手為何要選一個可能隻是看到過他的苗玉蓮,而不是一定看過他的人。”

唐不言身形微動,靠在車壁上,隻是安靜地看著她說著話。

“尤其是我們已經上門了。”沐鈺兒小聲說道,“凶手應該比我們更急才是,可凶手到現在都毫無動作,我之前以為是凶手膽怯,但現在想來他竟然敢光明正大兩次進苗府,實在不太像膽小之人。”

沐鈺兒離開吳家後沒多久,就讓北闕的暗哨把吳家團團圍了起來。

“你記得進吳家用的是什麽借口嗎?”唐不言反問。

“是揚州的那個吳長史。”沐鈺兒神色微動,“監視吳家的人不是因為那日珍珠閣的事情,是因為揚州的事情!”

沐鈺兒臉色微變:“這事還沒結束!”

唐不言沉默。

“那公主殿下若是因為這個見我們!”沐鈺兒小聲說道,猶豫一會兒問道,“殿下不是不理朝政嗎?”

唐不言看著垂落在膝上的發帶,小貓兒無知無覺地蹲坐著,大眼睛不諳世事地看著某處,未經風波,便顯不諳。

“你覺得殿下……”唐不言把那帶子握在手心,抬眸看她,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靜,“當真,無欲無求。”

沐鈺兒一怔。

千秋公主這些年回旋於陛下與薑家與東宮間幾多波折,一直盡心竭力,在朝野風評極好,哪怕有些私事上的弊端,但和前朝比起來也不過是小事,是以朝野對這個公主殿下一向是誇讚有加,聲望甚至超過東宮。

畢竟東宮實在,太扶不起來了。

唐不言歎氣,把手中的發帶放回她背後,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無需多想,先把此事解決,至少讓苗玉蓮可以平安。”

沐鈺兒心思濃重地坐了回去,眸光閃動,可到最後還是沒有說話,隻是坐了回去。

就在兩人沉默間,外麵傳來一騎快馬的馬蹄聲。

沐鈺兒立刻透過車簾往外看去。

隻看到那個顧朗將正遠遠走來,眨眼的功夫就勒緊韁繩,馬蹄高懸,停在唐家的馬車前。

沐鈺兒透過縫隙盯著那人,隻聽到顧朗將滿頭大汗,翻身下了馬,叉手,恭敬說道:“公主殿下有請。”

沐鈺兒眨了眨眼,下意識安靜地扭頭去看唐不言。

——公主殿下見他們了。

——用一本似而非似的揚州地理誌。

唐不言隻是坐著,眉眼不抬,神色冷淡,就像一尊精雕細琢的玉人,連著呼吸都微不可聞。

馬車緩緩動了起來。

沐鈺兒捏著車簾的手微微一鬆,那道落在唐不言的臉頰上的微光便順便消失,耀眼的光暈消失在安靜的馬車內,一切重新回到人間。

——真的會有無欲無求的人。

沐鈺兒腦海中忍不住冒出這樣荒誕離奇的想法。

一炷香後,唐家的馬車停了下來,瑾微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到外門了。”

沐鈺兒掀開簾子看了一看,隻看到更加高大嚴密的圍牆,一側的車夫早已站在一側的等候多時。

沐鈺兒看著看不到頭的公主府,驀地覺得莊嚴威武,寒氣森森。

“走吧。”唐不言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先一步下了馬車。

沐鈺兒便也跟著他上了公主府準備的馬車。

一路上隻聽到鐵甲碰撞的冰冷聲音。

公主府一向有千牛衛守衛,更別說這位公主還是千秋公主。

沐鈺兒順著車簾往外看了一眼,竟看到一個熟悉的臉。

“嗯?這不是榮薪嗎?”她驚訝說道,“他不是曲園的中郎將嗎?怎麽在這裏?”

