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語罷便轉過身從屋外揮了揮手, 接著她快步走到唐夫人的身邊站立著。微微低下頭對上唐夫人投來的詢問視線,她滿眼都帶著笑意,隨後輕點了點頭。

唐夫人瞧見嬤嬤給她的回應, 笑地更真誠了些, 轉過頭有些期待地看向屋門口。

坐在她身側的夫人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唐夫人身邊的嬤嬤,又看了眼目光不住看著屋外的唐夫人,頗有些奇怪的問道:“姑姐這是在等誰呢?”

唐夫人沒答她,下一秒一道人影從屋外悠悠而至。

盛昭池換下了一身粗衣麻布,穿著一身淡綠雲紋裙從門外款款而來, 外衣垂下的白紗依步態輕動,發髻上的步搖流蘇也隨著動作一晃一晃, 描過的眉、塗上了口脂的唇, 都襯得人如花麵,好看地緊。

她的眼從下往上,眼底劃過一抹滿意, 眉眼之間更是絲毫不掩藏自己對盛昭池的讚賞。

唐夫人緩緩站起身, 接著從高位上走下來, 迎了上去:“阿池今日可真是好看。”

未等盛昭池說話, 坐在唐夫人身邊的那位夫人也站起了身, 驚豔地上下掃視著盛昭池, 走下台階笑著說:“這位姑娘出落得可真是絕色。”

“是吧, 難得有讓你也覺著不錯的姑娘。依我看, 莫說是整個崇洛了, 就是京城裏的也沒人比得上阿池。”

“二位夫人謬讚了。”盛昭池越聽越呆, 這誇的是她嗎?

“姑姐, 這位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千金呀?”

唐夫人撫著盛昭池的手, 並未直接介紹盛昭池的名字, 而是笑意盈盈地說:“多虧了這位姑娘,硯則的病才有了些起色。”

那夫人一聽,神色猝然微凝,她斂眸更加仔細地打量著盛昭池。愣是頓了好半晌才短促地笑了聲,她道:“原來是這位姑娘,來時便想著見見這位大廚,可如今瞧這模樣,生的這般標誌,還真不像是廚子。”

唐夫人輕輕捏了捏盛昭池的手,笑著回道:“阿池生的好看才不像,若真要拿什麽來比較,如不是我與娣婦熟稔,隻怕走在路上也認不出來是娣婦是哪家大人的夫人呢。”

盛昭池看著盛夫人,怎麽感覺怪怪的。

那夫人也不知道聽沒聽出不對勁的地方,光是笑著,又打趣似地瞟了眼唐夫人:“姑姐莫要開我玩笑了,咱們妯娌之前,如何會有不熟稔之日呢。”

唐夫人輕笑了一聲,不答她,隻光顧拉著盛昭池說:“這位是我娘家弟弟的夫人,我瞧著阿池跟親女兒一樣親切,便跟著愉之和硯則一道喊舅母吧。”

古時嫁人後,女子應當冠以夫姓,而唐夫人的娘家姓周,這位婦人即為周家大爺的夫人。

唐夫人讓盛昭池喊周夫人為舅母,饒是周夫人這深宅裏磨礪過的老油條也有些懵。

讓一個外人親切地喊她舅母?

她這姑姐莫不是太早起沒醒過神來?

盛昭池的臉上也略過一道茫然,她緩緩道:“夫人,這不太合適吧?”

唐夫人睨了眼周夫人,抬手將盛昭池滑到臉頰的碎發勾到耳後:“這有什麽不合適的,你這丫頭性格好,會做的一手好菜,如今打扮打扮還這般出塵脫俗,說到底還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你可是不願意?”

她說完,溫和又期待地看著盛昭池。

對上唐夫人真摯的雙眸,盛昭池哽了哽,辯解說:“怎麽會……”

“那便好,”唐夫人聽到這便舒心了,側了側身看向嬤嬤,“周姑,你去看看,宴會應當快開始了吧?”

周嬤嬤走到屋外,隻見一個小廝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屋外,見周嬤嬤出來詢問,一邊說著什麽一邊點頭。

周嬤嬤得到了回答,笑著往屋裏走了幾步,輕聲道:“回夫人,各府家眷都已經安排在側廳了。”

“那便走吧。”

走?

去側廳參加宴會拉著她幹什麽?

盛昭池在周嬤嬤收拾她的時候心底就有個模糊的猜想,現在這一猜想像是得到了證實一般,徹底暴露出來。

不會是要讓她跟著去宴會上吧。

盛昭池不是很想去,畢竟宴會這種地方通常會發生很多把控不住的事情,唐知州這個人物原著中並唯有太多的著墨點,但難免有她看漏了的地方。就算原主的命途到現在已經歪曲扭八不成原樣,這要是宴會上出現一個比較中心的人物,然後再一番糾葛……

不能想了。

盛昭池張了張嘴,打算先找借口告辭。

但唐夫人沒給她開口的機會,她拉著盛昭池往院子外走,邊走邊說:“聽硯則說你今早來過一趟?”

“啊,是來過一趟。”盛昭池組織起來的語言被迫憋了回去。

“阿池,這就不得不說說你了。我知道你定是想先履行同唐管家的約定,但你這腿還未好利索,若是因為這一趟傷了底子,我可如何跟你母親交代?”唐夫人語重心長地說。

盛昭池心底劃過一絲暖流,她來唐家這幾個時辰,遇見的好多人見到她都在關心她的傷勢。

她輕聲回答:“夫人,是小傷,這幾日都在好好將養著,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唐夫人又道:“等晚些時候我遣人去尋位郎中給你瞧瞧。”

旁邊的周夫人見唐夫人對盛昭池這般上心,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唐夫人說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盛昭池的著裝,“今早也不知道你會過來,但好在是把衣裳都有給你備齊了,免得你來了她們驚慌失措。後來去後廚尋你才反應過來,你先去製膳也好,穿著這般好看去後廚裏,那定會熱的滿頭大汗,隻怕到時候這妝都會化了,還平添麻煩。”

盛昭池越聽越受寵若驚。

唐夫人看她的表情,“阿池,你不必多想,我這遭也是喜歡你喜歡的緊,你不會怪我嫌我煩吧?”

周夫人適時插話:“姑姐為人向來和善,這位姑娘定然不會嫌怪姑姐的。”

盛昭池點頭,這倒是真的,她雖然見唐夫人見的不多,但長這麽大多少還是能發現一個人對她有沒有惡意的,唐夫人跟盛夫人一樣溫溫和和的。

唐夫人欣慰地點點頭,見目的地快到了,湊得離盛昭池近了些,“本來是還有件事情該同你說的,但眼下不是好時候,晚些我在同你說。”

盛昭池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幾個打扮地十分貴氣的夫人協同自家的女兒丫鬟往一處門走去,她看了眼身邊笑意盈盈的唐夫人,和自己身上穿著的錦衣華緞。

算了,少說話應該就沒事了。

側廳很大,茶點果子擺放地整整齊齊,官署家眷們三兩成群,圍站在一起說說笑笑。

眾家眷中不乏有見過唐夫人和周夫人的,見二人從門外進來,眼尖的馬上迎了上去,“見過唐夫人周夫人。”

周夫人揮了揮手裏的絲帕,看著眼前的其中一位夫人調笑著回道:“這不是王大人的夫人嗎,上次在風徽一別有許多年未曾見過了吧?姐姐怎生比幾年前還要漂亮了,絲毫不見變化呢!”

王夫人捂著嘴笑,“周妹妹的嘴還是這般甜,哪裏是沒變化啊,我看還是妹妹一點變化都沒有……”

周夫人同王夫人談笑風聲,唐夫人無意與其一幹人周旋,便挽著盛昭池的手,將她帶到一邊,“那幾位都是唐家的旁支屬眷。”

盛昭池茫然地點了點頭。

“盛老板?”

盛昭池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耳朵,怎麽還幻聽了?

“盛老板?”

一雙手輕輕拍了拍盛昭池的肩膀,她回過頭,看著眼前的人有些震驚,想也沒想就說:“容夫人? ”

容夫人是之前在盛昭池攤位上買雜糧煎餅的那位榮老板的夫人。

“瞧見背影像極了,我還怕認錯了,沒想到還真是盛老板。”容夫人笑了笑,看向唐夫人點頭致意,打了個招呼。

盛昭池也收起了臉上驚訝的表情,相視一笑。

“盛老板今日打扮的可真漂亮,真叫我眼前一亮了,”容夫人讚美道,“不過盛老板這幾日怎的沒在長街上賣餅了?”

盛昭池對上她關切的眼神,回答道:“前些日子出了點事情,傷了腿,這幾日都在家歇息著。”

“原來如此,那可恢複地好些了?若是未好那可萬萬不能逞強,免得日後落下病根。”

“多謝容夫人關心,我好多了。”

容夫人看了眼唐夫人,思慮了一番,斟酌著開口道:“我們家老爺回去時同我說了他的意思,說實話其實他的想法許多時候連我都不敢苟同。此番他未經過深思熟慮便貿然提出那種要求,實在是對不住,若是讓盛老板不開心了切莫放在心上,你的手藝哪裏是他隨便就能糊弄回來的。”

盛昭池開始的時候聽著有些眯瞪,再細細一回憶,便知道容夫人是在說容老爺之前給她提的開店建議。

“容老爺也是欣賞我,我明白的,夫人不必掛懷。”

“不過有一點,我同我家老爺的想法是一致的。”容夫人衝盛昭池彎了彎唇,一切盡在不言中。

盛昭池明白她的意思,衝她靦腆一笑。

唐夫人在邊上聽他們二人的話有些不知所雲,但她也不會去開口詢問,於是她偏過頭同周嬤嬤吩咐了幾句。

時辰差不多了,被唐夫人差遣去瞧瞧前院是否開宴的周嬤嬤很快就匆匆地走回來,招呼著後院來的一眾家眷,入席。

盛昭池被盛夫人拉著坐在了她邊上的位置,察覺到周邊人偶然投來的視線,盛昭池頓感一陣頭疼。

唐夫人這邊又拒絕不掉,盛昭池隻能先硬著頭皮緩緩落座。

等眾位家眷都落座以後,就該是唐夫人致一段詞,再接著就是正式的開宴。

唐夫人的致辭聽著就很官方,先是感恩陛下天德,再是感念諸位官署親眷們不遠千裏親赴之類的。

盛昭池看著唐夫人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同各大官署的家眷交談,有些無聊地摸了兩顆案幾上的葡萄,趁沒人注意悄悄塞進嘴裏。

又酸又甜。

盛昭池被酸眯起了眼,她小心伸出一隻手將一隻小碟子拉到跟前後,又繼續低下頭扒葡萄皮。

周夫人坐在唐夫人的下首,說話間有些口渴,剛想端起茶潤潤喉就瞥見盛昭池的動作,她將茶杯移到唇邊,不知想到了什麽輕笑了一聲。