唐不言淡淡說道:“天樞案之後大閣領金鳳管束下屬不利,陛下雖未撤其職位,但還是讓她去了曲園,陳策成了金吾衛的同大統領,榮薪便調到這裏包圍公主殿下安全。”

沐鈺兒一驚:“殿下這裏竟然有兩個朗將。”

東宮在還未被陛下真正承認前可隻是千牛衛的順帶保護,陛下可從未有派正式的朗將保護,公主殿下這裏竟然有兩位。

陛下對這位小女兒確實足夠保護。

一個短暫的插曲後,之後都是安靜的一路,直到一炷香後,馬車再一次停了下來。

“唐少卿,沐司長,請下馬。”車夫恭敬說道。

唐不言睜眼,正好看到沐鈺兒亮晶晶的眼睛,那雙滾圓的大眼珠子完完全全倒映著自己的模樣,不由失笑:“看我做什麽?”

沐鈺兒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湊過來,竟然是伸出兩隻手一起掐著他的臉。。

唐不言一怔。

滾燙的手心捏著冰冷的皮肉,隨後無情地用力掐了掐他的臉頰。

冰白嬌貴的皮肉瞬間冒出大片紅痕來。

唐不言疼得皺了皺眉。

沐鈺兒嚇得立馬鬆手,隨後鬼使神差地揉了揉他的眉頭。

纖細灼熱的指尖抵著眉心,輕輕揉了揉。

唐不言眸光微動,漆黑的瞳仁好似水波翻湧。

“少卿帶病幹活,得要大家好好看看。”沐鈺兒活像被燙了爪子的小貓兒,被唐不言那一眼看的,立馬火急火燎收回手。

唐不言隻是安靜地看著他,最後在瑾微的聲音中收回視線,下了馬車。

“三郎的臉怎麽這麽紅。”瑾微驚訝說道。

沐鈺兒立馬緊張地看了過去。

唐不言握拳咳嗽一聲,神色虛弱。

“少卿不舒服啊。”沐鈺兒立馬跳下馬車,扶著人擔憂地大聲說著。

瑾微一怔,立馬就把手腕處的披風給人披上,口氣凝重說道:“三郎本就身體沒好,這幾日如此奔波,一定是加重了。”

沐鈺兒佩服地看了一眼瑾微一眼。

一直沒說話的管家眼波微動,立刻機敏說道:“若是少卿不舒服,不若可以坐轎去。”

唐不言還沒說話,就被人戳了戳腰,沐鈺兒的小腦袋拱了拱他的胳膊。

“嗯,有勞了。”唐不言沙啞說道。

就在一行人說話的時候,一個小廝已經匆匆跑向後院。

千秋公主穿著大紅色的襦裙半倚靠在隱囊上,修長雪白的脖頸微微彎曲,好似纖細的花枝,露出的大片雪白的皮膚好似晶瑩的白玉,鬢間的牡丹花簪栩栩如生。

嫋嫋的香味自正中的仙鶴長嘴香爐中冒出,兩個丫鬟拿著木槌輕輕敲著腿,悅耳的琴聲隔著屏風泠泠傳來。

安靜而悠閑。

“那便好生招待著。”公主殿下閉眼低聲說道。

“是。”小仆低聲應下。

“你走吧。”好一會兒,千秋公主低聲說道。

屏風後的琴聲頓時亂了一下,餘音不斷,但很快就被人按住,那道修長的影子微微側了側首。

“這些年多虧你在揚州經營,隻是這次你太衝動了。”千秋公主緩緩睜眼,看著屏風後的那道影子,溫和說道,“你也好久沒回家看看了,聽說冬日的渤海很是漂亮,你回去之後替我好生看看。”

屏風後的那道影子緩緩跪拜下來,沙啞說道:“是,殿下。”

“去吧。”千秋公主溫柔注視著那道影子,低聲說道。

—— ——

“本宮讓你們叫你來並不是因為揚州的事情。”千秋公主隔著屏風淡淡說道,“隻是想著若是沒有給少卿一個交代,怕少卿多想。”

唐不言沉默坐在一側,沐鈺兒更是不敢抬眸。

這是公主殿下的內寢。

“我不讓你們差裴眠和貫韻香一事確有私心。”千秋公主揮了揮手,伺候在一側的丫鬟立馬站了起來。

“你們都下去吧。”一側伺候的嬤嬤低聲說道。

丫鬟們魚貫而出。

沐鈺兒雖然低著頭,但還是忍不住數了數人數,竟然足足有十個。

“我本以為此事不過是女郎們爭風吃醋之舉,但卻發現貫韻香當日竟然還潛伏到我的院中。”千秋公主坐了起來,無奈說道。

沐鈺兒忍不住抬眸,開口問道:“潛伏到公主院中?”

“是。”

即使隔著屏風,沐鈺兒依舊感覺到公主殿下的視線看了過來,溫和,毫無攻擊性。

“今年十二月便是阿娘七十大壽,我打算在曲園大辦,當日正在和人閑聊說起當日布局,卻不料被人聽去。”公主殿下無奈說道,“不知貫韻香為何要聽這些,但總覺得有些奇怪,兩位都是大周的肱骨重臣,也該知道守衛之事一向是陛下的重中之重,如今被人聽去,可以說是大過。”

沐鈺兒迷茫著聽著,一時間不明白事情走向怎麽變成陛下七十大壽的事情。

唐不言依舊沉默。

“那日司長調查此事時,我便讓人把內院查了查,這才發現此事。”

千秋公主聲音一頓,緩緩說道:“陛下老了,有些人不安分了,貫韻香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你我心知肚明,我壓下此事,是為了釣出大魚。”

沐鈺兒瞳仁微睜,呼吸頓時屏住,後背發涼,坐立不安。

——公主殿下竟然在懷疑薑家有不臣之心!

——薑家!陛下一手扶持起來的薑家!

屋內一時間陷入詭異的安靜。

“殿下可有證據。”一直沉默的唐不言終於出聲問道。

“我已經將當日的守衛丫鬟全都秘密處死。”公主殿下的聲音是說不出的冷靜和無情,被溫柔的聲音包裹著,卻聽得人倒吸一口冷氣。

“此事隻需等。”公主殿下緩緩說道,“自然會水落石出。”

唐不言終於抬眸,看向精貴華美的輕紗屏風,上麵用金絲勾勒著日月淩空的金絲泰山圖,弘大磅礴:“不知當日燦巡官可有離開小院。”

屏風後的身影巍然不動,頭頂的那簇大團的陰影壓在鬢角,雍容華貴。

“離開過。”公主殿下鎮定說道。

“何時離開?“唐不言繼續問道。

“許是午時前後。”

“公主院中當日可有木偶。”

“有。”

唐不言臉頰泛紅,唇色淺白,可那雙漆黑的瞳仁確在發亮,聲音沙啞卻又平穩,哪怕身形羸弱,卻依舊步步緊逼。

“燦巡官可帶出過?”

屏風後的人沉默。

“大膽!”一側的嬤嬤大聲嗬斥道,“唐少卿放肆。”

唐不言不知想到什麽,握拳咳嗽一聲,肩胛聳起,卻脊背不彎,臉頰立刻泛出更加濃重的血色,唇色更加發白。

“還請殿下回答。”那聲音好似在砂石裏滾過,聽的人眼皮子一跳。

公主殿下的影子微微一動,整個人向後靠去,雖看不清那架勢,卻莫名察覺出一絲駭人的逼迫。

千秋公主對外再是溫和,但畢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是能不眨眼就把所有人的生死都決定的人,是會殺.人的溫柔刀。

“少卿一定要知道這個問題。”

“是!”唐不言斬釘截鐵說道。

“哪怕貫韻香死有餘辜?”公主殿下渭歎道。

唐不言不為所動,堅定說道:“可裴眠無辜。”

影子上的流蘇微微一動。

“裴眠啊。”公主殿下微微一歎,帶著惋惜的口氣,“確實可惜了。”

沐鈺兒一顆心直直落了下來。

——高高圍起的宮牆終究會讓裏麵的人對外麵的人失去了愛護之心。

——有埶尊貴者,不以愛民行義理,而反以暴敖。

唐不言長睫微動,最後輕聲說道:“不知燦巡官在何處?”

千秋公主注視著屏風後莽撞,天不怕地不怕的兩個年輕人,輕歎一聲:“走了。”

作者有話說:

好像十月底完結不了了,接到通知要連上21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